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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 當年慶遠帝,深愛皇后之極,皇后爲了在刺客面前保護皇帝而死, 皇帝悲痛欲絕, 每日以淚洗面, 坐在皇后生前住的宮裡, 一呆就是一整天, 茶飯不思,終於鬱鬱而終,有當值的太監形容, 皇帝駕崩那日,喃喃自語道:‘你來了, 你來了, 我們走吧。’可見皇帝與皇后感情深厚。”
這家館子, 雖不如揚州風滿樓那般異常火爆,卻也在該吃飯的時候裡, 座無虛席,畢竟是蘇州最大的館子,熱鬧也是應該的。
“這說書的真是不怕死。”袁應軒搖着扇子,酒足飯飽後,還能摟着佐幽, 饜足的很。誰聽不出那說書人口中的慶遠帝其實映射的就是袁遠, 這袁遠剛死幾天啊, 話本傳說就都出來了, 真是世態炎涼啊。
“啪”驚堂木一響, 說書人口中的話卻讓袁應軒眉頭一跳。
“慶遠帝龍屍憑空不見,衆人挖開皇后鳳體暫放的地宮, 竟然也是空無一物,真是怪了,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袁應軒合上扇子,深深看了一眼包廂外面那灰布青衫的說書人,嘴角帶笑,點頭哈腰地收着賞錢,嘴裡還不停道謝,明顯地靠說書行走江湖多年,卻沒有絲毫內力,也看不出任何破綻。
“有意思,有意思。”
“接下來他要說的,無非就是皇后詐死,皇帝知道後袖手江山隨他而去罷。”知道佐幽想要問他爲什麼不派人捉那人回來問話,袁應軒說出原因。“自然石問不出個所以然的。”
“可是,”袁應軒頓了一頓,神色黯淡下去,“這種事情真的可能在現實中出現麼?那些匪夷所思騙人眼淚的話本情節,真的會出現在水弄亭身上麼?”
佐幽但笑不語,不置可否。
“小幽,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嗯?快告訴我!”袁應軒搖晃着身體,帶動佐幽也左右搖擺。
“呵呵,你去問問那孩子就知道了。”幾日不見,袁應軒這纏人的功夫是越來越好,讓佐幽不禁難得笑出來。
袁應軒聞言擡頭,看見他們剛纔救起的孩子正縮在一旁,怯怯地望着他倆親親愛愛,小口往嘴裡扒着飯。瞥到袁應軒正看他,身體又縮了一下。
“你叫什麼名字?”袁應軒見他頭髮發黃,身體瘦弱,不知道爲何佐幽會對他有興趣。
“怎麼,現在無情左使也開始做窮人生意了?”袁應軒小聲附在佐幽耳邊。
“他可不是窮人。”佐幽也小聲回他。
“我……我叫喬……喬毓昭……”怯怯望望離佐幽,那孩子纔開口。
袁應軒立刻瞠目結舌。
喬毓昭……山西晉商喬齡之次子……天下首富……
果然不算窮人,他若都算窮人,那麼天下還有富人麼?
“那麼你此次出來,就是因爲收他錢財保他平安?”
佐幽又淡淡笑了笑,“非也……”
喬氏以遍佈天下的米莊布莊爲依靠,以縱橫天下的走鏢生意爲支柱,屹立耀日王朝五十餘年。
“那就是鏢上的問題咯?”
“嗯。”
“也真可笑,堂堂神威鏢局,竟然讓旁人保鏢。”袁應軒嗤笑一聲,搖搖扇子。
剛纔還一臉怯懦的喬毓昭立刻憤恨地擡起頭來,“我家纔沒有弱到如此地步……只不過……只不過……”說着,喬毓昭氣憤地流出眼淚,然後賭氣般用袖子一把抹去。
“毓昭,過來……”佐幽張開手,讓喬毓昭撲進他懷裡,細細拍着他的後背。
後來袁應軒才知道,喬齡接了洛神府的鏢,護送什麼東西前往太湖,半路被不明人士劫鏢,身死他鄉,而幸好喬齡心思縝密,把真正的鏢放在次子喬毓昭身上,藉着拜前任武林盟主鄧瀟寒爲名,在昔流年的保護下一路來到太湖。只可惜,就差一點,在喬齡身上沒有搜到東西的黑衣人,轉身來到太湖,昔流年的弟子盡數被殺,好在佐幽及時趕到,救了喬毓昭。
“事情緊急,我就沒有和你說,就跑了出來。”
“呃……小幽你該早說嘛。害我醋意大發,把脾氣發在那孩子身上。”袁應軒倒是厚臉皮,把禍從口出,說成了醋意大發……
不過袁應軒立刻正色道,“那從洛神府一路到太湖,還牽扯到昔流年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佐幽頓了一頓,神色有些猶豫。
“現在還不確定,不過那東西,是長生方。”
長生方,讓佑冥起死回生,喚回本該魂飛魄散的靈魂,那麼……
“水弄亭還有救?”
