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蘇家的這段日子,大妮和梨花融入的很好,不再像剛回來那般無所適從。特別是毫不知情的梨花,在骨子裡確實將蘇家上上下下當作了血親。
她甚至覺得,哪怕是大妮再嫁,憑着自己的雙手她也可以過得很好。現在,她學會了做粉條和銀絲面,也學會了做酸辣粉。
也有了一些自信,敢走出竈房,與顧客交談幾句了。
這要擱在以前,簡直想都不敢想。
一直以來,許小虎和段氏給她傳達的思想就是,女人不過是男人的附屬品,一輩子都要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孝敬公婆,伺候夫君和孩子。
可是,現在她卻清醒地認識到這不過是一個謊言,一個男人自私、想要控制住女人而編造出來的謊言。
鋪子雖小,她也不過是幫着洗洗刷刷,端端碗,但是,她卻因此而賺到了錢,也能自己養活自己。
蘇家給她的工錢是一天十個錢。
“三丫……怡華姐,我當然想啊……只是,怎麼賺錢?”
聽到梨花叫了自己那個上在族譜裡、只有外人才會叫的名字,三丫笑了。
這丫頭也是個財迷,急得很。
“我叫你過來當然是有法子了。你想啊,明日鋪子開張,到時候定是會來很多人的……”
先前,蘇潤梔倒是搞了些宣傳的。
原本想採用現代傳單的模式宣傳的,結果蘇潤偉覺得紙太貴,彩印更貴,不建議這樣做。
最後,到底還是找來十幾個小乞兒,一人給了十文錢,讓他們大街小巷地去大聲喊,內容便是某某日,瓊花巷,秀士館開業,敬請光臨。
這一招倒是很有效,反正鎮上的很多人都聽說了。
“嗯嗯,我知道了,到時候我們賣酸辣粉和麪條去……對了,我們就推着那個碳爐子去!”
三丫聽了,這才笑了,這丫頭已經開始思考問題了。
但她卻道:“碳爐子倒是不用,鋪子後院就有竈房的。但是,我們需要一個大木板子和十多二十個小凳子。”
第二日一大早,蘇潤偉蘇潤梔便火急火燎地起牀,胡亂梳洗了,就要往鋪子裡跑,卻被王氏一把拉住了。
“慌什麼!時日還早,且鋪子裡早就準備好了,現在去也沒啥事。好了,先坐下來,把飯吃了。”
二人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反正前期準備已經很充分了,且離宣傳的開業時間還早。
“雖然你們這次不讓阿婆管,但我卻是想問一句,這書肆你們是打算自己管?等你們走後,又該怎麼辦?”
二人一聽,這才反應過來。王氏說的很對,他們考慮到了方方面面,卻沒考慮到這個。
“那就讓爹和二伯跟着,等我和二哥去縣裡唸書去了,就讓爹和二伯頂上就是了。”
“你說的倒是輕巧,那地裡的活怎麼辦?”
“租給別人種唄。咱們家的地又不用交稅,哪怕是租子收高一點也多的是人願意種。”
王氏聽了,蘇潤梔說的沒錯,但她卻有些猶豫。
他們種了一輩子的地,打心眼裡覺得地便是命根子。沒有地的人,就像是無根的浮萍,心裡是慌的。因此現在聽蘇潤梔說要租出去,確實有點怪怪的感覺。
“再說吧,快吃,吃了咱們就去鋪子裡。”
由於蘇家全部出動,便提前給那些修房的工匠說好了,這幾天各自回家吃,但一人可以補貼十文錢。工匠們聽了,簡直恨不得日日如此。
蘇家吃得再好,卻不如折現來得好。
就這樣,蘇老頭和王氏打頭陣,蘇大山蘇二山押尾,女人和孩子走在中間,蘇家人一大家子浩浩蕩蕩地朝瓊花巷的秀士館走去。
哪知,走到半路,卻碰到了一個人,搞得大丫頓時羞紅了臉,拉着二丫和秋菊不放手,走在人羣中間,卻又忍不住時不時的去偷看對方几眼。
這人便是張時勇,大丫的定親對象。
其實,蘇潤梔蘇潤偉中秀才的那日他便想去祝賀的,結果張家人考慮了半日,最終還是沒去,因爲他娘葉氏說怕人說閒話,說他們不顧臉面去倒貼女方。
但是今日就不一樣了。
雖然是女方家裡開鋪子,但這鋪子卻是蘇家的產業,和女方是沒關係的。且人那麼多,她帶着兒子在人羣裡遠遠看着,想來也不會有人發現。
這樣一來,既給了未來親家面子,捧了場,又不至於被人說出什麼難聽的來。
所以,葉氏這才帶着兒子準備去鎮上,哪知卻遇上了。
還是在半道上。
“嬸子,大妹子,你們這是去鎮上?”葉氏明知故問。
“嗯,我孫子前段日子瞎弄了個書肆,卻不許我們看,這不,今日開業,我們便過去看看,把把關,也省得他們胡來……要不,一起去看看吧?”
