衆人正當危急之際,忽見那麼濃厚的妖光邪霧,被嚴人英幾點紫青神焰兜率火全數消滅,俱都狂喜,精神大振,各指飛劍、法寶向前猛攻。
不料二妖僧早有準備,鉢盂中的金碧光氣重又飛出。爲首妖道行法受阻,無暇施爲,張口一噴,那金碧光氣立時分化爲數十股,將衆人的寶光、劍光分頭敵住。
妖道擲出長幡以後,手伸法寶囊內,還未取出,猛覺身後被人點了一下,微聞有人說道:“這大個子打起來有多麻煩。”
妖道也是氣昏了頭,身後這一下又點得不重,敵人都在前面,以爲同黨招呼,由不得回頭去看,眼前一花,叭的一聲,左臉上猛捱了一下重的,打得頭昏腦脹,七竅生煙,兩太陽穴直冒金星。目光到處,對面乃是一個相貌醜怪的癩女尼,搖頭晃腦笑道:“我只說你這麼又高又大的個子,必有幾分來歷,惟恐狗骨太硬,把我的手打痛,沒敢用力,只輕輕拍了你一下,沒料到山大不出材,會這樣不經打。我的手還未殺癢呢,你鬼號些什麼?”
話未說完,妖道已是急怒攻心,暴跳如雷。見敵人凌空而立,身外並無寶光圍繞,除那一掌力量大得出奇,連臉頰骨和牙齒差一點均被打碎,其痛徹骨而外,別的毫無異處。怒急心昏,也沒細看來歷,一面行法護痛,揚手便是一道黃光朝前飛去。
二妖人的元神見爲首妖人吃虧,同時暴怒,也不想想同黨素來謹慎,每次對敵,均有極厚一層妖光護體,尋常法寶、飛劍尚難上身,怎會被一個小癩尼一隻空手打得這麼重?同聲怒吼,撲上前去,待將敵人抓死,把生魂攝去,火煉報仇。誰知小尼看去貌不驚人,卻是滑溜異常,黃光飛到,身形一晃,便到了妖道身後。
二妖人忙喝:“大哥留意!”同時左右夾攻,電也似急撲上前去。
只聽叭的一聲,妖道夾背心又中了一下,這次打得更重。最奇的是妖人元神動作如電,多高法力的人,只稍微疏忽,被他撲中,當時把魂攝去,死於非命,這次卻不知怎的,竟會撲了個空。妖道卻被這一掌打出老遠,幾乎墜地,只覺心脈快要震斷,元氣大耗,疼得周身亂顫,背骨欲裂。心中恨極,不顧再用妖幡應敵,忙將法寶取出。剛化爲一蓬灰白色光絲,待要籠身而下,一面行法止痛,一面施展毒手報仇雪恨之際,忽聽空中一聲雕鳴,未及細看,癩女尼已追上。
妖道心中恨極,正施邪法,伸手要抓,妖人元神也已雙雙趕到。都是急於報仇,氣憤到了極處,別的全未顧及。那一蓬灰白色光絲也剛展布開來,身子還未完全罩住,妖道猛覺眼前似有兩點金光一閃,同時一股疾風突由空中當頭撲下。擡頭一看,原來是隻大白雕,通身銀光閃閃,目射金光,兩隻鋼爪簸箕也似,銀羽橫張,約有兩尺來寬,正由空中星丸電射,當頭下擊,己然離頭不遠。
妖道雖然看出來勢厲害,因那防身妖光不特威力甚大,並還陰毒異常,專污敵人法寶、飛劍,常人只一近身,當時昏迷倒地不起,滿心自恃。又因小癩尼本由身後凌空追來,飛向自己前面,好似伸手要打。因見防身寶光飛起,同黨元神又由後面急追過來,臨時膽怯,忽然回身向前飛逃。一心報那兩掌之仇,把小癩尼抓成粉碎,以消惡氣。滿擬那隻白雕只要被那籠罩身上的灰自光線反射上去,不死也必重傷墜地,絲毫不曾在意。於是向着仇敵急追,心中暗罵:“扁毛畜生也敢來欺人,少時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心念才動,頭上忽作奇痛,眼前倏地一暗。才知不妙,不顧追敵,忙縱妖光,向旁逃遁。驚俱百忙中,覺着頭皮已被抓裂。回頭一看,原來雕爪上面,各發出兩股紫色光氣,那籠罩身外的一蓬灰白光線,已被全數抓走,連頭皮抓裂了一大片,差一點把腦袋抓破。當時鮮血淋漓,痛楚非常。
妖道正在又驚又怒,忽聽二妖僧疾呼:“道兄快逃,遲無及了!”
