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袁應軒的招兵買馬暗度陳倉的行動屢屢受挫。
“什麼?又被人搶先了?”袁應軒拉下臉, 最近手下這些人真是越來越沒用,從黑市上買兵器一直都被人搶先,然後那些沒腦子的蠢貨爲了不被他懲罰, 而高價收些破爛玩意兒。被他發現後殺了幾個以儆效尤, 現在他們終於學會了一件事, 就是一旦被人搶先了就來報告。
而今天已經是連着第三天了, 加上前幾次, 袁應軒可以肯定,那夥人是有意和他作對,搶先高價收那些黑市老闆的兵器, 然後再用更高的價格賣給他。
很好。敢和他袁應軒叫板的人,他只想到了一個。
離佐幽。
“左使, 最近隱日山莊的人, 都沒有從我們這裡再收購兵器了。”阮玉恭敬地向佐幽報告, 最近的左使勞心勞力,而且行事更加狠戾, 讓阮玉這跟慣了他的人都小心謹慎,生怕惹他心情不好。雖然佐幽從不懲罰自己人,但是光是那低沉的氣氛,就讓人不寒而慄。
佐幽沒有擡頭,繼續左手和右手下棋, “這事也是意料之中, 還要比想象的晚了一天呢, 叫人把這批貨運去金滿樓哪裡, 我們進行下一步計劃。”佐幽白子落定, 起死回生。
“是。”
袁應軒知道是佐幽在和他作對,還有一個原因, 就是他在黑市上買的東西並不便宜,能出得起比他還高的價錢來和他擡槓的人,恐怕只有那靠無本買賣起家的佐幽纔有能力支付的起,更何況,雖然京中商賈富戶很多,卻沒有人膽敢囤積那麼多武器。
所以袁應軒也決定和他玩玩。
他得到消息,那批貨已經動身發往邊疆,想必是水弄亭當將軍當多了,還念念不忘充實軍務。
不對,他既有謀反之心,爲何還要幫着皇帝的軍隊充實武器?
邊想着,袁應軒手上可沒閒着,一邊命人攔截着那批兵器。
可是,真派了人去才發現,佐幽這心思縝密的,竟然分了三隊人馬,而每到一個驛站,就又分了三隊,派去的人被迷惑住根本不知道到底哪個是真的兵器,而分開跟蹤,卻成不了事。
呵呵,佐幽算你狠。
袁應軒搖搖扇子,很高興能有旗鼓相當的對手陪他玩遊戲。
不過,時間緊迫,袁應軒還是會耍耍小詐,做做小弊。
“左使,袁小侯竟然只盯住了我們兩股人,其中就有一股真的在押送兵器。”
“哦?”佐幽可不相信這是他袁應軒賭運強。兩股只是他的幌子,恐怕是爲了掩護他在無憂莊的眼線。
“阮玉,你去查查,京城裡的弟子有誰能接觸到神機侯府或者隱日山莊。”
“左使,您的意思是?”
