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佐幽從袁應軒一進院子就察覺到他刻意放輕的步子了, 雖然內力不再,聽力卻仍舊犀利,使得袁應軒想出其不意地嚇嚇他都不可以。
只是次數多了, 佐幽也懶得次次都識破他, 只在他進屋坐在他面前或者躺在他身邊時, 才淡淡喚他一句。
這不, 袁應軒又蹬了鞋, 爬上牀,理所當然地躺在他身邊,霸道地摟着他。“小幽, 都說了要你叫我名字。”
佐幽沒應他,袁應軒又自顧自地說道, “今天累了, 陪我說說話可好?”
(注:此處經過作者河蟹, 原話小侯爺是這樣說的:上面來了通知,最近國慶嚴打, 不能H,所以我們還是聊聊天吧)
佐幽沒有反對,袁應軒自然認爲他是默許。
“你真的是離追的兒子?”雖然已經將佐幽調查透徹,他卻還是選了這個話題當做切入。
“我不知道,我只喚他爹爹。”
“那你怎麼喚那幽眼魔君?”這樣問, 不就是確定了他是離追的孩子麼?
“美人爹爹。”噗嗤, 袁應軒差點笑出聲來, 這倒真符合西門律怪誕的行事作風, 美人爹爹, 真是……好……不怕羞。
“我倒真是想見見二位的真容啊。”
佐幽沒答話,卻顯然陷入回憶, 爹爹總是很嚴厲,一頭黑髮板着臉,卻總是趁美人爹爹不注意的時候拿糖葫蘆騙自己親他一下,若是得逞了,會笑得很開心;美人爹爹則長的不似中原人,栗色的頭髮披在身後,有些微卷,最讓佐幽印象深刻的就是他那雙一黃一藍的眸子,清澈卻深邃,當他柔柔注視着自己時,會有如沐春風的感覺。而佐幽注意到,這樣的眼神,只在美人爹爹看他和他爹爹時,纔會出現。
“沒什麼可見的,兩個瘋子而已。”
確實,兩人的相遇就很瘋狂,掀了人家一座滕王閣,打爛了七八十張桌椅。瘋狂地打鬥然後瘋狂地相愛。最後離經叛道地一起跳崖。其實這樣也好,兩個人一起瘋,總比一個人要來的開心,不像某個人,上至將軍下至無賴,從邊疆到朝堂再到江湖,瘋了一輩子,卻換來兩處閒愁。
“對了,”提起離追,袁應軒又想到另一人,“那日在四象幫中,遇到的那個男人,我竟查不出任何底細,連他叫做什麼都不知道。你可認識?”
“不認識。”佐幽想想然後搖頭,他過耳不忘,這聲音和這身手,他的確嗎、不曾相識。
“他倒和你熟。”袁應軒與他說了那日佐幽暈過去之後,黃藏提起離追的名字。
“他的武功高出我們那許多,當時沒殺了實在可惜。”佐幽淡淡皺眉。
“只怕你還沒殺了他,自己就先死了。”袁應軒還清晰記得佐幽使出全身力氣擲出非常小器後,昏迷的情形。
“此人留着恐怕定會再興波瀾。”
不過好在二人都是目光長遠心懷天下之人,不會爲這點小事捶胸頓足。
“對了,爲什麼你會一睜開眼睛就會真氣逆行,走火入魔?”
“……”佐幽一頓,顯然不知要不要答。雖然自己弱點已經被他發現,但是還是和自己挑明瞭告訴他有區別。
自己的腿疾袁應軒知曉,也在他面前暴露過,自己的腰傷是拜他所賜,現在他又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自己彷彿總是在他面前自曝其短。
在袁應軒以爲佐幽可能已經睡着,自己不會得到答案之時,佐幽微啓檀口,細聲說道,“我小時候,爹爹抱着我去救美人爹爹,遭人暗算,腿上中了梅花針,卻無意中被寒潭之水封住經脈,沒有當即殘廢。卻只有一般機率行走如常。所以爹爹不敢教我強勢的武功,只叫我三歲開始聽風辯位,五歲開始練習離魂。”袁應軒知道,暗器和離魂都是些上盤功夫,果然離追自創的追魂腿和剛強的離嶽山莊內功都沒有教給佐幽。
“後來十三歲,腿疾還是犯了,美人爹爹就教我他的輕功,可以腳不沾地行走,叫人看不出破綻。”佐幽語氣很輕,聽不出那場變故對於當時只有十三歲的孩子來說是場多麼可怕的災難。
“只是,美人爹爹的武功和我修習的爹爹的武功有些衝撞,平時耐心壓制便不會有問題,可是從小習慣靠耳朵描繪世界的我,一旦睜開眼睛,就會產生錯亂,內息不穩,就壓制不住那兩股真氣,所以會導致真氣逆行,走火入魔。”
佐幽一口氣說完,彷彿只是再彙報情報,而不是在說自己的事那樣若無其事。
而袁應軒則很是震驚,他竟然說了,對自己說了,到底是因爲太自信還是太信任,他竟然把他最大的秘密告訴了身爲敵人的自己。
“小幽。”袁應軒摟緊佐幽,把他的腦袋按在自己懷裡。竟然心疼了,爲這個對自己悲慘命運無動於衷的無情男人。
佐幽不明白爲什麼袁應軒聽後沒有再叫他睜開眼睛,然後殺了自己,反而是把自己緊緊摟在懷裡,只聽得見他咚咚的心跳,和那聲呼喚裡深深的疼惜。
糊塗了,他究竟想要什麼?
