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氣氛略顯沉悶,衆人各懷心思默默吃着飯。
戲煜放下碗筷,目光堅定地環顧衆人,終於把話題挑明:“大嫂、海旭兄,實不相瞞,我並非貪圖這頓飯,而是真心想爲你們解決問題。”
說着,他看向海玲,眼神中滿是誠懇:“大嫂,我聽聞你的女兒被夫家人強硬趕走,可有此事?”
海玲和秀秀聞言,皆是一愣,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下意識地看向海旭。
海旭頓時覺得尷尬不已,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他在桌下輕輕踢了戲煜一腳,暗暗指責他多管閒事,這本是他們家的私事,不想讓外人插手。
戲煜卻仿若未覺,只是緊緊盯着海玲,等待她的回答。
海玲微微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與無奈,輕聲說道:“確有此事,只是這是我們家的家務事,公子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這事兒……不好辦啊。”
秀秀則緊咬嘴脣,眼中淚光閃爍,似乎回憶起了那段痛苦的經歷。
戲煜微微皺眉,心中更加堅定了要幫助這家人的想法,他說道:“大嫂,您放心,只要您願意說,我定會竭盡全力。這世道,總不能讓惡人逍遙法外。”
海旭見戲煜如此執着,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心想這事兒怕是要鬧大了,但心底深處又隱隱期待着戲煜或許真能幫上忙。
郭秀秀聽到戲煜的話,頓時悲從中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那原本就憔悴的面容此刻更是滿是痛苦之色,瘦弱的肩膀不停顫抖着。
戲煜趕忙輕聲勸慰道:“秀秀姑娘,你莫要哭了,哭壞了身子可不好。”
海玲看着女兒這般模樣,心疼不已,轉頭看向戲煜,眼中帶着幾分疑惑與不解,問道:“公子,這原本是我們家的私事,你爲何還要揪着這事不放呀?”
戲煜一臉誠懇,語氣沉穩地說道:“大嫂,實不相瞞,昨晚聽海旭兄提及了一二,我心裡就一直放不下這事。我這人最見不得這般不公之事,雖說只是個路過的外鄉人,但就是想多管管這閒事,若能幫上忙,也算是做了件好事,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們受這委屈啊。”
海玲聽了,微微動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既有感激,又有擔憂,她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默默嘆了口氣。
而一旁的海旭則皺着眉頭,心裡仍在糾結戲煜這冒然插手到底是福是禍。
海玲心疼地看着郭秀秀,重重地嘆息了一聲,緩緩開口說道:“唉,公子有所不知啊,我那女婿家原本藏着幾件稀罕的古董,也算是祖上留下來的寶貝了。誰料想,女婿這一走,他家族裡那些人就起了壞心思,不僅霸佔了房屋,還非要把那些古董全都據爲己有,竟編出個什麼‘夫君死了,女子就得回孃家’的荒唐理由,硬生生地把秀秀給趕了出來呀。”
說到這兒,海玲的眼眶泛紅,滿是無奈與憤恨。
郭秀秀更是哭得愈發傷心,那委屈的模樣讓人看了着實心疼。
戲煜聽聞,頓時拍案而起,臉色漲得通紅,怒聲道:“簡直豈有此理!這世間哪有這般不講道理的,逝者遺物理應由秀秀姑娘繼承,他們這般強取豪奪,實在是欺人太甚!大嫂、秀秀姑娘,你們放心,這事我管定了,定要讓他們把屬於秀秀姑娘的東西都還回來,還你們一個公道。”
海旭在一旁面露憂色,雖說心裡也盼着能討回公道,可又擔心戲煜此舉會惹出更多麻煩,畢竟那女婿家在村裡也算是有些勢力,他猶豫着說道:“餘兄,你這心意我們感激,可那家人不好對付啊,咱們可得從長計議纔是。”
戲煜見海旭和海玲母女仍是滿臉擔憂,便神色堅定地說道:“大嫂、秀秀姑娘,你們莫要擔心,此事我定會妥善處理。這世道,總不能讓惡人得逞。”
說罷,他轉頭看向海旭,“海旭兄,煩請你在飯後帶我去一趟秀秀姑娘的夫家,咱們先去探探情況。”
海旭略一思索,雖然心中對這趟行程有些忐忑,但見戲煜如此堅定,又想到這或許是爲表妹討回公道的好機會,便咬咬牙答應下來:“好,餘兄,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便陪你走這一趟。不過那家人着實難纏,咱們行事還需小心謹慎。”
海玲和秀秀聽了,臉上露出一絲感激與希望的神色。
海玲輕聲說道:“公子,這事兒就拜託你了,只是千萬要注意安全,莫要爲了我們的事傷了自己。”
戲煜微微點頭。
郭秀秀聽聞戲煜真的要去爲自己討公道,情緒變得十分激動,眼眶裡還含着淚,起身就要朝着戲煜跪下,口中帶着哭腔說道:“公子大恩大德,秀秀無以爲報,若不是公子仗義相助,我這委屈怕是要一直憋在心裡,永無出頭之日了呀。”
戲煜趕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郭秀秀,一臉誠懇地說道:“秀秀姑娘,你千萬不要這樣,快快起來。我如今還沒辦成這件事呢,等真把屬於你的東西都討回來,讓那些惡人受到懲處,你再謝也不遲呀。現在這樣,我實在受之有愧。”
郭秀秀被戲煜扶住,卻仍是止不住地哽咽,抽噎着說道:“公子能有這份心意,肯爲我這孤苦之人出頭,已然是天大的恩情了,不管成與不成,秀秀都銘記在心。”
海玲也在一旁抹着眼淚勸道:“秀秀,聽公子的話,快起來吧,公子如此熱心,咱們就盼着能有個好結果了。”
郭秀秀這才緩緩站直身子,只是看向戲煜的眼神裡滿是感激與期盼,那目光彷彿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戲煜身上。
海旭猶豫了一下,還是略帶擔憂地詢問戲煜:“餘兄,你本是趕路之人,咱們去處理這事兒,不會耽誤你原本的事情吧?”