對於未來親家,王氏還是很客氣的。
葉氏巴不得一聲,順着也就應了。加上阮氏對她也很客氣,她便越發覺得這門親事簡直是稱心如意。
葉氏跟着王氏阮氏走,張時勇自然跑到了蘇潤梔蘇潤偉那裡,搜腸刮肚地找話題,生怕因爲自己笨拙而冷場。
但一番交談下來,蘇潤梔卻覺得這是個妙人。雖未念過書,但勝在有趣卻又不俗。
能說會道,卻又不是那種下流痞子,倒是適合做買賣。
想到這裡,他忽然有了個主意。既然王氏不願意把地租出去讓別人種,那就請個人幫忙好了。
只是,眼前這個人還需要觀察。
人多,話題也多,你一句我一句的,時間便過得快。到了瓊花巷,見鋪子的招牌都還被紅布包着,蘇潤梔便打算將一家人帶到後院去休息休息。
畢竟,離開張時間還早,趙老闆也還沒來。
哪知,蘇家人都不想去後院,想先參觀書肆。
“少賣關子了!一會兒人多,我們哪裡有空去看?小羊,快把門打開,讓我們進去。”
三丫說出了大夥想說的話。
“好吧……不過三姐你可不許亂翻。”
“不過是間書肆,我又不愛看書!打量誰稀罕呢!”
只是,等蘇潤梔打開門,一羣人全部進屋後,他又快速地鎖上了門,卻聽見了倒吸氣的聲音,然後便見一家人呆若木雞。
見狀,蘇潤偉蘇潤梔都很滿意。
特別是蘇潤偉,裝修的時候他甚至懷疑過這樣到底行不行。及至裝修好了,他也是這副表情。
書店是按照現代模式來裝修的,卻又加入了這個時空的元素。例如,進門處便是收銀處,卻又學現代的樣子做了一個不高不矮的櫃檯。
而整個一樓大致被分作了三個區域,一處是滿滿的書架,上面放滿了書;一處是賣筆墨紙硯的地方。
至於另一處,則是用三個漂亮的屏風隔開了。
“這裡是用來做什麼的?”
王氏見這處擺放着一個小圓桌,並兩把加了墊子有靠背的椅子,便坐上去試了試,特別舒服。此外,還有幾個木架子,上面擺着他們最近一個月制的銀絲面和粉條。
“吃飯。”
“吃飯?這裡不是賣書的麼?”
“阿婆,我們這個鋪子可是有後院的,也有竈房,做飯很方便的。特別是酸辣粉和麪條,做起來很快……”
“人家不過是來買書的,誰會來這裡吃飯?”
大夥都承認這個鋪子裝修的不錯,環境也好。可是,買書就罷了,怎麼會來這裡吃飯?
“走吧,去二樓看看,看了你們就知道了。”
衆人懷着半疑半信的心情到了二樓,看了之後卻更加迷惑。不過是一排一排齊齊整整的桌子椅子,每隔一定距離,便有一盆蘭花。
“我們店裡的書是可以出租的,按照不同的種類,有一天只需一文錢的,也有一天五文錢的。辦理好租書手續,就可以到二樓這裡坐下來看……”
“嗯,我知道了,看書看累了,或者錯過了飯點,就可以在我們這裡叫飯吃對不對?”
