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賠償?
你拿什麼賠償?還說什麼不會做欺瞞之事,眼下這不是欺瞞是什麼?
天坑啊!
孫策氣的頭頂生煙,他怎麼也想不到戲煜竟然會做出這等沒品的事。
關鍵是他還不早說,眼下這熟種都被種進土裡,再說這些還有何意義?
難不成要將其全部挖出來,再重新播種?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和時間比起來,那點兒賠償又算得了什麼?
要知道,種植糧食的時間愈晚,秋收便越遲,若是糧食真等快入冬了纔開始收割,只怕比起眼下的顆粒無收也好不到哪兒去。
“盛國公,你這······你這着實有些過了。”
“別急啊,咱們分屬不同陣營,我有所防備也是在所難免。”
戲煜擺擺手,對此不以爲然,繼而笑着說道:“再者,也不是沒有解決之法,就看你怎麼選了。”
“這是何意?”
孫策略帶防備的望着戲煜,總感覺他說出來的話會叫自己輸的莫名其妙,不知其所。
“衆所周知,這江東六郡乃是你孫策爲繼承父親孫堅未完成的事業而屈事袁術,最終在萬般無奈之下選擇領父部下千餘人,渡江削平江東,方纔佔據的。”
“此乃你孫家的發家之根基,我自不會動,更何況,其父孫堅也是爲令我等心生敬佩之人。”
“比起曹操兵敗汴水、袁紹遲疑不進、酸棗聯軍瓦解、天下人駐足觀望之輩,他的孤軍奮戰卻使渺視天下的董卓如芒在背、倉皇西竄,實乃當之無愧的英雄豪傑。”
“是以,只要你願意,蘇家便能永鎮江東,六郡再添一,七郡之地可盡數作爲你孫家發展之根!”
“只不過,在你我合作拿下荊州之後,除江夏外,再無你孫家的地盤!”
“劉備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徒,所謂的皇叔之稱也不過徒有其表,對我而言就如同是個將死之人,沒有半分威脅。”
“但對爾等來說,卻大不一樣,尤其是在今年整個江東顆粒無收的情況下,你猜······他們會怎麼做?”
“再者,若是爾等不願與我合作,那錢莊的商隊可就未必會來江東了,屆時,就算劉備不出手,爾等也沒地方去購買餘糧,時間一長,這江東百姓們會作何感覺,我就不得而知了。”
“只不過,倘若他們真到了快要餓死的時候,我戲煜因不忍百姓餓殍遍地,特意運輸了大量糧草來此救濟,想來定會受到江東百姓們的愛戴。”
“等到了那個時候,孫家兄弟還有誰記得,我就不清楚了。”
戲煜說完,還聳了聳肩,頗有些無辜。
反正他也沒說錯,再加上天子劉協全聽自己這個“小叔”的,到時候真要救助了江東境內的百姓,自然能得到他們的擁護。
有了百姓的支持,隨便振臂一呼還不是一呼百應?有志之士完全可以爲自己所用,若是他們想去天下人皆夢寐以求的青徐二地,也不是沒有可能!
只這一點,想必便能吸引天下不少義士,至於受災後的江東百姓,只怕是削尖了腦袋要定居在青徐之地!
而沒了江東百姓的江東,還是江東麼?
待到那時,沒了江東的孫家兄弟,又該如何自處?
還是那句話,基礎決定建築高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雖說在你孫家的治理下,江東百姓的生活還算說得過去。
但倘若百姓們還有一個更好的政權和生活,誰有願意去過“苦日子”呢?特別是在經歷了糧慌之後。
一想到這,孫策氣的攥緊了拳頭。
若不是在場的人太多,他都怕自己按耐不住風度,直接撲上去將對方身上的一塊肉給咬下來。
實在是戲煜這計謀太過於陰損,那算盤珠子打的都快把自己臉崩疼了。
但你要真說這是陰謀吧,對方倒是挺直言不諱,可這等陰損的計謀,着實不能算是陽謀。
只不過是很巧妙的抓住了江東的命脈,並通過糧食加以實現罷了。
隨着他望向戲煜的眼神許久不變,在場的氛圍也開始漸漸凝滯起來。
只顧着思索破局之法的孫策,並未注意到這些。
但思來想去,除了戲煜說的那個法子,他始終想不到什麼更優解。
哪怕是自己雙腿健全,面對戲煜都沒有什麼把握,更何況現在?