心方一驚,先是萬丈金霞帶着千重雷火自空直下,朝身旁不遠的妖幡上打去。同時又有一彎形如新月,帶着金、碧、紅三色的朱虹由小癩尼手上發出,朝妖幡上絞去。妖僧的話還未聽清,只知凶多吉少,驚慌急怒中,待要飛身逃遁。說時遲,那時快,就這先後兩三句話的工夫,一道七彩劍光又由斜刺裡電掣飛來。剛看出是專破異派法術的七修劍,一聲驚叫,逃已無及,那七道劍光環身一繞,當時形神皆滅,灑了半天血雨。
原來二妖僧正將鉢盂中的金碧光氣迎敵衆人法寶、飛劍,因聽妖道怒吼,聞聲驚顧,妖道已被一個小癩尼連打兩掌。面前一個小癩尼突然出現,凌空步虛而行,並無寶光隨身,動作如電,神速已極,妖道身外黃光竟被擊散。另二妖人的元神兩次飛撲均未撲中。方疑對方所用好似佛家金剛神掌,否則以同黨法力之高,如何能近身?心方一動,猛瞥見敵人突然撤去的七修劍,向妖道身後飛去,才知這班敵人不特法力高得出奇,法寶、飛劍多具極大威力,並還機警神速,迥出意外,已中誘敵之計,忙即出聲報警,已是無及。同時又瞥見小癩尼揚手發出一彎朱虹,朝孤懸空中的妖幡上剪去。
因那妖幡同黨曾費百年苦功才得煉成,小癩尼所發刀光形如新月,具有金、碧、紅三色,閃變無窮,十分神妙,和昔年善法大師、屠龍師大威鎮羣魔的佛門至寶屠龍刀相似,只光變幻不定,略有不同。如是此寶,卻是難當。心方一驚,又見一道清光自空直下,正罩在那剛往上升的妖幡之上,連幡上所發的妖光煙彈一齊裹住。那道精虹再合力往上一絞,迅雷聲中,連閃幾閃,數十丈長,上面妖光邪氣宛如山嶽的一面妖幡,竟在瞬息之間化爲烏有。只見那清光來路上,一名道裝少年,正一手拿着一面寶鏡,發出百丈清光,一手指着七修劍,向衆同黨殺去。
就在爲首妖道被神鵰抓去防身法寶受傷逃遁之時,前見兩道青熒熒的冷光,突由另二妖人元神面前地底飛出。二妖人本因同黨受傷逃遁,急怒交加,搶前救護,不料敵人突由地底飛出,一人一枝專破妖邪元神的太乙青靈箭當胸射到。雙方迎頭對面,一明一暗,二妖人驟出不意,所遇又是專門剋制妖魂之寶,一任玄功變化,飛遁神速,也是無法閃避,雙雙全被射中。冷光過處,連聲也未出,妖人元神當時全被震散。總算功力尚深,各自化爲七八股黑氣,箭一般朝寶城山那面射去。中途一路急飛滾轉,勉強合攏了兩條殘缺不全的人影,帶着一股黑氣朝前飛遁。敵人仍在後面各縱遁光急追下去。
二妖僧情知這兩妖黨早晚必被迫上,因是凶多吉少,便是自己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想起先前如意形的紫色燈花不曾再起,不知是否佛家心燈,此寶更是難當。正各打招呼,想要遁走,小癩尼和那道裝少年已各用飛劍法寶殺了殘餘妖徒夾攻而來,心中一慌,逃走之念更切。
二妖僧剛縱妖遁欲起,猛覺手中鉢盂一緊,似被一股極大力量吸住。定睛一看,原來先前敵人法寶、飛劍本被鉢盂中數十股金碧光氣分頭敵住,有的還被裹緊,不能掙脫。如非看出兆頭不妙,敵人飛劍、法寶又多,便用全力將其收走,均非難事。
本來雙方相持不下,打個平手。但就這三妖人伏誅,二妖僧稍微回顧分神之際,內中兩道本被鉢盂裹住的劍光,突然奮力掙扎,不知怎地忽然不見,卻多出兩道五彩光圈飛將過來,就着自己猛吸之勢,長虹飛射,飛入盂中,才一飛入,立被吸緊,力量大得出奇。明知事情要糟,無如手中鉢盂乃是佛門至寶,師傳奇珍,隨身多年,除敗在長眉真人手下一次,從未遇到敵手,如何肯舍。再朝光圈來處一看,只見先前那手持寶鏡的少年,吃虧正拿着一柄玉尺不斷揮舞,不斷放出一個又一個五彩光圈,分投兩個鉢盂之內,吸力大得出奇。鉢盂本與妖僧心靈相合,竟幾乎把握不住。
二妖僧這一驚真非小可。當下咬牙切齒,把心一橫,彼此不約而同,一下揚手發出一口形似戒刀,亮如銀電的光華,一個由身旁取出三枝小箭,揚手便是三道青光,同時朝前飛去。內中一個跟着又把腰間葫蘆一按,飛起一個水泡形的光球,看去粉紅透明,薄如蟬翼,在一片金碧光華擁護之下,停空急轉。竟是把昔年曾向長眉真人跪求,立誓從此決不再用的邪法異寶施展出來。
