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煜神色凝重地靜立在庭院之中,目光緊緊鎖住歐陽琳琳所在的房間,那眼神裡,滿是深情與期許,心底暗自呢喃,男孩也好,女孩也罷,唯願她母子均安。
未幾,小紅神色張皇,雙眼通紅,淚如決堤,腳步踉蹡地跑來。
戲煜瞧見,眉頭一蹙,滿臉憂慮地喝道:“何事如此驚慌!”
小紅泣不成聲,帶着哭腔回道:“丞相,小姐難產,恐有不測……”
戲煜聞之,面容驟白,雙脣微顫,眼神裡盡是惶恐與焦灼。
“怎會如此?速傳產婆穩婆,定要保她周全!哭什麼!快帶我去!”
小紅一邊抹淚,一邊抽噎着說:“丞相大人,女人生孩子男人不宜在旁,這是忌諱。”
戲煜瞪大了眼睛,額上青筋暴起,怒吼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管這些!”
正說着,穩婆也氣喘吁吁地趕到,她惶急地看向戲煜,聲音顫抖。
“丞相大人,情況危急,老身也有些不知所措,這可如何是好啊?”
戲煜胸脯劇烈起伏,眼神中滿是決然。
“本相不管那些繁文縟節,你們全力施救,若有差池,我拿你試問!現在,我必須守在她身邊!”
言罷,便大步朝着產房走去,小紅和穩婆面面相覷,只得緊跟其後。
戲煜全然不顧穩婆的阻攔,腳步匆匆地朝着產房疾行而去。
穩婆一路小跑才勉強追上,氣喘吁吁地在他身前站定。
戲煜的腳步在產房門口戛然而止,他的雙眼緊緊盯着那扇門,彷彿要穿透它看到裡面的歐陽琳琳,大聲喊道:“琳琳,你一定要撐住!我在此,定不會讓你有事!”
接着,他轉頭,神色冷峻地對穩婆下令。
“若事有萬一,務必保大人,孩子可舍,聽到了嗎?”
穩婆忙不迭地點頭,應了一聲,便急忙轉身進了產房。
戲煜則在門口來回徘徊,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指節泛白,臉上的擔憂與焦急之色愈發濃重,時不時踮起腳尖試圖捕捉產房內的一絲動靜。
戲煜猛地一把拉住正欲衝向產房的小紅,他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決然與急切,大聲說道:“莫要亂跑,速去醫館尋宋文,或許還有法子能兩全。”
小紅面露猶豫之色,吶吶道:“大人,男女有別,這宋神醫是男子,恐有不便。”
戲煜頓時怒目圓睜,額上青筋暴起,吼道:“都何時辰了,還拘泥於此等小節!快去!”
小紅被他這一喝,身子猛地一顫,不敢再多言,忙轉身朝着醫館的方向飛奔而去。
戲煜望着小紅遠去的背影,又焦急地轉頭望向產房,在門口來回不停地踱步,嘴裡唸唸有詞,似在祈禱上蒼保佑歐陽琳琳平安無事。
小紅如離弦之箭般向外衝去,她雙眉緊蹙,心急如焚,腦海中全是歐陽琳琳的安危。
她腳下生風,臉頰被疾風吹得生疼,髮絲也在風中肆意飛舞。
一邊狂奔,她一邊在心裡暗自思忖:小姐這般遭罪,生孩子簡直像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女人的命運爲何如此悲苦?