戲煜擺了擺手,神色坦然地迴應道:“海旭兄,不礙事的,我那點事兒也不急在這一時,幫你們把這公道討回來纔是要緊的。”
不多時,衆人便吃完了飯菜。
海旭站起身來,朝戲煜使了個眼色,說道:“餘兄,那咱們這就走吧。”
戲煜點點頭,隨後轉頭對海玲母女說道:“大嫂、秀秀姑娘,你們且安心在家等着,我和海旭兄去去就回。”
接着,他又看向海旭補充道:“海旭兄,我這馬先留在這兒吧,等事情辦完了我再來騎走,免得帶着馬諸多不便。”
海旭應了一聲:“行,餘兄考慮得周全,那咱們這就出發。”
說罷,兩人便擡腳邁出了屋子,朝着郭秀秀夫家的方向走去。
兩人沿着蜿蜒的小路,翻過一個山頭後,便進入了另一個村落。
海旭在前面引路,腳步匆匆,神色間帶着一絲決然,不多時,便帶着戲煜來到了一戶人家門前。
只見那戶人家的門敞開着,海旭也沒猶豫,擡腿就直接走了進去,並輕聲告訴戲煜:“餘兄,這就是我表妹夫家,姓王。”
此時,院子裡有個老頭正坐在一把竹椅上曬太陽,聽到腳步聲,擡眼打量着海旭和戲煜,高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來我家幹什麼?”
海旭深吸一口氣,向前跨了一步,大聲說道:“我是郭秀秀的表哥,今日來就是爲我表妹討個公道!你們王家做出這種霸佔財產、趕走我表妹的事,就不怕遭報應嗎?”
那老頭一聽這話,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憤怒地指着門口吼道:“你少在這裡胡說八道!我們王家的事哪輪得到你個外人插手?趕緊給我滾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戲煜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觀察着老頭的表情和反應,心中暗自思忖:這老頭如此激動,怕是心中有鬼,看來這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看了一眼海旭,微微搖頭示意他先不要衝動,然後上前一步,朝着老頭拱手行了一禮,和聲說道:“老人家,您先別生氣,我們今日前來,也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畢竟這關乎秀秀姑娘的切身利益,還望您能給個說法。”
老頭卻根本不吃這一套,滿臉怒容地瞪着他們,嘴裡不停地叫嚷着讓他們離開,院子裡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戲煜微微皺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冷意,直視着老頭問道:“老人家,您究竟是什麼人?爲何行事如此蠻橫?就算是親戚,也得講道理吧。”
老頭雙手抱胸,滿臉不屑地冷哼一聲:“哼!郭秀秀那丫頭的夫君就是我親侄子,我是他親叔叔,現在侄子走了,他留下的東西自然都是我們王家的,哪有外姓人繼承的道理?這是我們王家的家事,你們少在這摻和!”
戲煜冷笑一聲,說道:“老人家,這恐怕說不過去吧。且不說秀秀姑娘與您侄子乃是夫妻,理應繼承部分遺產,單說您這般強行霸佔,將秀秀姑娘掃地出門,就於情於理都站不住腳。這世間可還有王法在呢,您就不怕此事傳揚出去,壞了王家的名聲?”
老頭一聽這話,像是被戳中了痛處,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但仍強撐着面子,大聲吼道:“你少拿王法嚇唬我!我看你就是個多管閒事的外人,趕緊滾!不然我就叫人把你們打出去!”
海旭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向前一步,怒聲道:“你這老頭,簡直蠻不講理!今日你若是不把屬於秀秀的東西交出來,我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戲煜見狀,連忙伸手攔住海旭,示意他不要衝動。
這時,周圍鄰居聽到院子裡的吵鬧聲,紛紛趕了過來。
他們不明就裡,但聽聞是爲了王家侄子遺產之事,竟都附和着支持王老頭的意見,七嘴八舌地對着戲煜和海旭嚷道:“你們這兩個外人,在這瞎鬧什麼?趕緊走,別在這添亂!”
就是,王家的事哪輪得到你們插手!”
