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記憶裡停留在小時候下雪的那一天。
濃重的霧氣朝空氣裡涌。
頭頂是深冬裡飄蕩着的白寥寥的日光。
還是早上很早,光線來不及照穿整條冗長的街道,初冬的清晨,整個小區都還是一片安靜。像是被濃霧浸泡着,沒有一丁點兒聲響。
洛沙想去菜市場買魚。還很早,菜市場的鋪子都還沒有開張,只是在路邊依稀能看到一個賣魚的小攤。
一個紅色的臉盆裡,放着好多條的鯽魚。
洛沙哈口氣問小販:“鯽魚多少錢一斤?”
“五塊錢五塊錢一斤,最便宜了。”
洛沙掏出口袋裡的錢仔細看看,一共只有4塊3角。應該夠的,洛沙想。
“那買個幾條吧。”
“好的。”
滿臉皺紋的小販仔細地用秤稱好了之後說:“正好五塊錢。”
洛沙聽了之後猶豫着說:“能不能算我4塊3?”
“什麼?!有沒有搞錯啊!老子賣的這麼便宜!你還叫老子怎麼給你便宜!”
這世上有一種聲音,這一種聲音是骯髒不堪的,而這一種聲音無論被隱藏得多好,也會像是蒲公英的種子一樣沒有盡頭的傳播開來。
冬天裡像刀割一樣的寒風慢慢地吹進洛沙的心裡。
“就4塊3好不好,4塊3賣給我算了。”洛沙沒想到自己竟然用乞求的語氣這樣說。
“不行不行,買不起就算了,給我滾滾滾!”小販不耐煩地大聲對她喊。
洛沙想了想說:“那,給我秤個4塊錢吧。”
“拿掉一條就算你4塊好啦,算你便宜,拿去拿去。”
爲什麼要用這樣重的聲音和我說話?這樣不耐煩的語氣?
爲什麼要拉長着一張死臉和我說話?
是因爲連你這個陌生人也和那些人一樣覺得我髒。覺得我髒,覺得我就像是病毒一樣,所以離得我越遠越好,是這樣嗎?
洛沙拎着買好的魚靜靜地走在街道上,冰冷的風硬硬地砸在臉上,滾燙的淚水慢慢地從風裡流下來,然後迅速地消失走溫度,像兩條冰留下的痕跡一樣緊緊地貼在臉上。
然後她靜靜地走回家。
眼淚砸在地上卻怎麼也止不住。
洛沙靜靜的回到家想做條紅燒魚。
晨霧濃得化不開。
窗戶上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珠。
這幾天的天氣已經比前幾天冷得多了,大概是昨天夜晚下了冰雹吧,洛沙想。
方正再冷也沒有心冷。
洛沙等油燒滾了之後把乾淨的魚放進去。
魚在320℃的高溫下慢慢地變黑變焦,變得像是一具只剩下森白魚骨頭的屍骸。
洛沙記得有一次做夢,夢裡是一個被長髮遮住的女孩子,那女孩子的臉很乾淨漂亮,可是轉過頭來卻是一張被燒焦了的骷髏頭。
其實一切的事情都是你想象不到的。
可是它確實發生了。
而且還那麼深那麼深的活在自己的生命裡。
好多年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