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夜幕仿若一塊沉重的黑布,嚴嚴實實地將天地裹住。
轉瞬,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砸落,不多時便織成了一片雨幕,聲勢浩大。
王海鵬看着窗外的暴雨,來到房間,滿臉真誠地對馬車伕和玲瓏說:“這雨下得太猛,道路又黑又爛,二位就留下住一晚,等明天天晴再趕路吧。”
玲瓏瞧了瞧那惡劣的天氣,點頭答應。
馬車伕雖有些躊躕,但也沒反對。
接着,馬車伕跟着幾個士兵進了他們的房間。屋內瀰漫着一股潮溼的味道,和士兵們身上的汗味混在一起。
幾張簡單的牀鋪隨意擺着,被子破舊又單薄。
馬車伕在角落裡小心地坐下,士兵們有的坐着,有的躺着,閒聊着行軍的事和這次的任務。
另一邊,劉小玉目光堅毅,掃視一圈後輕聲說道:“留兩個士兵看着王虎,其他人跟我進密道,今晚一定要把寶藏弄出來。”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雨夜中格外清晰,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衆人聽令,迅速收拾好,跟着劉小玉朝密道走去。
劉小玉帶頭走進密道,一股陳舊、憋悶的氣息立刻涌來。
密道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大家趕忙掏出火摺子點亮。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周圍一小片地方。
衆人小心翼翼地在密道中摸索前行,每走一步都格外謹慎,生怕觸動什麼機關或者遭遇未知的危險。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密道里顯得格外陰森,衆人瞬間繃緊神經,握緊手中的武器,警惕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雨幕如瀑,將整個世界遮得嚴嚴實實,黑夜愈發深沉。
留下來的兩個士兵和王虎、馬車伕一同待在屋內,目光透過那扇陳舊的窗戶望向外面的雨幕。
王虎緊盯着那如注的大雨,突然扯着嗓子破口大罵:“這該死的老天爺,成心跟老子過不去!”他的聲音在屋內迴盪,帶着幾分氣急敗壞與不甘。
馬車伕不禁心生疑惑,暗自尋思:這人如今是階下囚,怎麼還如此大膽?竟敢公然咒罵老天爺。
身旁一個士兵似乎看出了馬車伕的心思,低聲說道:“他一直就這樣,口無遮攔的,您別理會他,就當沒聽見。”
士兵的聲音壓得很低,眼神中透着一絲無奈和習以爲常,說完便又將注意力轉回了窗外那無休止的大雨上。
屋內一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雨滴砸落在地面和屋頂上的嘈雜聲響。
馬車伕微微皺了皺眉頭,依舊對王虎的行爲感到有些費解,不過既已被士兵告知不必理會,他便也強壓下心中的好奇,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着這場雨過去,也等待着不知何時會到來的後續變故……
雨幕沉沉,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一片茫茫的水色。
屋內,王虎瞪着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着窗外那如注的大雨,面部肌肉因憤怒而扭曲,嘴裡又開始不乾不淨地叫罵起來。
“這老天爺真是瞎了眼,老子這一輩子沒少給他上香磕頭,可他是怎麼對我的?那些跟我作對的仇人,一個個卻能逍遙自在、善終到老,這他孃的算什麼公道!”
他一邊罵着,一邊用力地捶打着身旁的桌子,桌上的茶碗被震得叮噹作響,茶水濺出,在桌面上肆意流淌,彷彿也在爲這失控的場面而驚慌失措。
馬車伕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心中暗自思忖:這人莫不是被抓後氣瘋了?