二妖僧本意一面各用飛刀、飛劍去分敵人心神,一面用那形似水泡,專一收攝敵人心神的法寶如法施爲,只等人一昏迷倒地,立時收了鉢盂逃走。滿擬修煉年久,法力甚高,長於玄功變化,飛遁神速,手中鉢盂所發光氣分合由心,無論多少敵人,全可敵住,冷不防猛下毒手,十九成功。真要萬分危急,至多斷去一節手指,消耗一點精血元氣,施展三光遁法,也能脫身,免將此性命相連之寶失去。誰知惡貫滿盈,應了昔年所發惡誓。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空中水泡形的粉紅光球剛一轉動,早受癩姑指點的火無害突然連人飛起,化爲一股烈焰,先朝水泡射去。同時妖僧的飛刀、飛劍已吃萬珍、秦寒萼分頭敵住。二妖僧自知無幸,各把中指咬斷,朝外一噴,立化爲兩條血影,電也似急朝向、廉二女撲去。但一幢青熒熒的冷光突然從旁邊飛起,將那兩條血影罩住。
二妖僧見四面皆敵,已然分佈開來,似要動手還未發難神氣。正待施展化血分身之法與敵拼命,忽聽兩聲佛號,宛如鸞鳳和鳴,響徹天際,當時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擡頭一看,正是方纔抓去妖道護身法寶的那隻白毛神鵰,同了另一神鵰並肩飛來,已離當頭不遠。猛想起前事,當時警覺。無奈先前情急拼命,邪法已經發動,身旁所帶法寶紛紛飛出,斷定在劫難逃,手中鉢盂吸力更大,已然把握不住,再如強掙,心神一分,想要保得元神遁走,更非容易。只得把手一鬆,鉢盂立被光圈吸走。
衆人立意除他,只爲妖僧邪法太強,尋常法寶、飛劍未必能傷,既要防到妖僧情急拼命,又恐衆人法寶、飛劍夾攻之下,萬一傷了那件至寶。雖然將其包圍,除萬珍、秦寒萼因見妖僧寶光厲害,不似尋常,忍不住當先出手,分頭敵住而外,均作旁觀,待機而動。一見鉢盂被璇光尺吸去,正往回收,忙即夾攻而上。
內中癩姑屠龍刀最快,一彎形如新月的朱虹向上一圍。突想起方纔所聞遙空佛號,隨見兩隻神鵰飛來,心方一動,二妖僧已被屠龍刀斬爲兩段,元神立自死人身上飛起。衆人也紛紛發動,數十百道劍光、寶光電舞虹飛,往上包圍。依還嶺上空,立時交織成了一片霞光萬道的天幕。
眼看妖魂就要消滅,就這死屍倒地,妖僧元神飛起,身上十餘道各色寶光邪焰向外橫飛,雙方略一接觸,時機不容一瞬之際,妖僧元神本是兩個赤身小和尚,由一片金碧光華托住,向上急升,似見滿空寶光交織,面有懼容,正在同聲疾呼:“諸位道友,暫饒殘命!”聲如童嬰。
底下還未說完,先是兩股紫氣驚虹電射,自空直下,將妖僧元神所化嬰兒全身罩住。同時又是兩股同樣的紫色光氣飛射下來,將兩個紫金鉢盂裹住。
衆人好生驚奇,定睛一看,正是神鵰佛奴同了白眉神僧座下舊同伴,一同電駛飛來,凌空下射,各由爪上發出兩股紫氣,一爪一個,將妖僧和那兩個鉢盂一齊裹住。
二妖僧立時合掌跪倒,口宣佛號,面現喜容。神鵰朝着下面把頭點了兩點,一聲長嘯,隨即騰空飛起。二妖僧立隨紫氣上升,到了神鵰足下,吃雙爪托住,全身仍是被一團紫氣包圍,晃眼之間便全無蹤影。佛奴才一飛降,便抓起兩個鉢盂,朝着袁星急叫了幾聲,跟蹤飛去。衆人見此情形,便各停手。前失飛劍、法寶,也在妖僧死時乘機收回。
李英瓊知神鵰近來雖然學會人語,事急之時,仍用鳥語,自己還有幾句不曾聽懂,正喚袁星來問,癩姑已先笑道:“我只知這兩妖僧昔年原是空陀老禪師門人,功力頗深,後因誤交妖人,爲友所累,被逐出師門。師祖曾將他們擒到,看在他們前師面上,將其釋放。他們仍和舊日所交妖人一起,纔有今日之禍。前聽家師說他們未被逐時,修爲甚勤,煉有不少法寶。後從妖師又煉有許多邪法,十分厲害,但未見過。方纔李健趕來說起妖僧來歷,我才得知是他們,想把那兩個鉢盂收來,不料功虧一貫。看二神鵰情勢,必奉老禪師之命而來。只不知這類棄正歸邪,助紂爲虐的妖僧,如何還肯救他?難道真個佛門廣大,連惡人也在救護之列不成?”
正說話間,忽見方瑛、元皓同了石完由對面寶城山急飛而來,見面便喊:“師姐、師伯,快作準備!方纔不合把東海雙凶門下那兩妖徒先行殺死,下手快了一步,此時雙兇已然警覺,不等同黨到齊便已趕來。如非空陀神僧忽在對面山上破壁出禁,用那佛家太須彌神光施展佛法將其暫時阻住,我們此時已措手不及了。幻波池內必須坐鎮,防守的人務照前計,一個也少不得。雖然神僧要等我們佈置停當,才放妖人過來,也應早爲防範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