若是生育都要承受這般劇痛,自己這一輩子怕是都不想踏入那婚姻的牢籠了。
她咬着下脣,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着轉兒,卻又被她強忍着不落下來,只是腳下的步伐愈發急促,向着醫館的方向疾馳而去,身影漸漸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小紅心急如焚地奔跑着,突然,一輛馬車如失控的猛獸般從街角橫衝而出。
小紅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心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她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躲避反應。
伴隨着一陣令人膽寒的撞擊聲,小紅纖細的身軀像一片落葉般被重重拋起,而後又無力地摔落在地。
她雙眼緊閉,額頭冷汗直冒,一縷鮮血從嘴角緩緩流出,整個人陷入了昏迷。
而那肇事的馬車卻絲毫未作停留,馬蹄聲如雷,馬車揚塵而去,只留下小紅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生死未卜。
戲煜在產房外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地徘徊着。
歐陽琳琳痛苦的呼喊聲不斷從屋內傳出,那聲音像一把把利刃直刺他的心。
他眉頭緊鎖,雙手無意識地揪着衣角,每一下都彷彿帶着他滿心的焦慮與不安。
一旁的幾個丫頭,面面相覷,眼中滿是驚惶與無措,只能乾巴巴地站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出。
戲煜的精神高度緊張,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疲憊漸漸如潮水般向他涌來。
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可那睏意剛一冒頭,就被他強行驅散。
他使勁搖了搖頭,像是要把疲憊甩出腦袋,眼神依舊緊緊盯着產房的門,心裡默默唸叨着:“琳琳,一定要平安無事。”
腳下像是生了根,一步也未曾挪開。
產房內,歐陽琳琳的痛苦叫聲此起彼伏,那聲音似尖銳的利箭,穿透產房的門扉,直直刺進戲煜的心裡。
穩婆在屋內忙得暈頭轉向,汗水溼透了她的衣衫。
歐陽琳琳面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她的身體在產牀上不停地顫抖,雙手緊緊地抓着牀單,指節泛白,口中發出陣陣痛苦的呼喊,那聲音裡飽含着生育的艱辛與對未知的恐懼。
戲煜在門外聽得真切,心疼不已,他衝着產婆大喊:“文婆,一定要保大人,孩子怎樣都行!”
聲音帶着幾分嘶啞與決然。
此時的他,滿心只有歐陽琳琳的安危,只盼着她能熬過這艱難的時刻,平安歸來。
戲煜在門外焦急地踱步,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煎熬着他的心。
終於,穩婆出來了,她的額頭滿是汗水,神色疲憊中帶着一絲欣慰。
“大人,夫人保住了,只是……孩子沒了。”
戲煜的心猛地一揪,五味雜陳,但聽到夫人平安,還是鬆了口氣。
他忙問道:“我可以進去嗎?”
穩婆點頭。
戲煜身形一晃,快速衝進房間。
只見歐陽琳琳面色蒼白如紙,虛弱地躺在牀上,往日靈動的雙眸此刻緊閉,嘴脣毫無血色。
戲煜快步走到牀前,緩緩蹲下,握住她冰冷的手,輕聲喚道:“琳琳,我在。”歐陽琳琳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戲煜,扯出一個極淡的微笑,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夫君,我們的孩子……”
戲煜心中一痛,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
“琳琳,你平安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他的眼神中滿是疼惜與深情,彷彿在訴說着無盡的愛意與愧疚。
其他丫鬟皆識趣地退了出去,屋內瞬間靜謐下來。
戲煜輕輕坐在牀邊,將歐陽琳琳柔弱的身軀緊緊擁入懷中,那力度似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呼吸間滿是心疼與愛憐。
“琳琳,別怕,我在。”他的低語,如同春日裡最溫暖的微風,在這清冷的病房內緩緩拂過。
歐陽琳琳感受着他有力的懷抱,淚水悄然浸溼了他的衣衫,在這悲傷的時刻,唯有彼此的陪伴成爲了他們心靈的慰藉,彷彿世間的一切紛擾都已遠去,只餘下這相擁的溫暖與安寧。
戲煜摟着歐陽琳琳,在這靜謐且帶着一絲哀傷的氛圍裡漸漸沉入夢鄉。