瞧這罵得越來越兇的勁頭,怕是心中積攢了太多的怨恨。
那兩個士兵此刻也面露厭煩之色,但職責所在,又不能離開,只能無奈地對視一眼。
屋外,狂風裹挾着暴雨,拼命拍打着門窗,彷彿是老天爺被這無端的咒罵激怒,正以更加猛烈的方式迴應着王虎的挑釁。
而屋內的緊張氣氛,也隨着王虎的叫罵聲不斷升級。
雨水如注,順着屋檐潺潺滑落,在地面濺起層層水花,發出單調而持續的聲響。
屋內燭火搖曳,映照着玲瓏略顯疲憊的面容。她側臥在牀榻上,本就因這潮溼的雨夜難以入眠,此刻王虎的叫罵聲更是如尖銳的針,直直刺入耳膜。
“這賊人,莫不是失了心智?這般張狂,連老天爺也敢肆意辱罵。”玲瓏秀眉緊蹙,心中暗自詫異。
那罵聲透過牆壁,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每一個字都帶着王虎的滿腔怨憤,在這狹小的空間裡來回碰撞。
她翻了個身,試圖用被子捂住耳朵,隔絕這惱人的噪音,可那聲音卻彷彿有穿透力一般,依舊頑強地鑽進她的腦海。
時間在這煩躁的氛圍中緩緩流逝,好在王虎許是罵累了,那尖銳的叫罵聲終於漸漸停歇。
世界彷彿瞬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窗外風雨的低吟。
玲瓏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隨之放鬆。她重新調整了一下睡姿,將臉埋入柔軟的枕頭,在這難得的寧靜中,緩緩閉上雙眼,任由思緒在黑暗中飄蕩,漸漸沉入夢鄉。
戲煜暫居的農戶小屋內,燭火搖曳,光影在牆壁上晃動,仿若詭譎的舞姿。
屋內,戲煜微微仰頭,望向窗外那黑沉沉的夜空,星辰隱匿在厚重的雲層之後,不見半點光亮。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甘梅略顯憔悴的面容上,聲音低沉卻溫和。
“天色已然不早,你且在此歇息一宿,明日我會讓暗衛護送你回去。”
甘梅微微點頭。
甘梅和小紅一同走進房間,小紅的腳步略顯遲緩,神色間透着一絲不自然。
她微微低着頭,雙手不自覺地揪着衣角,囁嚅着開口道:
“夫人,我這……雖說失了記憶,可心裡也明白,哪有丫頭和夫人共處一室的道理。我這般,實在是誠惶誠恐,怕有失禮數。”她的聲音輕柔且帶着些許顫抖,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鹿,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周圍的世界。
甘梅看着小紅那緊張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暖而親切的笑容。
她輕輕走上前,拉起小紅的手,那雙手柔軟而溫暖,彷彿帶着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小紅,快別這麼說。”甘梅的聲音如同春日裡的微風,輕柔且舒緩,“如今情況特殊,何必拘泥於這些虛禮。你我能平安在此,已是不易。快些休息,養足精神纔是要緊事。”
小紅擡起頭,眼中滿是感激與動容,微微點頭應下。
兩人一同在牀榻邊坐下,開始整理着牀鋪。
窗外,夜色深沉如墨,偶爾傳來幾聲蟲鳴,更襯得屋內的這份寧靜與溫馨格外珍貴。
甘梅側身躺了下來,小紅也緩緩躺下,只是身體依舊有些緊繃。
甘梅輕聲說道:“睡吧,小紅,有我在呢。”
在這溫柔的安撫下,小紅的呼吸漸漸平穩,睏意也悄然襲來,不多時,兩人便在這寧靜的夜晚中沉沉睡去,而這一夜的安歇,也爲明日未知的旅途積蓄着力量……
雨勢漸歇,夜色愈發深沉凝重,彷彿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沉甸甸地壓在這片土地上。
快到凌晨時分,萬籟俱寂中,一陣輕微而又略顯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夜的寧靜。
只見劉小玉帶領着一衆士兵,從密道的隱秘出口魚貫而出,他們的身影疲憊卻又難掩興奮之色。
劉小玉走在隊伍最前方,身姿挺拔,儘管滿身塵土,卻依然散發着一種堅毅的氣質。
他們手中帶着一個沉甸甸的箱子,那便是他們歷經波折尋得的寶藏。
箱子表面刻滿了繁複的花紋,在微弱的光線下隱隱散發着神秘的光澤,彷彿在訴說着它所承載的歲月與財富。
士兵們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他們或坐或站,臉上洋溢着完成任務後的喜悅與自豪。
幾個士兵正圍坐在一起,藉着微弱的燭光,眼神熾熱地盯着桌上的寶藏,低聲交談着。
馬車伕正去茅廁,忽然聽到他們談話的聲音。
一個危險而大膽的念頭在他心中悄然滋生:如果自己能得到這些寶藏,那豈不是能徹底改變命運?