“小幽親愛的。”袁應軒不僅抱着他,連腿也跨過來,整個用身體巴住他
“誰是你親愛的。”佐幽被他這姿勢壓得喘不過氣來,便沒好氣兒地推推他,卻無奈這姿勢使不上力,推了也白推。
“那我是你親愛的。”雖然佐幽閉着眼睛,但是他的眼珠還是向上翻了翻,天啊,這男人到底要幹什麼?
“不是麼?”見佐幽沒有反應,袁應軒便湊過去,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不知道擺給誰看。“那我是小幽的什麼人呢?”知己?敵人?袁應軒想不出佐幽的答案。
“在佐幽心裡,”佐幽恭恭敬敬地回答,“只有兩種人。”
“哦?”
“客人,還有死人。”
袁應軒失笑,想了千百折,竟然是這個答案。
“那麼袁某顯然屬於前者?”
“是。所以,侯爺今日問了這麼多問題,可不要忘記給錢,無憂莊雖不賒賬,但看在侯爺是老客戶的份上,就破例這一次。”這佐幽,真是和佑冥學壞了,越來越刻薄。
“好啊,反正都是付錢,那袁某再問一個問題。佑冥呢,佑冥又是你什麼人?還有你那美人爹爹?”
“……”佐幽突然語塞。
“所以,我再爲你加兩種人,親人,和愛人。佑冥和西門律屬於親人,而我……”話,袁應軒沒有說下去,反而用行動表明。
探入口中的舌頭,細緻地掃過每一個地方,而佐幽卻還在考慮他剛纔的話,愛人麼?呵,可笑,什麼時候袁小侯也迷戀上這種先愛先輸的遊戲了?
由於袁應軒自以爲是地認爲自己變相表白了,所以最近盯人盯得不是特緊,說是怕他的小幽害羞。也加上黃藏帶領下的四象幫接連侵犯邊境,自己既然暴露了身份,又還沒和朝廷徹底翻臉,於公於私都要反擊,也就無暇緊盯佐幽不放了。
這也就給了佐幽暗自運功衝開鉗制的機會。
這日,朱媚在城外大喊大叫,指名道姓袁應軒搶了她男人,繼而哭的聲淚俱下,竟真能博取些同情。守城的小將領僵硬地轉頭偷偷瞟了一眼面色陰沉的袁應軒。這小侯爺面目嬌貴,明目皓齒,錦衣緩帶,英俊瀟灑,自己還輕看過他。
誰承想,他看似溫涼無害,笑臉迎人,實際上內心異常兇狠,自己就親眼見過他帶着神機侯府的黑衣騎手,出門迎擊扮成馬賊的四象幫和金國的賊人,追殺了整整十天,把邊境上所有流竄的馬賊通通殺了,一個活口沒留。第十天傍晚,夕陽落下的地平線上,奔馳而來的二十一騎,各個染血,比他們身後的太陽還紅,雙眼充滿殘暴與嗜血。從那以後,金兵再也不敢扮成馬賊騷擾邊城,而是換成了現在這樣,在下面擂鼓叫囂。
“步三。”袁應軒生氣並不是朱媚罵他,而是她竟然說佐幽是他的人,簡直是找死。
“侯爺。”
“射死他。”
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想要射死下面招搖過世的朱媚簡直易如反掌。步三架起弓,趁朱媚正在罵袁應軒爛掉那裡罵的起勁之時,拉滿發射。
朱媚眼看利箭就要射穿自己的腦袋,只輕輕一錯步,運功斗轉星移了一下,便生生叫那箭轉了方向,又飛了回去。
袁應軒橫手一接,便掐住箭尾,保住了步三的小命。然後轉眼間,箭就在袁應軒的運功下化爲粉末。見袁應軒面色如此陰沉,朱媚吐吐舌頭,一蹦一跳地跑回金兵隊伍之中,一揚鞭,下令收兵。
臨走時,還不忘回頭,嬌笑着給了袁應軒一記飛吻。
袁應軒則暗自詫異這朱媚的功夫何時進步得如此神速?
心情不好地回到落腳地,步三步四心驚膽戰地跟着,剛纔步三犯了大錯,若不是袁應軒攔着,這回步三已經被釘在城牆上了,兩人心裡都是一陣後怕。而袁應軒又乖戾,讓兩人更是害怕。
在走到佐幽的院子時,袁應軒突然騰空而起,躍進院子,卻沒有佐幽的絲毫氣息。
難道是被朱媚算計了?剛纔只是調虎離山?佐幽被他們劫去了?袁應軒不敢想,推門而進,卻沒有看到打鬥和掙扎的痕跡。按理說四象幫不知道佐幽內力被封,應該不會輕舉妄動。況且佐幽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人,起碼會扔幾枚小器意思意思。而屋裡什麼都沒有。
袁應軒回頭,窗前的古琴下壓着一張紙,正是佐幽的字跡,我走了。
倒真是他風格,看似走得無情,卻又怕袁應軒認爲自己被劫走而留下字據,口硬心軟的傢伙。
步三和步四這時候也跟了進來,見佐幽不見了都是一驚,這下完了,他們註定保不住小命了。
膽戰心驚地擡眼看袁應軒,袁應軒反而沒有剛纔那麼氣了。這佐幽,沒有十足把握是不會跑走的,否則也不會委屈地和自己睡了那麼多晚,肯定是已經衝開鉗制,恢復了內力。
很好很好,果然不愧是他袁應軒看上的人,夠隱忍,夠智謀,夠有趣。
見袁應軒不怒反笑,步三步四頓時如芒刺在背。
“行了。抖什麼抖,開飯吧。”袁應軒揮揮手,把那張紙疊好,放在懷裡。
既然他走了,那麼自己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了,不如趁這兵荒馬亂的,先發筆戰爭財的。袁應軒心裡盤算着,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