大夥在這裡一邊看一邊討論,三丫卻是拉着梨花先走一步。到了鋪子外,她倆先去後院拿了事先準備好的木板和小凳子,一一鋪好,就等着開業。
隨着時間的推移,圍觀在鋪子外的人便越來越多。當然,大多數還是書院的學子。等到了預約的時辰,趙老闆也如約而至。
先是將秀士館誇了一番,說這裡與衆不同。
其實,他自己都沒看過。
當然,也重點說了蘇潤梔蘇潤偉都是秀才的事。
接着,便將秀士館的情況說了一下,例如可以買不起書的可以租書,甚至可以自己抄書來賣。
最後才說了鋪子裡今日有兩本主打的書籍。當然,也沒忘爲自己打廣告,說自己鋪子裡也有這本書賣。
衆人一聽今日居然有兩本新書賣,而作者居然是蒹葭,便更加期待起來。等紅布一揭開,露出“秀士館”三個字,衆學子便迫不及待地涌了進去。
當然,剛進去的時候,那表情與蘇家人並無二致。
見狀,三丫和梨花便快速地將早就準備好的食材拿了出來,在碳爐子上開始做吃的。
不一會兒,便有香味傳出來。
鋪子裡的人還未出來買,倒是先吸引了一批路過的人。
而書肆裡的人,有人驚訝於這新奇的裝修,並不急着下手買書,而是將鋪子上上下下逛了個遍。等到走完了,心裡想着以後一定常來。
在這樣好的環境裡看書,想來是可以事半功倍的。
也有人見了那新出的話本,以及名叫指南的小冊子,頓時愛不釋手,當即便決定要買。
這時,王氏和蘇大山便適時遞上一個竹籃。
“若是喜歡,就放在籃子裡,選好後提到門口結賬就行。”
當然,更多的人是在櫃檯那裡詢問租書的事。
“簡單地很,你們只需提供你們唸書的書院名字,自己的名字,在哪個班唸書等信息,交一定押金就可以把書拿走了。”
“也可以不用拿走,直接拿到二樓坐下看,離開的時候交錢就是了。”
當然,爲了保護生意,他們事先便說好了,話本和小冊子要一個月以後才能租借。且好多書都是蘇大山淘回來的,並不是新書。
現在,心情最複雜的便是趙老闆。
除了這鋪子與衆不同以外,令他驚訝的是這本不被自己看好的小冊子居然賣得極好。有好多學子不過是翻了幾下便立即掏錢買了下來。
更有甚者,拉着蘇潤梔開始問裡面的題目,想聽聽他當時是如何制文的。
對此,蘇潤梔靈機一動。
“再過三日,我和我二哥便可以爲各位講解這冊子裡的題目。只是,買了小冊子的人才可以聽。”
就這樣,買冊子的人更多了。
趙老闆見那書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空了,羨慕死了。
而之前還在遞竹籃的王氏,此刻已經開始當起了掌櫃,蘇大山則負責報數。
最驚訝的當數葉氏和張時勇。
她倆先前還懷疑會不會有人買,畢竟那話本普通的倒也罷了,居然要五百文一冊。而那勞什子精裝版的居然要一兩銀子一本,就連那薄薄的小冊子也要六百文。
他們當然知道書籍價格不便宜,但如此貴也太離譜了。
結果,王氏和蘇大山忙得不可開交,連她倆也“使喚”上了。蘇二山開了後院的門,讓她倆幫忙把那小冊子和話本擺到空出來的書架上。
至於三丫和梨花的生意也不錯,很多人一眼就認出了她倆。有人坐下來吃,也有人買了一份,坐在店裡專門吃飯的地方,一邊吃一邊看自己掏錢買的話本。
總之,很是忙了一陣,買書租書看書付賬的人這才漸漸少了,迴歸了正常。
“哎,我得歇一歇,我這腰脹得不行。”
揣着銀子,王氏笑眯眯地坐下了,和蘇老頭在一旁不知道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麼。
蘇老頭原本想抽一管煙的,卻又怕薰着二樓那些看書的人,只好忍着,“你說這些人不在自己家裡看書,爲何要跑到這裡來?”
剛剛大夥都忙,蘇老頭便去二樓看了看。見位置基本上坐滿了,有些不解。
“這裡多好啊,屋子乾淨,想看什麼書下來取就是了。而且三丫和梨花還在外面賣吃的,餓了也是極其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