戲煜看着這些不明真相卻盲目跟風的鄰居,心中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他雙眼圓睜,臉色漲得通紅,大聲指責道:“你們怎麼能如此蠻不講理?不分青紅皁白就袒護這老頭。我們只是來爲秀秀姑娘討回一個公道,你們卻這般不分是非,難道這世間就沒有正義可言了嗎?”
然而,他的憤怒並沒有讓這些鄰居有所動搖,反而引來了更多的指責和驅趕聲。
海旭也滿臉怒容。
戲煜強壓着怒火,提高音量說道:“按照規矩,郭秀秀夫君既已離世,家中財物自然該由秀秀繼承,你們這般強佔,是何道理?”
王老頭不屑地冷笑一聲,撇着嘴說道:“她沒能給我王家生下一兒半女,這留下的財富怎麼能讓她帶走?必須留在我們王家!要是都給了她,她轉身帶回孃家,我們王家豈不是人財兩空?這傳出去,我王家還怎麼在村裡立足?”
周圍的村民們聽了王老頭的話,也紛紛點頭附和:“就是,就是,這自古以來,哪有女人繼承夫家財產的道理?”“這事兒啊,王老頭做得沒錯,可不能讓外人把王家的東西拿走了。”
戲煜看着這些愚昧無知又自私自利的村民,心中既憤怒又無奈。
他知道,在這些人的觀念裡,封建禮教的陳規陋習根深蒂固,想要輕易說服他們絕非易事。
但他也明白,越是這種情況,就越不能退縮,一定要爲郭秀秀討回公道。
於是,他環顧衆人,目光堅定地說道:“你們口口聲聲說規矩,可這強佔他人財物就是你們所謂的規矩嗎?沒有兒子又如何?秀秀與她夫君是夫妻,本就有繼承的權利。今日你們若不把屬於秀秀的東西交出來,我定會上告官府,讓官府來評評這個理!”
此言一出,王老頭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蠻橫的模樣,他冷哼一聲道:“你去告啊,我倒要看看,官府會不會理會你這等外鄉人的閒事!”
戲煜冷笑,既然如此不識擡舉,別怪自己不客氣。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轉頭低聲對海旭吩咐了幾句,海旭匆匆離去。
衆人見此情形,心中雖有些疑惑,但仗着人多勢衆,並未將戲煜的舉動放在眼裡,依舊對他指指點點,嘴裡嘟囔着些不乾不淨的話。
不多時,幾位身着官服的衙役匆匆趕來。
原來,戲煜來此之前便已料到可能會有這般局面,提前與當地官府有所聯絡,對郭秀秀的情況也做了報備,官府本就對這類民間糾紛頗爲重視,一聽此事,便即刻派衙役前來查看。
王老頭及衆村民見衙役真的來了,頓時有些慌亂,但仍強裝鎮定。
衙役頭領走上前,神色威嚴地掃視衆人一圈,大聲問道:“誰是王老頭?有人狀告你強佔他人財物,可有此事?”
王老頭嚇得腿一軟,但還是狡辯道:“官爺,這是我們王家的家事,這郭秀秀未給王家留後,怎可帶走財物,這不合規矩啊!”
衙役頭領皺了皺眉,轉頭看向戲煜,戲煜上前一步,將郭秀秀與她夫君的情況以及當地關於財產繼承的律法詳細道來,有理有據,條理清晰。
衆村民聽了,面面相覷,開始意識到自己的無知。
王老頭見勢不妙,還想再爭辯,衙役頭領卻不耐煩地打斷他:“哼,無知刁民,律法面前豈容你胡攪蠻纏!”
衙役頭領一聲令下,衆衙役上前,將王老頭及幾個帶頭鬧事的村民控制住。
王老頭這才真的慌了神,開始哀求起來,但一切都已於事無補。
在戲煜的堅持和證據面前,衙役們清查了郭秀秀夫家的財產,並將屬於郭秀秀的部分一一清點出來,物歸原主。
衙役們對王老頭進行了一番嚴肅的教育,向他詳細闡釋了律法的嚴肅性以及他行爲的不當之處,告誡他若再犯必將嚴懲不貸。
王老頭站在那裡,低着頭,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心裡滿是不痛快,覺得自己在村人面前丟了顏面,可看着衙役腰間明晃晃的佩刀,嘴裡卻不敢說什麼。
待衙役們和戲煜等人離開後,王老頭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嘴裡嘟囔着:“這該死的外鄉人,多管閒事,壞我好事!這筆賬,我記下了!”
戲煜和海旭回到海玲家中,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知衆人。
郭秀秀聽聞財物已被奪回,眼眶瞬間紅了。
她盈盈下拜,聲音顫抖着說:“恩公仗義相助,小女子無以爲報。若不是恩公不辭辛勞,小女子只怕要被那惡人氣焰欺壓,永無翻身之日。此等大恩,如同再造,願恩公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戲煜連忙扶起郭秀秀,溫聲道:“姑娘不必如此,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爲姑娘討回公道,是我分內之事。如今財物已歸你所有,你可回夫家安心度日。”
說罷,他轉頭看向海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此間事了,我也該啓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