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漫天火雀撲來,冰雪宮的魔頭不以爲意,不約而同召喚風雪以對。
以水克火,本來就是他們極爲擅長的事,這個蠢貨竟然想以火法來壓制冰雪宮的人,實在可笑。
而且此刻還是冬日的雪山之上,此乃天時地利人和。
風雪所過之處,把山石都覆上了一層冰晶。
不過出乎冰雪宮弟子的預料,那些火雀竟然無懼風雪,逆着風雪而上,吐出焰火,落在了魔頭們身上。
“這是什麼火!”
有人發出慌亂的叫喊。
那些人大驚,他們生在極北之地,修行的陰寒法力,平日裡對付同階的火法修士那都是手到擒來,不曾想今日大意,着了道。
他們擅長以風雪撲滅法火,可是一旦有不畏風雪的法火燒傷上了身,灼燒陰基,便如此刻陰陽相沖、水火相激,那是千刀萬剮一樣的痛楚。
這點對比血神教弟子很是明顯。
他們慘叫着,連忙施法,身上涌現重重白色玄光,試圖將火壓下去。
“是太陽丙火!”
魔頭裡有個識貨的,長相偏陰柔,法力是一羣魔頭中最出衆的,三兩下就掩去了陽火。
此人見火雀還在吐火,便從懷中掏出一個銀絲絲帕,他將絲帕往天上一甩,隨即化作一團白霧,白霧裡又摻雜着冰晶,泛着粼粼的寒光。
“師兄,救我!”
有魔頭瞧見他祭出了寶物,連聲呼喊。
這男子駕馭寒霧往衆人身上一裹,便淹滅了火焰,隨即寒霧又化作網,往天上一放,把剩餘的火雀也全部滅殺。
這還不算,他又把網往程心瞻身上罩。
感受到迎面而來的陰寒之氣,他閃身躲過,口中問,
“這是什麼東西?”
他本是自己疑惑,隨嘴一問,但沒想到那駕馭寒霧的男子居然回答了,他得意洋洋道,
“此乃「北極寒光瘴」,乃是以極北之地的千年冰川密煉而成,你可敢接麼!”
程心瞻自是不敢硬接,見寒網瀰漫過來,便又張嘴吐出一道丙火來,此次丙火化作一隻金雞,比方纔的火雀要凝實許多,主動去撲網。
男子臉色一變,不曾想這人如此大膽,知曉寶貝厲害還敢主動來攻,他心念一動,網也往金雞上罩,還在收縮。
金雞被寒網罩住,尖嘴利爪在寒網上劇烈撲抓,不過只堅持了十來息,金雞就被寒網給滅殺了。
“果真厲害。”
程心瞻又噴出一道火龍,繼續去糾纏寒網。
那男子瞪直了眼,這人的陽火不見底的嗎?
他不想再玩了,收起寒霧,重新化成絲帕模樣,上面明顯留下了幾個焦黑的洞,看的他直心疼。
“走!”
男子呼和一聲,扭頭就跑了,剩下幾個面面相覷,也連忙走了。
“追!”
————
血雲宮中。
血神子與北陰盤膝面坐,侃侃而談,相見恨晚。
尤其是談到魔門南北分裂,而南方雖只抱團,但實力弱,北方雖實力強,但又各自爲戰,兩人對此局面都深惡痛絕,心中都想着要重振魔道聲威,一統神州。
兩人也做好約定,北陰殿與血神教締結盟約,到時互爲引援,共襄盛舉。北陰殿幫血神教從成爲西海魔道領袖,而血神教則要幫北陰殿打壓另外兩殿,讓北陰成爲冰雪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一老一小兩個狐狸都是滿口答應,至於到底要出多少力,就得看以後了。
“稟教主,五鬼門尚三思求見。”
就在兩人暢談之時,門外忽傳來稟報聲。
兩人對視一眼,這名字在北派魔教裡也是大名鼎鼎,乃是五鬼門五鬼天王尚和陽的大徒弟兼義子,如今五鬼天王和南派魔教的紅髮老祖、綠袍老祖一樣,都在全力衝擊五鏡,五鬼門平日裡就是這位大弟子做主,他竟然親自來了。
北陰笑道,“前輩聲勢浩大,五鬼門的人也來爲前輩搖旗了。”
血神子先道了聲快請,隨後又對北陰道,
“得虧北陰先來助我站穩跟腳,不然哪裡有後來之人呀!”
北陰笑而不語,他就是這個意思。
不多一會,便有一個壯碩的光頭惡漢龍行虎步進了血雲宮,
“小侄來遲也!前輩萬莫怪罪!”
壯漢聲如洪鐘,一進來便大聲招呼着。
血神子笑着,“三思能來,我實在高興,說什麼怪罪。”
“如此便好,就怕誤了前輩大事!”