他的面容略顯疲憊,眉頭即便在睡夢中也微微皺着,似乎仍在爲歐陽琳琳的遭遇而揪心。
另一邊,阿瑪斯神色匆匆地從黃府離去,腳步急切得好似身後有惡鬼追攆。
他一路疾行至客棧,未作絲毫停留,翻身上馬,揚鞭而去。狂風在他耳邊呼嘯,卻吹不散他心中那一絲完成任務後的輕鬆與忐忑。
回想起在黃府所見,公主那決然跳井的身影仍清晰地印刻在他腦海,他親眼目睹了全過程,這足以向國王覆命。
夜色漸濃,三更的梆子聲在寂靜的道路上回蕩,阿瑪斯騎在馬上,只覺陣陣睏意如潮水般向他涌來。
他強撐着精神,又前行了許久,直至眼前出現一個偏僻的小村落。
在村子邊緣,他尋到一家簡陋的旅店。昏黃的燈光在風中搖曳,似是在勉強抵禦着無盡的黑暗。
阿瑪斯拴好馬,拖着疲憊的身軀走進店內。
店內瀰漫着一股陳舊的氣息,老闆睡眼惺忪地迎上來,簡單安排了一間房。
阿瑪斯踏入那狹小而又清冷的房間,連衣服都未及脫下,便一頭栽倒在牀上,瞬間陷入了沉沉的夢鄉,只餘下窗外呼嘯的風聲,似乎在訴說着這漫漫長夜的孤寂與神秘。
黃府的門房引着郎中匆匆穿過庭院,直奔玲瓏所在的廂房。
屋內,玲瓏面色蒼白地昏迷在牀上,髮絲凌亂地散落在枕間。
郎中疾步上前,手指搭在她纖細的手腕上,微閉雙眼,片刻後,眉頭漸漸舒展。
他提筆蘸墨,迅速寫下一紙藥方,遞給門房,說道:“你家夫人乃是急火攻心,所幸並無大礙。按這方子抓藥,煎服之後,靜心調養些時日,自會慢慢甦醒。”
門房接過藥方,連聲道謝,趕忙差遣小廝去藥鋪抓藥。
待小廝離去,門房守在牀邊,望着玲瓏虛弱的模樣,不禁暗自嘆息。
晨曦的微光透過窗紗,輕柔地灑在屋內。戲煜悠悠轉醒,一時間有些恍惚,待看清自己竟靠在歐陽琳琳身邊睡了整晚,不禁微微一怔。
他下意識地看向窗外,天色已然大亮,往日這個時候,府裡早該有丫鬟小廝穿梭忙碌。
可此刻,四周卻靜謐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戲煜輕輕坐起,生怕驚擾到仍在沉睡中的歐陽琳琳。
他凝視着她略顯憔悴的面容,心中滿是疼惜與愧疚。
回想起昨夜的種種,那緊張與悲痛的情緒依舊縈繞心頭。
歐陽琳琳悠悠轉醒,映入眼簾的便是戲煜關切的面容。
她的眼眸中仍殘留着悲傷,聲音帶着一絲哽咽與自責。
“我竟如此無能,連我們的孩子都護不住。”
戲煜輕輕握住她的手,溫聲道:“莫要這般自責,我早說過,你無事纔是最重要的。孩子或許與我們緣分未到。”
言罷,戲煜轉身欲吩咐下人準備滋補品。他叫來丫鬟,仔細叮囑道:“去廚房告知,多準備些燕窩、阿膠之類的補品,要精心烹製,夫人需好好調養身子。”
丫鬟領命而去。
戲煜復又坐回牀邊,將歐陽琳琳額前的亂髮輕輕撥開,柔聲道:“你且安心休養,其他的都莫要操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歐陽琳琳看着他堅定的眼神,心中那無盡的悲傷與自責彷彿也找到了一絲慰藉的港灣,微微點頭,淚水卻仍在眼眶中打轉。
歐陽琳琳輕輕推了推戲煜的手臂,虛弱卻又帶着關切地說道:“你昨夜守了我許久,此刻定是乏累得很,快回屋好生休息吧,莫要,莫要累壞了身子。”
戲煜看着她那仍顯憔悴的面容,雖有些放心不下,可又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微微點頭應下。
起身之際,戲煜又俯下身,目光中滿是擔憂與不捨,認真地對歐陽琳琳叮囑道:“你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不在身邊時,萬事都要小心些,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呀。”
歐陽琳琳勉強扯出一個微笑,迴應道:“我知曉了,你且去吧。”
戲煜這才緩緩轉身,一步三回頭地往屋外走去,那離去的背影彷彿都透着濃濃的牽掛。
歐陽琳琳半靠在牀頭,幾個丫頭在旁悉心伺候着。
這時,一個較爲伶俐的丫頭輕聲說道:“夫人,您真是好命。丞相對您的這份心意,真叫人動容。您有所不知,這世間的男人,大多看重子嗣傳承,若是換了旁人,在那般危急時刻,恐怕早就選擇捨棄母體而保孩子了,哪能像丞相這般,一心只盼着您平安無事。”
歐陽琳琳微微苦笑,心中五味雜陳。
她深知戲煜對自己的深情厚意,可一想到那未能保住的孩子,悲痛便如潮水般再次涌上心頭。
她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這福氣,當真是用巨大的代價換來的。”
丫頭們見狀,紛紛噤聲,屋內一時又陷入了哀傷的寂靜之中,只有那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聲,似在訴說着這庭院深深中的悲歡離合。
歐陽琳琳原本沉浸在失去孩子的哀傷之中,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屋內,卻發現小紅不見蹤跡。
她心中一凜,連忙問道:“小紅去哪兒了?”
