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香鯉·玉筍洞
對於虞舜華的做法,林寒看出不妥,不過他剛剛得裘元將獨指禪師的遺物送來,況且那雙劍雖說是師門之物,卻也屬於虞南綺,他也不好開口阻撓,因此站在一旁既不勸進,也不阻止。
裘元接過劍匣,把那一雙仙劍看了一看,真不愧是許天師當年隨身避邪的至寶,比羅鷺和裘芷仙那雙得自九龍真人火虯、冰螭還要強上不少。他打心底裡愛這雙寶劍,況且對方又是兩個小姑娘,既然拿劍來換,便已承認示弱,他堂堂男子漢,也不好得理不饒人,便把朱虹和青吳拿出來,交還給虞舜華:“既如此咱們過去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了,你們不再招惹我,我也不會招惹你們。”
虞舜華接過父母遺物,也很是感激:“多謝道友了!道友上次於途救了我們性命,本來今天該當好生款待一番纔是,只是開府事忙,各處弟子具有職司,我也不能久離,還得帶雙劍回去還給小妹,等過了這一遭,將來閒暇了,即便不能到五臺山登門拜謝,也要將當日幾位道友約出來,正式敬謝一番,以籌恩德。”
裘元倒是滿不在乎地道:“上次斬殺那兩個妖人的是我姑姑和姑父他們,我也沒出什麼力,而且殺死他們也並非爲了救你們,你也不必總放在心上,我師祖常說,壞事不如好事,好事不如無事,只要你們莫要再仗勢欺人,動輒說我們五臺派的人都是妖魔邪道,要打要殺的,大家各修各的,一起相安無事,天下太平纔好。”
裘元本以爲這次要跟虞南綺大打一場,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結果,不但沒用動手,還得了這樣一雙絕世好劍,心中頗爲歡喜,林寒約他去喝茶,他也愉快地答應下來。
再說虞舜華帶着寶物回去見妹妹,把事情經過一說,還未等把勸她放下仇怨的話說出來,便給虞南綺劈頭蓋臉一通數落:“姐姐你好糊塗啊!那劍是本派前輩長老所留,你怎麼能拿出去隨便送人?而且還是五臺派的奸猾小賊!母親雙劍雖然被她奪去,但我已經想好對策,只等開府事情一了,我便要去跟他比劍鬥法,既能將雙劍白拿回來,更可順手將他斬了,以了結當初的誓言。”
虞舜華道:“人家救過咱們的命,你就爲了一個毫沒來由的誓言,就口口聲聲要斬要殺的,這種事情,又豈是咱們這樣的人,咱們這樣的門派,能夠做得出來的麼?況且你以爲你就一定能勝得了人家將劍拿回來麼?你以爲只有你勤學苦練,有所精進,別人都是酒囊飯袋麼?將本派寶劍外送,是我思慮不周,將來自會去向師伯、師父領罰,但如此能夠了卻一樁恩怨,豈不是好?”
虞南綺埋怨道:“本姑娘發過的誓言便要算數!既然說過要殺他,那邊無論如何也要殺了,更何況他們當日也不是真心要救咱們,只是譚乾和白曉那兩個沒眼色的主動去撩虎鬚罷了,又是五臺派的叛徒,有沒有咱們他們都會動手的。當然,我也不是不領他們的情,只是於私,我曾發過毒誓,於公,他又是本派的大仇人,我殺他正是天經地義!”
這時候,正巧萬珍過來催供養前殿尊客的水果,聽見姊妹二人紛爭,她插口道:“虞大妹妹何其愚也!那五臺派的小賊何德何能,受得起本門前輩所遺仙劍?”她問虞南綺,“那劍你可曾祭煉得運用有心了麼?”
虞南綺道:“當日那小賊強奪了我的飛劍,又當衆辱我們姊妹,我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想着報仇,雙劍一到手,便用心祭煉起來,早能隨心所欲了。”
“那就好,咱們現在就去把劍要回來,他若乖乖雙手奉還便罷,若是敢賴着不給,就問他個順手牽羊,做客盜主之罪,當場斬殺了,旁人也說不得什麼!”她師父白雲大師就是死在嶽清手上,連元神都在幻波池水禁之中幾乎消融瓦解,雖然被凌渾他們救回來,已經是隻剩下一縷殘魂,失了靈智,若是此時投生,多半要入畜生道,必須再小心溫養兩甲子的時間才能返本還原,而且還未能能夠重生靈智,如果靈智不開,還要繼續溫養,若是能夠開啓,還要再自行修煉一甲子的功夫再去轉世投胎,重生成人。
萬珍本來就是心胸狹窄之人,自從師父死了之後,她還有所收斂,知道沒了靠山,凡事不好強出頭,因此今日本來也沒想生事,但正巧虞南綺這件事送到眼前,哪有不接着的道理?