壯漢大笑,隨後似是才發現血神子身旁還有個英俊的年輕人,又驚叫,
“北陰!你怎麼也在此處?!”
北陰對血神子堪稱春風拂面,但對這個壯漢就很冷淡了,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就不再理會了。
尚三思不以爲意,北陰待人向來如此。
他又對血神子道,
“前輩,小侄此次前來,攜門人四百,爲前輩挫一挫正道的威風。”
壯漢很是得意道。
血神子笑說:“三思有心了。”
“不知冰雪宮又爲前輩助陣多少呢?”
血神子笑笑,沒有說話,請尚三思落座,
“不知三思門人在何處?”
尚三思笑道:“我看北邊已經是混戰,便讓他們入場支援,莫要讓血神教的諸位同道等急了。”
血神子聞言,臉上的笑容不覺淡了三分。
不過尚三思卻是一個自來熟的,坐下後連問兩人,
“前輩,北陰,這數日連番大戰,不知可曾遇見修陽之人呢?我們魔教中修陰者多,身懷陽氣之人着實是少。”
血神子聽着,便笑吟吟問,“三思問這個是做什麼呢?”
尚三思咧嘴一笑,自得道:“好叫兩位知曉,師尊閉關前已將「白骨鎖心錘」的煉製秘法傳授於我,如今器胚已成,只差五個陽修現斬的六陽魁首之血和四十九個陰修的生魂爲寶器開靈。
“陰修生魂倒好說,我早已弄齊,但六陽魁首卻是不好找,現如今才讓我尋到兩個落單的正道,還養着不敢殺,怕魁首放久了不新鮮,我聽說前輩開山立教,正道不少大派都來了,他們弟子裡定有陽修在,故特此一問。”
說罷,這人跟現寶一樣,把手一翻,華光一現,還拿出了「白骨鎖心錘」的器胚與兩人看。
這說是器胚,實則只差最後的血祭與魂祭了,這魔錘森白陰怖,錘柄是一個臂骨,臂骨前端是張開的手骨,託着一個骷髏頭,骷髏頭兩個眼眶裡燃着幽火,仔細看,在頭顱裡,還有四十九個細小的人魂在飄蕩嚎哭,一看就知道是品相極高的魔寶。
“尚道友,你這錘裡,陰魂應當不是殺我冰雪宮弟子擄去的吧?”
北陰看着尚三思,臉上是笑着,似乎是在說玩笑話,但眼中卻沒有一點笑意,反而眯着寒光。
尚三思連連搖頭,大叫道:“北陰休要冤我,你我兩家相鄰,既無世仇,又無新怨,我豈能做出這種事來!”
看着他義憤填膺的樣,北陰緩緩點頭,道了一聲,
“理應如此。”
看出北陰還有些懷疑,尚三思又是個裝傻充愣的,血神子便出面打圓場,他喊過來一個手下,便問,
“這幾日可曾留意到正道中有起眼的陽修?”
那個血神教的想了想,便答,
“武當山裡有個三境的,締結的金丹法相宛如大日,應當是個陽修。”
尚三思聽着連連搖頭,拿武當山的金丹頭顱煉器,即便是他師尊五鬼天王怕是也得掂量掂量。
“可有一二境的小修呢?”
他問。
那個血神教的皺眉苦想,能在血雲宮門口當值,他地位自然不低,也是居中指揮的人物,心思都在提防三境的人拔除護山大陣的陣腳,一二境的人他倒沒怎麼關注過。
突然,他舒展了眉頭,想到了什麼,道,
“倒是真有一個,我還是聽北陰殿的道友說的,說是在北線東坡上,有一個年輕人,不知一境二境,沒見他使過罡煞,應當是一境,正道的叫他爲程義符,好像是三清山的弟子,擅用太陽丙火,連北陰殿的「北極寒光瘴」都不怕,讓北陰殿的同門不太舒服,應當算是個陽修。”
北陰殿主當面,這人說的委婉,北陰殿的那些援兵,哪裡是什麼不太舒服,簡直是跳腳罵娘。
尚三思聞言大笑,
“算算算,那可是太陽丙火!這種人不能讓他進入三境,不然定是我魔教的心腹大患,待我先去除了他,順道也爲我的「白骨鎖心錘」添一道祭品,嘿嘿嘿。”
北陰皺了皺眉,“你要親自去?”
尚三思聞言不解,“親自去怎麼了,我這去去就回,擄一個一境的小娃娃,豈不是手到擒來?”
北陰冷哼一聲,“你能去擄一境,正道就沒有三四境的大人物在這裡嗎?到時候牽一髮而動全身,正道動了真火,你來爲血神子前輩抵擋嗎?”