倘若在這樣的情況下再失了江東百姓們的心,他們孫家的偌大基業也基本上相當於是毀滅殆盡了,這可不行!
但若是就這麼妥協,徹底失去了逐鹿天下的資格,好像又挺對不起列祖列宗之遺願的。
要不然······想法子將戲煜留在這裡?
實話實說,早在宴席開始之前,他便命人不動神色的在大殿周圍埋伏了近萬精兵。
四周圍起來的三千多精兵看似是在站崗,守護衆人之安全,實際上卻是孫策佈下若是同戲煜談和失敗後的第一道保障。
至於建安城內的五千精兵和在城外紮營的八萬士卒則是他準備的第二道、第三道後手。
只要大殿戰事起,他們便能在最短的時間抵達此地,對戲煜等人進行圍剿!
想到這,心下稍稍安定了些許的孫策有了計較,眼露兇光的問道:“倘若······爾等回不去青徐,又該如何?”
“這便更簡單了!”
這個問題壓根兒不需要戲煜回答,坐在郭嘉身後的一個年輕儒生果斷起身,在衆人的注視下不見半點兒慌亂。
巍然不動的從袖中取出一幅畫卷。
待其徹底攤開,衆人方纔知曉,此乃海域圖!
雖認不出其海域是何處,但就畫上那細緻的描述與刻畫,便給人一種不明覺厲之感。
“還請吳侯仔細看看!”
賈璣笑着走到大殿的正中央,並逐步朝孫策靠近。
他伸着雙手,將整幅畫卷立於身前,以便孫策近距離觀看。
搞得孫策很是狐疑。
怎麼的?現在的年輕人都已經膽大到這等地步了嗎?
面對自己不但不害怕,反倒笑容滿面的往前湊。
要知道,自己就算身有殘疾,也是上過戰場殺過敵的猛將!
尋常文人見了自己都會被身上的氣勢所震懾,可眼前這個年輕人卻好似半點兒都不懼怕。
前有黃旭,後有這個年輕人,青徐之地教導出來的年輕人還真是與衆不同。
賈璣纔不管他那眼神莫不莫名,奇不奇妙呢。
他笑嘻嘻的望着孫策,道:“吳侯且看,此乃建安城外的海域,水師踏星和盛皇就停泊在此地,若是您有什麼歹意,無需等到半夜,船上的八萬水師便會抵達建安!”
“除此外,自合肥而下的壽春城內,也有五萬士卒開始急行,不消五日,便能抵達此地!”
“哦,對了,青徐二地內的三十萬大軍如今也無事可做,要是您想,他們隨時能來江東轉上一圈!”
“要知道,青徐之地的地理位置如今可比江東要好得多,半分後顧之憂都沒有!”
“所以······您確定要留下我等在此嗎?”
瞧着賈璣那賤兮兮的模樣,戲煜笑着搖了搖頭。
張昭因爲對青徐水師一知半解,故而無法接話。
孫策倒是聽魯肅講過這兩支軍隊的厲害,但到底不曾親眼所見,故而有些夜郎自大,
不過還不等他開口,一直關注着海域地形圖的魯肅率先忍不住站起了身。
作爲江東境內唯一一個見識過那兩支水師的人,他除了忌憚和恐懼,再沒有其他想法。
是以格外清楚,這戰是萬萬不能起的!
以江東現在的處境來說,一旦開戰,整個江東稍有不慎便會迎來毀滅性的打擊。
甚至對方都不用出動水師親自下場,只要將相鄰江東的海域水系盡數圍住,再阻隔掉過往商船,光憑沒糧這一點,不用一年,身陷囹圄的江東,內部便會率先自行瓦解。
想明白這一點的他又怎敢和戲煜正面起衝突?
一瞬間被汗水浸溼了後背的他果斷開口:“盛國公這是何意啊?我等可從未想過要同您開戰啊!”