萬珍在轉眼之間便打定了主意,首先是安全性,這裡是峨眉派,本門尊長,親朋好友都在,料嶽清也不敢隨便殺人,即便死了個徒弟、徒孫,十有八九也要忍氣吞聲,否則峨眉派兩儀微塵陣一開,便是不死之身也要煉化成灰了,任他多高的道行,也難逃公道。其次此事是因虞南綺所起,即使辦砸了,首當其衝的也是虞家姊妹,而且不管成敗,自己都能落下個爲同門仗義出頭,挺身而出的大師姐形像,所以她立刻把手中的事情全都放下,囑咐侍女去做,然後帶着虞南綺來找裘元,順便還把癩姑也一併叫上,屠龍死在也死在嶽清手上,大傢俱是同仇敵愾,氣勢洶洶趕來報仇!
虞舜華苦勸不住,急得直跺腳,看着妹妹提着寶劍跟隨萬珍、癩姑奪門而去,料想自己法力遠不如萬珍和癩姑,若真打起來,自己根本阻止不了,所謂的四大弟子稱呼都是跟峨眉派交好之人胡亂品評、封出來的,若論真實本領,她和餘英男都是墊底的,只有齊靈雲、秦紫玲名副其實……想到了秦紫玲,她眼前一亮,覺得現在只有去找她,必能幫她解決此事。
按下虞舜華去找秦紫玲不提,單說裘元被林寒邀去喝茶。那玉筍洞乃是一個天然的石洞,洞勢迴環蜿蜒,曲徑通幽,洞頂和洞壁上生有許許多多的石鐘乳、石筍、石柱、石芽、石花等等,蔚爲奇觀,更有一眼寒泉,自最深處的山石裂縫之中蔓延出來,形成一條小溪,流向外面,在溪水旁有石桌石凳,杯盞齊全。
這裡地勢偏遠,又不如前面熱鬧的地方富麗堂皇,又要步行穿過密林方能進洞,因此甚少有人過來,林寒卻愛這裡的清幽,經常來這裡在溪邊飲茶讀書,清淨潛修,桌上的茶具,塌上的蒲團,俱是他所籌備,時常灑掃,乾淨整潔,去年又恰巧趕上紅髮老祖重開山門,衆人俱去做客,李洪去雲南滇池跟前生好友蔣詡見面。
原來寧一子是旁門之中資格極老的散修,跟乙休是好友至交,當年韓仙子跟純陽派的仇怨,最終也是他從中幫忙說合調解的,他在滇池香蘭渚修道多年,專門養了一種香鯉,味道極美,他既不做那飛昇仙界的美夢,也就沒有諸多忌諱,未斷煙火,又極嗜酒,時常大快朵頤。
蔣詡前生名爲林總,跟李洪、桓玉等都是至交,前生爲竹山教邪法所傷,兵解轉世之後,重新被寧一子接引回來,將前生之事忘掉了七七八八,功力亦是大損,不過倒還記得這幾個好朋友。
寧一子雖然加入純陽派,卻又常會滇池小住,烹魚煮酒,月下暢飲,蔣詡也常跟回來,甚至有時還要在這邊留守,看守香鯉,祭煉丹藥。
李洪當時便帶着一幫朋友去看蔣詡,林寒有幸遊了一次滇池,當時帶了一些自己炒的好茶做見面禮,蔣詡亦在他臨走的時候,送了他一對香鯉,他帶回來養在玉筍洞中,那香鯉本是小南極的東西,滇池水暖,反倒不如在寒泉之中更大更活,繁殖也快,如今站在溪邊上,就能看到紅綠紫藍各色香鯉齊來匯聚,甚至躍出水面,討要魚食。
裘元已戒葷腥,甚至連熟食都少吃,這在之前的談話之中,林寒已經盡知,便沒有烹魚饗客,而是拿出許多仙鄉水果、乾果,並自己做的茶糕點心給裘元,雖然不如前面的華麗好吃,卻是別有一番風味,正對了裘元的脾胃,他一邊吃着,一邊在溪邊逗魚,那魚也靈性,只要給些糕點渣子,俱都聚攏成羣,隨着裘元的手勢或東或西,時而躍出水面時而直立行走,裘元玩得不亦樂乎。
林寒本來絲毫沒有以裘元年紀小而把他當成小孩子,修行者駐顏不老者,轉世重生者比比皆是,君不見今天來的極樂真人,已經活了千餘歲,卻仍然是以小孩子形體遊戲人間的麼?因此還以平輩同道相待,如今看裘元蹲在溪邊上自玩自樂,不禁感到好笑,這位裘道友確實還是個孩子,愛吃愛玩,言談舉止之間雖然常常故作老成,卻又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稚氣。
他發現裘元對於品茶的境界,還停留在解渴的境界,自己這些珍貴的好茶給他喝純粹是浪費,便只泡了一壺,將剩下三種不同手段炒出來的茶都收了起來,另拿出十幾樣平時跟猴子、香鯉一起吃的各種炒香的松子、榛子、栗子都拿出來,裘元亦是大愛:“你這個味道做的極好,我就不會弄,都是直接吃生的,還要揹着師父偷偷地吃。”
林寒笑道:“你喜歡就多吃點,我這裡有的是,臨走時候再給你拿幾大包回去,日後……”話未說完,忽然聽見外面草叢中有東西落地的聲音,不禁神色一緊,把東西交給裘元,“你先在這裡自己玩,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