血神子聞言也點點頭,勸道,
“三思不必心急,交代手底下的人去做就是了。”
尚三思眼睛滴溜一轉,隨即不再堅持,點頭說好。
————
攻山第七天。
程心瞻幾人在往北邊摸,忽然與一羣魔道狹路相逢,他們各自祭寶捏符,立即出手,不過沒想到這時魔道竟放聲高呼,
“程義符在此處!”
“心瞻,你可是出名了,連魔教都知曉你,畏懼你。”
在他身旁,黃妙羅笑着說。
程心瞻苦笑。
幾人自然不會乖乖等魔兵過來,立即就衝了上去。
這羣魔教裡既有冰雪宮的,又有五鬼門的。
冰雪宮的陰寒法力和特有的寒瘴,幾人已經領教過了,五鬼門又是新來的一家援兵,五鬼門馭魂爲僕,煉骨爲傀,喜好生殺人取魂剔骨,以怨氣加持鬼僕骨傀,是不折不扣的魔教。
不過無論是冰雪宮的陰寒法力還是五鬼門的陰喪鬼物,陽火都是其剋星,所以程心瞻還是以陽火起手。
“就是他!就是他!”
冰雪宮的還好,只是皺眉小心應對,那些五鬼門的魔頭看見金色的火焰,不驚反喜,激動的大叫。
連殺了兩個異常激動的五鬼門魔頭,這時又有兩撥人過來了,都是五鬼門的人,都是集中圍困程心瞻。
蕭妙語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連殺了五六個魔頭,但來的人還是越來越多,而且還全是五鬼門的,他高高祭起符書,飛出無數文字結成長牆,攔住魔頭,一行人護着程心瞻撤回後面了。
幾人換了幾個地方,但是隨後一兩天,只要程心瞻出現的地方,必然引來五鬼門的魔頭圍攻,衆人也一時搞不清情況了。
這一次,幾人又遇上了。
“心瞻,你是對五鬼門的魔頭做了什麼,他們如此恨你?”
蕭妙語好奇的問。
程心瞻實在不知,答道,“我不知呀,血神教,冰雪宮,五鬼門,與我們而言哪裡有什麼區別。”
“這倒也是,這究竟是爲什麼呢?五鬼門還是後到的援兵。”
衆人邊交手邊退,準備等人一多就撤走,這樣也好,把其他地方的人引過來,其他地方的道友也有輕鬆些,五鬼門這樣不顧章法陣勢的亂跑,對攻破血神教的防線反而有好處。
很快,遠方有援兵過來了,幾人熟練的擊退敵人,準備逃跑。
但這時,大家忽察覺援兵隊伍裡有一道黑影,上一眼還離得很遠,但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突然就近了,再一個眨眼,就到面前了!
衆人清清楚楚的看見來人肥壯,大肚橫肉,光頭兇惡,但氣息卻是霸道絕倫,彷彿是一座山飛過來。
是三境的魔頭!
衆人驚出一身冷汗!
這人同樣直奔程心瞻而來,程心瞻眼見着這人離自己就不到二十步了,感受着金丹境界磅礴的氣息,他感覺到自己連呼吸都困難。
往日裡在山中他沒少跟三境的人打交道,但那時候長輩們都收斂着氣息,此刻面臨一個真正散發着敵意的三境,他第一次覺得境界比什麼都重要。
“鎮!”
他念出一個咒字。
清晰的明治山虛影憑空出現,往光頭壯漢身上壓去。
這是他觀想的最爲凝實的山影了,以戊土之氣結成,有千鈞之重。
但那個人什麼都沒做,只是筆直的衝過來,連手都不曾擡一下,明治山虛影便被震碎了。
十五步。
程心瞻瞳孔迅速收縮至針眼大,左眼在瞬間染成丹色,宛如朝霞,放出璀璨霞光,一口赤色飛劍宛如細針,融在霞光離,刺向來人。
這是他一直隱藏的後手,無人知曉。
壯漢臉上第一次變了顏色,但距離已經是如此之近,便是他也避閃不急了,只是勉力低頭側偏。
“咻!”
從右肩到後背,「桃都」在壯漢身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口。
「桃都」重鑄後,第一劍殺二境,第二劍,傷三境。
不過此時,壯漢的手已經搭在了程心瞻的肩膀上,只這一下,他就感覺自己的肩膀已經碎了。
“嘿嘿,好小子,確實厲害,不過還是得委屈你跟我走一趟,借命一用,好讓我的法寶早些出世!”
“咻!”
「桃都」又從遠處返回,直直射向壯漢後腦。
然而壯漢就彷彿腦後生眼,把頭一偏,就躲過了這一劍。
爲了不傷害到主人,「桃都」又急劇縮小,化作細針,沒入了程心瞻的眼中。
“別費心思,走吧!”
壯漢把程心瞻一提,迅速遠去。
蕭妙語如遭雷殛,癱坐在地,顫顫巍巍搖響鈴鐺。
三境,已經下場了。
而他,又一次沒能護住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