衆丫頭聽聞,這才紛紛環顧四周,臉上皆露出詫異之色。
這時,一個較爲機靈的丫頭怯生生地說道:“夫人,奴婢好似記得,昨晚丞相安排小紅姑娘去醫館找宋神醫了。可之後的情況,奴婢們實在不知。”
歐陽琳琳隱隱約約也記起來了,戲煜好像在外面這樣吩咐過。
歐陽琳琳心中滿是疑惑,暗自思忖小紅昨夜前往醫館尋人,爲何至今未歸。
她心下不安,便對身旁一個丫頭吩咐道:“你且去小紅的房間看看,是否能尋到些蛛絲馬跡。”
那丫頭領命,匆匆離去。
歐陽琳琳坐在牀上,眉頭緊鎖,思緒紛擾。
片刻後,前去查看的小丫頭匆匆返回,神色慌張地說道:“夫人,小紅並不在房間裡。”
歐陽琳琳的臉色愈發凝重,眼中的擔憂如潮水般蔓延開來。
幾個小丫頭見狀,趕忙圍到牀邊,七嘴八舌地勸慰道:“夫人莫急,我們這就出去找找。”
歐陽琳琳微微點頭,輕聲說道:“你們快去快回,定要仔細探尋。”
小丫頭們齊聲應下,魚貫而出。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歐陽琳琳獨自坐在榻上,雙手不自覺地揪緊了被角。
她的心中滿是不安,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各種可能,只盼着小丫頭們能帶回小紅的消息,以驅散這縈繞心頭的陰霾。
戲煜瞧見幾個小丫頭在院子裡慌慌張張的,一個個神色慌亂,有的甚至朝着外面跑去,那模樣看上去很是反常。
戲煜覺得十分奇怪,趕忙上前幾步,出聲叫住了她們。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呀?怎麼不在屋中好好伺候歐陽夫人,這般沒頭沒腦地亂跑呢?”
幾個小丫頭聽到戲煜的呵斥,停住了腳步,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其中一個丫頭忙回道:“丞相,我們要去找小紅呀,小紅昨天夜裡好像一直都沒回來呢,我們擔心她出了什麼事兒。”
戲煜一聽,吃了一驚,這才猛然想起自己昨天讓小紅去找宋樹文的事兒,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隱隱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你沒說什麼,她昨天晚上一直沒有回來?”戲煜問。
待到幾個丫頭點頭以後,戲煜十分的詫異,也怪自己不好,今天早晨居然也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難道真的出了什麼事嗎?
“好,你們趕緊出去尋找,找到了以後立刻告訴我。”
幾個小丫頭領命趕緊離去,這時候,戲煜的臉上浮現了一股哀愁。
雖然小紅只是一個丫頭,但是他知道小紅在歐陽琳琳心中的地位。
所以他決定要到歐陽琳琳的房間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