從此告別這風裡來雨裡去、爲他人趕車的窮苦日子,過上富足奢華的生活。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指關節因爲用力而泛白。
腦海中天人交戰,理智告訴他這是危險且不道德的想法,但貪婪的慾望卻如同野草般在心底瘋狂蔓延,逐漸佔據了上風。
馬車伕咬了咬牙,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開始在心中謀劃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寶藏據爲己有……
夜的帷幕依舊厚重,潮溼的空氣瀰漫在屋內,混合着衆人身上的汗水與疲憊。
幾個士兵癱坐在地上,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臉上寫滿了勞累後的倦怠。
“終於把密道這檔子事兒解決完了,可累死俺了!”一個身形壯碩的士兵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聲音帶着濃濃的倦意與如釋重負。他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溼透,緊緊貼在後背,頭髮也凌亂地散在額前,眼神中卻透着幾分完成任務後的輕鬆。
劉小玉環顧着屋內這些疲憊不堪的士兵,心中滿是感慨與心疼。
“大夥都累壞了,這樣吧,咱們輪流看守寶藏,其他人抓緊時間休息補覺。”
士兵們聽聞此言,眼中閃過一絲感激與欣慰,紛紛點頭應和。
很快,他們便安排好了輪值順序。
幾個士兵強撐着疲憊的身體,手持武器,圍坐在放着寶藏的桌旁,目光警惕地注視着四周,儘管睏意如潮水般涌來,但他們依然堅守着自己的職責。
而其餘的士兵則隨便找了個角落,和衣而臥。
不一會兒,屋內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卻又讓人感到一種踏實與安心。
劉小玉看着熟睡的士兵們,輕輕嘆了口氣,他也尋了一處地方坐下,閉目養神。
然而,他的心中卻難以平靜,密道中的種種驚險畫面不斷在腦海中閃現,而這寶藏的後續處置以及可能引發的一系列問題,也如同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她的心頭。
但此刻,他知道大家都需要這片刻的休憩,以迎接即將到來的未知挑戰……
夜色如水,萬籟俱寂,唯有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在這深沉的夜裡輕輕迴盪。
馬車伕退回房間,眼神逐漸變得瘋狂,他的目光鎖定在牆角的大錘上,那沉重的大錘此刻彷彿是他開啓寶藏之門的鑰匙。
他衝過去,雙手緊緊握住錘柄,手臂上青筋暴起,隨後轉身,帶着孤注一擲的決心衝向看守寶藏的士兵。
士兵們正在值守,忽見馬車伕揮舞着大錘衝來,爲首的那個士兵反應極快,大喝一聲:“找死!”便側身一閃,輕鬆躲過馬車伕勢大力沉的一擊,接着飛起一腳踢向馬車伕的手腕。
馬車伕吃痛,手一鬆,大錘便被士兵奪了過去。
那士兵順勢將大錘一甩,重重地砸在馬車伕的腿上,馬車伕當即跪地,發出痛苦的哀嚎。
“就憑你也想搶寶藏?”士兵冷哼一聲,揮起拳頭朝着馬車伕的臉砸去,馬車伕躲避不及,被打得口鼻流血。
其他士兵被這邊的動靜驚醒,紛紛從睡夢中爬起來,看到眼前的場景,立刻圍了上來。
“怎麼回事?”
