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氣想了想,他拿出一枚玉簡,正是素空法師的臨別所贈,那玉簡上刻着五個字:
《青蚨化生經》。
正是講述尋屍、辨屍、養屍、馭屍的法門。
雲氣先看了看尋屍篇,尋肺府之主倒是不急於一時,不過先熟悉着,日後在外也好留意。
這個獨角犀金兜是學師所賜,行屬相合,也是難得一見的蟲屍,祖上還出過仙人。
可是雲氣並不打算就用這個。
他怎麼看也覺着蟲屍不是自己的良選,怎麼說呢?
總感覺有股小家子氣。
這蟲兒一身的本事都在駕馭其他喪物,單論自個,除卻遁術和氣力值得說道,其他也沒什麼,真說起來,是少了一股煌煌之威。
雖說屬意辛金,可到底肺主西方,掌殺伐,即便是爲陰屬,可那也得有銳不可當、傲意凌雲的意蘊,若更進一步,則應當有以奇勝正、以陰絕陽的孤傲在!
至於這蟲屍,等養好了再替自己尋一個上好屍身纔是正理。
尋屍篇裡說,屍爲陰,在五行之中爲乙木、丁火、己土、辛金、癸水。
葵水萬萬不可取,只因五行中水爲陰,葵水已爲陰極,再加死物屍身,如此陰性,屍難成,成則爲大魔,爲邪屍、妖屍,絕不可養,見之則除。
這玉簡裡特地說了數百年前便有一妖屍,名爲谷辰,被峨眉派祖師長眉真人鎮壓於地底煞火之中,至今不得出。
乙木爲活屍,因屍屬土,土生木,於是死氣中孕有生機,這便是活屍。活屍修煉有成之後與常人無異,皮膚白皙,關節靈動,唯獨沒有心跳和體溫。
號稱人間絕色的豔屍崔瑩與活人無異,便是一尊乙木之屍。
丁火爲兇屍,現則有大旱,上古時的旱魃便是丁火之屍,當今的修行界也有一尊丁火屍,稱作赤屍吳牢,不過此屍應當是害怕被正道剷除,所以少有顯露蹤跡。
地勢坤,厚德載物,孕育生機,天底下的屍物大多都是己土,就是常說的殭屍。
不過在殭屍之上,己土達到極致時,還有一種屍,稱爲帝屍,非帝王葬於龍穴又逢龍脈凋敝不可成,這種帝屍在《青蚨經》算是一種猜測,並未記錄真名,興許從來就沒出現過。
辛金爲奇屍,金爲土精,因變而成,因奇而生,此類屍物窮盡變化之機,方能育成。至於能耐本領,實在看天數,普通的,與尋常殭屍無異,不過皮糙肉厚些,喚作金甲屍,高到極致處,可爲屍仙。
像手上的獨角犀金兜,栩栩如生,不敗不腐,質如金玉,在辛金裡算得是上等了,只要養的好,未嘗沒有開靈之機。
書上又說,
葵水在東北,沉於湖澤;
乙木在東南,藏於木根;
丁火在西南,埋於火穴;
辛金在西北,掩於金石;
己土在四方,大地之下。
也就是說,開肺府之前也許還要去一趟西北大地。
“嗚—”
守在門口的狗兒忽然站起身,發出低沉的警叫聲。
雲氣收起玉簡,滅了火光,暫放思緒,一個箭步來到洞口跟前,緊盯着一個方向。
“癩蛤蟆,看你今天能跑哪裡去!”
一道厲喝聲從遠方傳來。
雲氣聞聲不禁無語,怎麼老是碰見這種戲碼?
不過這次聽聲音,好像這次追的人要更兇些,逃的人不怎麼說話。
不多時,“癩蛤蟆”闖入了雲氣的視野。
大雪天裡,這人一身綠袍,分外顯眼,難怪被叫做癩蛤蟆。
此人連雲駕也沒有,只是靠腳力狂奔,不過應該是加持了神行符一類的東西,跑的還是很快,人在雪地上踏雪無痕,不過他面上、衣上都是血,極爲狼狽。
“嗖!嗖!”
兩道破空聲從癩蛤蟆後方傳來。
雲氣眉頭一挑,是符箭的聲音。
癩蛤蟆一個扭身,一根符箭落在癩蛤蟆身前土地上,化作一團毒霧,攔住了逃人的去路。
後面一根符箭被逃人打出的一個石子樣的東西攔住,凌空炸成了火球,他自己也被火浪波及,燒掉了幾綹頭髮,顯得更加悽慘。
此時後面追擊的人也闖進了雲氣的視線裡,是兩個人。
這兩個人的衣着雲氣竟有些熟悉,看着像是苗人,不過頭髮火紅火紅的,也很怪異。
兩個人年紀一大一小,小的二十歲左右,體型壯碩,頂着個雞窩一樣蓬鬆短髮,大的四十歲左右,瘦瘦矮矮的,是齊肩的長髮。
“怎麼不逃了,法力枯竭了吧,現在想拼命了?”
那個炸毛的說。
此時兩人口中的癩蛤蟆不逃了,兩人反而遠遠站開,不敢逼近了。
這比金相宗那個少俠可聰明多了。
癩蛤蟆看年紀還年輕些,估計不到三十,但生得一副兇戾面孔,而且細瞧手指,十個裡沒了三個。
“就你們兩個爛頭蛇,要不是以多欺少,爺爺我豈用逃?!”
大雪天裡,一個綠袍污糟,兩個紅髮張揚,在這互相對罵,這倒是讓雲氣看不懂了,怎麼看上去都像魔頭呢?倒是不像江南景少俠和瘦道人那麼好判斷了。
形勢不明,雲氣自然不動,躲在山洞裡斂氣屏聲,而狗兒更不用提醒,喘氣的聲都聽不見。
“爺爺就在這,爛頭蛇們敢上前嗎?一路射了一十三支符箭,你們還有?要是你們紅木嶺這麼富豪,我就地受死又何妨?!”
癩蛤蟆大聲叫喚着,如今停下來,氣勢倒是比跑的時候更足些。
兩個爛頭蛇此刻更是輕鬆,只牢牢盯着癩蛤蟆,保持着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距離,
“對對對,你厲害,你最厲害,我們只是在想,這場大雪是你家老祖召來的,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沒有想到自家子孫會凍死在這場雪裡,哦,他人家怕是不會在乎呢!
“哈哈哈哈!”
兩個爛頭蛇狂笑着。
而山洞裡的道士在震驚於這場大雪是人力召來的之餘,心裡也有了猜測,一方綠袍,一方紅髮,在這南荒山林裡勢同水火,剛纔還提到了紅木嶺。
那不就是紅木嶺和百蠻山麼!
只是這兩家的徒子徒孫就這麼喜歡追隨老祖的喜好麼?怎麼衣着形象上都要如此貼合?
時間流逝,到底還是癩蛤蟆忍不住了。
在雲氣頗爲意外的目光下,他咬向了自己剩下的爲數不多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