細細想來,從三月袁遠駕崩,到現在的江湖波動,一切一切像是被人算計好了,水弄亭啊水弄亭,你究竟有多少驚喜給我們?
“那麼黑衣人又是誰?”
“目前四大樓的調查結果都指向黃藏。”
確實,黃藏的底細他們從來沒有摸清過,西門律給的答案太過模棱兩可,而他也有充分阻止水弄亭重生的動機。
“水弄亭和袁遠在哪?”
“天山。”
“那麼長生方?”剛纔佐幽擦乾喬毓昭的時候,就檢查過了,沒有。
佐幽搖搖頭。
怪不得已經過了一天,黑衣人仍舊沒有來打擾他們。原來是已經得手。
“好了,我們去找佑冥會和吧。”
佑冥和鄧瀟寒從金陵趕來,這時候約莫應該已經到了。
留下一錠金子,三人離去。
三月的陽光很充足,清風拂面還有些微涼。
太湖之上,由於佐幽仍舊讓人管理着,那聽水閣依舊光鮮。
鄧瀟寒第一次來到這閣子,不禁被這鬼斧神工迷住。
袁應軒推推喬毓昭,“那目瞪口呆的人就是你師父,快去拜師。”雖說拜師是喬齡的幌子,不過喬氏死了當家,這孩子又小,順水推舟拜了鄧瀟寒也算有個靠山。
衆人也都是這意思,所以在聽水閣大堂,擺了香,泡了茶,鄧瀟寒正式收了開山大弟子。
孩子武功底子還行,倒也沒委屈了鄧瀟寒。
***
佑冥和喬毓昭很是投緣,牽着他逛逛這些山西沒有的亭臺樓閣,其他人則在主閣裡喝着明前龍井。
長生方被人奪了,幾個人卻還在悠哉遊哉地品茶,絲毫都不擔心。
想想也是,水弄亭折騰得那幾人死去活來,讓他多死兩天也是應該。而他之前死的乾乾脆脆,卻沒想到他到了還是留了後路,所以這次長生方被劫,搞不好水弄亭也算到了,所以他們當然沒必要擔心。
“只是,弄亭故意死去的事,皇上和黃藏又是怎麼知道的?”
三個人相視一笑,有趣,有趣。
“對了,”佑冥回來,從袖子中拿出一杆沒了箭頭的羽箭。“還記得這個麼?”
紅尾羽箭,水弄亭的箭,箭身還有血跡,袁應軒看了眉心一跳。
“嗯,正是射向你卻被小幽擋住的那枚,我爲小幽處理傷口的時候留下的。”
袁應軒不知佑冥爲何突然提起此事,不解地看看佐幽,又看看佑冥。
“箭身是空的,裡面被人塞了東西。”
“嗯?”袁應軒一把搶過,抽出裡面的紙,卻看不懂內容,像是一本書的某頁。
“我看看。”佑冥像是知道了什麼,搶過紙,然後會心一笑。
“長生方記載着不少益壽延年,起死回生的方法,而最後一頁,則是解萬毒。”
也就是說,有了長生方,亡並不是無藥可解的至毒。
“而阮力從隱日山莊偷來的長生方,只有上半部,下半部在寶藏中,而水弄亭尋來救我的,又沒有最後一頁。想必,他算好了我會看着小幽的面子出手相救袁小侯,所以必能發現其中秘密。估摸他從秘洞出來時,就應該想好了這一步。”
機關算盡。終究所有人,還是被他玩弄於鼓掌之中啊。
“他怎麼就算好了我一定會救他呢?”佑冥突然咯咯笑出來。“人心是最難算的,他怎麼知道我在經歷了這麼些後,還會對他施以援手?”
衆人也笑,然後鄧瀟寒拉過佑冥,“那我們到天山去嘲笑他的自大吧。”
“好啊。”
於是,沒消停幾天的聽水衆人,又踏上了前往天山的路。
“小幽,穿好衣服,彆着涼。”又是那豪華的馬車,這次沒了溫香楊範,步三步四也在外面駕車,車裡卻多了個喬毓昭,又那麼多礙眼的,袁應軒十分不爽。
“書中記載的藥我都備齊了,只是,愛人的眼淚和武功高強人的幫助,怎麼辦?”他們幾個雖然都是武功數一數二的人,可是之前傷的傷,病的病,書中記載要用整整九天不眠不休,不能間斷地導入內力才行,他們幾個怎麼受得了。佑冥很是擔心。
“我叫了爹爹回來……”佐幽淡淡地說。
“這怎麼成?萬一出了差錯……”袁應軒不敢說,萬一離追他們有個三長兩短,佐幽會自責一輩子的,他可不想看他痛苦。
……短暫的沉默,被馬車那八匹駿馬的齊齊嘶鳴打破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