“這瘋子想偷寶藏!”
他們七嘴八舌地罵着,拳腳如雨點般落在馬車伕的身上。
馬車伕蜷縮在地上,雙手抱頭,最初的瘋狂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無盡的恐懼和絕望。
王海鵬被外面的喧鬧聲驚醒,他迅速起身穿衣,匆匆推門而出,只見馬車伕滿臉是血地倒在地上,周圍是一羣神色冷峻的士兵。
“這是怎麼回事?”王海鵬皺眉問道。
一個士兵說道:“這馬車伕趁夜拿着大錘想搶奪寶藏,被我們給拿下了。”
正說着,劉小玉款步走來。
他眼神中透着凌厲。
聽聞士兵所言,他快步走到馬車伕跟前,擡手便是一巴掌,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好大的膽子!”劉小玉怒喝道,“來人,把他給我綁了,明日送交官府,讓他嚐嚐國法的嚴懲。”
士兵們立刻領命,拿來繩索將馬車伕捆得結結實實。
馬車伕此時已被打得神志不清,嘴裡嘟囔着含混不清的求饒話語。
王海鵬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這一切,心中暗歎這馬車伕的貪婪終究將自己送上了絕路,也不知明日官府會如何處置這莽撞的罪人。
玲瓏悠悠轉醒,陽光透過雕花窗櫺傾灑而入,照亮了屋內的靜謐。
她伸了個懶腰,起身簡單梳洗後便走向大廳,絲毫不知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變故。
踏入大廳,只見衆人神色各異。
她心中一凜,隱隱覺得氣氛有些凝重。
還未等她開口詢問,劉小玉便端坐在主位上,冷冷說道:“那馬車伕心懷不軌,昨夜竟想偷取寶藏,如今已被送去官府了。”
玲瓏聞言,滿臉的不可置信:“怎麼會這樣?他昨日還好好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一旁的王海鵬接口道,“這寶藏的誘惑,終究是讓他起了歹念,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玲瓏望着外面湛藍的天空,思緒飄遠。
劉小玉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後看向玲瓏,不緊不慢地說道:“如今那馬車伕被送了官,咱們這行程不能耽擱,你得再去僱一輛馬車。”
玲瓏微微點頭,目光中卻透露出一絲猶豫,過了片刻,她鼓起勇氣問道:“我能否與你們同乘一輛馬車?我要去的地方正是幽州,只是我此番前來,未帶任何通關的手續,本想着到了幽州尋丞相大人幫忙。實不相瞞,我乃安息國的公主。前段時日,丞相曾致信我國國王,勸說父王莫要派人尋我,想來丞相會願意幫我這一回。”
說罷,玲瓏微微欠身,眼神中帶着一絲期待與不安,她不知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坦白會換來怎樣的迴應,只是眼下這情形,也唯有坦誠相告,或許纔能有繼續前行的可能。
劉小玉聽聞玲瓏的話,不由得一愣。
他細細打量了一番玲瓏,似乎在確認她言語的真實性。
片刻後,劉小玉放下絲帕,輕聲說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去過境處不遠的文家客棧落腳,等丞相回來再做打算。”
玲瓏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連忙欠身行禮,感激道:“多謝劉大人和各位相助,玲瓏實在是無以爲報。在這異國他鄉,能得諸位這般照應,已是萬幸。”
劉小玉微微擺手,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公主不必客氣,舉手之勞罷了。這一路同行,也是緣分。只是這客棧簡陋,還望公主莫要嫌棄。”
衆人稍作收拾,便啓程前往文家客棧。
玲瓏坐在馬車裡,望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心中暗自思量着見到丞相後的情景,也對未來的路途充滿了忐忑與期待。
而劉小玉等人,也在悄悄議論着這位突如其來的安息國公主,不知她的出現會給這一路的行程帶來怎樣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