“嗯,所以,暗中的查,誰也不要說。”
“是。”
不久,阮玉就列出了張單子,還好,只有二十人,排除兩家的廚子在菜市場上爭一頭死豬時的爭吵、一對姐妹分伺兩主,回孃家時爭吵各自主子到底誰更好看些,這些雞毛蒜皮,無傷大雅的交流,只剩下六個人。
佐幽暗自記住。
“左使?”阮玉不知道是否要繼續運送兵器。
“送,把柳夢琪叫來。”
天還沒黑,正是青樓還沒有營業的時段,一抹粉紅,出現在無憂莊的翠綠花叢中。
牡丹已經凋謝,只剩下繁茂的枝葉。
“弟子夢琪參見座上。”
“起來吧,最近袁小侯似乎很少到你那去。”
“是,屬下有負閣主之命。屬下聞得最近神機侯府喜氣洋洋,是一名叫馮雅的女子懷有身孕,只是此女子乃是馮甘露之女,而且目前還沒有名分。”
“哦?”這倒是有趣,這神機小侯爺果然風雅,與他勾心鬥角之時,還不忘風花雪月。佐幽冷笑了一下。他自己沒有在意,在夢琪看來,那笑容,卻像極了青樓裡經常遇到的,捉到了丈夫姦情的悍婦對丈夫失望而輕蔑的笑。
“聽水閣裡有奸細,你接近袁應軒時,儘量找出這個奸細的蛛絲馬跡。”
“是。”
“下去吧。”
“左使,”阮玉看看那抹粉紅的身影消失在圍牆之後,捧着奄奄一息的飛鴿,鄧瀟寒爲了不讓佑冥通知水弄亭,又不好明着與佑冥作對,只能在鴿子身上做手腳,所以近些天佑冥發的消息他們只能收到了這隻生命力頑強的鴿子送來的,“右使傳來消息,他破解了皇庭密錄裡的秘密,已經和鄧瀟寒上路了,卻沒有說到底去哪。莫問說他們正向西北而去。”
“弄亭知道了麼?”
“屬下不知,不過閣主最近和鄧雪溫走的很近。”
哦?佐幽一仰頭,突然想起那日天顏樓上,水弄亭說過的話,鄧雪溫和白皛有一個是先皇的兒子,在水弄亭奪嫡之時,被送出宮外,流落民間。難道已經確定是鄧雪溫了?
佑冥開始尋寶,水弄亭開始接近皇子。那麼,真正的行動,要開始了。
自己這邊也正好和袁應軒鬥得如火如荼,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看來這天下,唾手可得呀,弄亭,這可真是你想要的?
話說半月前,佑冥享盡了鄧瀟寒的錦衣玉食,溫柔體貼,終於在一個月明星稀涼風陣陣的夜晚,坐在鄧大教主懷裡,接過溫香奉上的香茶,細細品了一口之後,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話,“我是個白癡,這樣簡單的問題,居然想了一年纔想通。”
所有聽到這句慢條斯理,急死人不償命的話的人卻都沒有怪他說話沒頭沒尾,反而長出一口氣,他可算是想出來了,不然,還不把他們折騰死?
和佑冥簽了那不平等條約的鄧瀟寒,對佑冥可是呵護備至,不管是不是出於真心,卻也讓佑冥過的舒舒服服。
“啊。”佑冥把小嘴努力張得大大的,眯着眼睛,等着鄧瀟寒餵過來的冰鎮西瓜。
金陵酷熱,能在這個時節吃上冰鎮的東西,實在是人間難得有一回的。
前一世的佑冥其實不愛吃水果,不過現在趁機撒撒嬌感覺也很不錯啊。看着書,頭也不回地撅起嘴,鄧瀟寒就伸手過來等着他吐出子兒來。臨了還要遭溫香一記白眼:都不把子兒弄出去就敢餵給她的公子師叔?她家公子師叔聰明之極,卻也懶得要命,平日裡難得有興致吃個水果,若是有子兒,從來懶得吐,都是順着就嚥了,可能是現在吐在他鄧大教主手上比較有成就感,所以她家公子師叔才屈尊降貴勞動大駕,費力吐出來。
一想到這兒,溫香就覺得過癮。
“公子,你說說,到底是怎麼破解那秘密的?”
鄧瀟寒也好奇,“是啊,我們看了那麼久都沒看出端倪。”
“是我想多了,古人……呃……”佑冥得意忘形,突然想起他現在也算是“古人”了,急忙改口,“寫這密錄的人,其實也不瞭解太多的暗號伏筆,而是用了最簡單的四四圖。偏偏這大亂過順序的文字還能寫成書,秘密就巧妙地被掩藏在字裡行間了。”
四四圖,就是古人的數學題,要求在四行四列的宮格里排上數字使橫豎斜角之和都是相同的。這看似很難的題,在洛神府卻是老少都會,因爲他們那古怪的洛水老人得出一套方法,以十六字依次作四行排列,然後四角對換,再內四角對換,如此下來形成的數字,無論橫豎斜角,都是相加得卅四。
“也就是說,每頁的前四行裡前四字,按這個方法對調,就能得出十六個字。我試了,第一頁寫着天佑皇朝,耀日不滅,山河清晏,千秋萬載。”
“真能讀出來?”溫香大驚,寫這書的人太神奇了,竟然想的出這玄機,顛倒了順序竟然還能編成書。”
“可是第二頁上的讀不出來呀。”溫香撅起小嘴。
“你看第一頁最後一個字是什麼?”
“先帝念……是念啊。”
“對,廿。”
“啊,我明白了,是第二十頁?”溫香急忙翻到那頁。
佑冥樂的看溫香這樣活蹦亂跳,沒有管她。
鄧瀟寒則藉着抱着佑冥的姿勢,偷偷親了他一下。
“幹嘛?”佑冥笑眯眯地問這難得主動親他一回的冰山。
鄧瀟寒沒有回答他,只是在他粉嫩的臉頰上流連不已。
“……”佑冥輕輕推開他,那麼多人呢,又都是小輩。
“看來我得了個聰明媳婦,以後可要小心了。”鄧瀟寒被他推開,不能在逞□□,只能在言語上挑逗他。
“是啊,當心我把你家產都騙過來然後和姘頭私奔。”佑冥破開了暗號,心裡高興,也開始講起笑話。
之前他破不開謎題,心裡難受,就想些前世今生知道的奇怪整人法子,作弄鄧瀟寒和昔流年的弟子們,弄得人心惶惶,提佑冥色變。
見佑冥終於敞開笑靨,鄧瀟寒心裡也是一寬。這幾個月的相處,真心地待他好,自己的心境確實也改變不少。
真心的心疼這小傢伙,竟用瘦弱的身軀扛起那麼大悲傷和使命,所以想保護他,寵愛他,幫他扛起一切。
是夜,兩人溫存了一下,決定即日起程,昔流年都交給雪溫打理。
皇庭秘錄上寫着:冰山腳下,風巖小寺,誠心求佛,可得寶藏。
佑冥見過之前幾張地圖,也猜測過這八張地圖可能並不是指路的地圖,而是破解機關的畫冊。所以以佑冥這等精通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的人來說,並不需要那其餘七張地圖,也能進到洞中。
之所以這麼着急,也還有一個原因,已經七月,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書中多次暗示冰上其實就是西北賀蘭山,而從金陵到那裡起碼要一個半月時間,若是運氣不好,破解機關的時候被絆住,又要有一個月。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所以佑冥讓溫香連夜收拾行囊,與鄧瀟寒和影衛,一行四人,七月初五清晨,悄無聲息地離開金陵地界,北上尋寶。
而莫問也悄悄跟在後面。
佑冥他們剛走三天,玄晶就找上門來送帖子,鄧雪溫臨危受命,執掌昔流年,並與水弄亭有了第一次接觸。
“小雪兒。”水弄亭近日更是自來熟,在昔流年裡上躥下跳,雪溫也拿他沒辦法。
“不要這麼叫我。”雪溫柔柔地糾正他。
“那又不讓我叫你溫兒,說這個稱呼是特別的。那難道讓我叫你鄧代教主麼?”水弄亭吐了個葡萄籽,一臉的無賴。
“平時佑冥都叫我雪溫。”
“哦哦,那叫你溫兒的就一定是你那冰山大哥了?哈哈。”水弄亭又扔一顆葡萄在嘴裡吧唧。
雪溫難得板住臉,水弄亭發現這孩子心思縝密,卻江湖經驗不多,偶爾會從表情窺得他的秘密,比如現在,他就能猜到這鄧雪溫和他哥哥一定有什麼超乎兄弟的感情。
水弄亭如此聰明絕頂的人,當下心中明瞭,嘴上不說,卻微微笑着。
雪溫知道,這個人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