“主公在得知您要來江東,早就翹首以盼,早在十幾天前便開始準備今日之宴席,全境更是在一月前便知曉主公小妹即將嫁與盛國公之事,高興得喚醒鼓舞。”
“其中不乏百姓們自發購買紅燈籠,只爲恭賀二位,願二位百年好合,在此等盛事即將到來之際,江東又怎會生出惡意?”
“反倒是您南下,並未見到半點誠意,南下之時還不忘帶率大軍處境,惡意滿滿啊!”
他彎着腰,叫人看不清面色,但聲音低沉又迫切,像極了被人欺騙後難以置信語氣。
戲煜聞言,淡淡掃了眼魯肅,隨即勾了勾脣角,望着孫策輕聲說道:“說我沒有誠意?那麼請問伯符,不知其弟孫仲謀現在何處?”
“正在家中照顧老母,母親近些年來,身子愈發不適,今日更是半點離不開醫師,仲謀在迎接完您的到來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回去照看了。”
這個問題孫策早有成算,故而答的滴水不漏,相當自然。
早在戲煜沒來之前,他便已經和仲謀商量好了話術,只爲防止對方的探尋。
“哦?身子不適?再這春暖花開之季,令母竟然病了?不知因何而病啊?”
戲煜略帶疑惑的湊向孫策,對方當即飲下一口酒水以緩尷尬,隨後淡定道:“這個醫師該在查,想來近日便會有結果。”
奈何他就算裝的在淡然,也逃不過戲煜的火眼金睛。
他面部細微表情控制的不錯,但鼻頭的輕微聳動,眼眸下意識的躲閃,顯然是沒說實話。
“既然如此,我建議伯符還是換個醫師的好,吳老夫人乃是當世皆知的忠烈節婦,憑藉一己之力養大破虜將軍的四位嫡子,萬不可被那等庸醫毀了。”
“恰好我曾拜師華佗,學過些岐黃之術,不妨去見見老夫人,若是她當真病的不輕,也好及時給華佗去信,叫他來此看看。”
說罷,他順勢起身,讓孫策心下猛地一跳,不知該幹些什麼。
“怎得?伯符還不走?切莫耽誤了老夫人的病情啊!”
見對方坐着不動,戲煜低頭似是而非的笑着,叫孫策尷尬至極。
娘啊······
現在這可咋整?
戲煜怎得不安常理出牌?尋常人問到這裡不是已經可以結束,繼而開始下一個話題了嗎?
怎得偏他揪着不放?
不但要問,還要親自去看,這是能看的嗎?
一看不就全露餡兒了?
“這······這家母——”
“好了,老夫人生病是大事,豈容我等在此東拉西扯,停滯不前?一切等見了老夫人之後再說!”
說罷,他便伸手想要拉孫策起身,言語中還帶着幾分責怪。
這一刻,先前因爲戲煜以及賈璣的那番話而劍拔弩張的氛圍就這麼被孫策的尷尬和戲煜的執着給打散了。
忽然之間,一切都變得輕鬆起來。
“盛國公,此事急不得,還是過幾天再說吧!”
孫策可不敢起身,面上也泛起了些許苦澀之意。
要是讓母親知道自己在宴席上詛咒於她,以老夫人的性格非拔了自己這身皮不可!
能將他們兄弟四人帶大,老夫人的身體情況可想而知。
平日裡就健步如飛,生龍活虎的,時不時和同人打打麻將,鬥鬥地主,過的比他這個兒子快活多了。
話說麻將和撲克牌,都是來自青徐二地一些休閒娛樂的好東西。
自打被商人帶到此地後,便深受廣大百姓們的喜愛。
平日裡,達官貴人家的婦女最愛湊到一桌玩這些東西,尋常百姓們也會在每日勞作結束或者是閒暇之餘玩上一玩,放鬆心情。
只是,他們就算在喜愛這些休閒娛樂的小遊戲也不能讓戲煜看到啊。
也別是在自己還說了母親病重的前提下。
這不是要他命呢嗎?
“今日都不去還要何時去?”
戲煜搖搖頭,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說:“伯符,那可是你的母親,如今重病臥牀,你不去塌前盡孝便已是不對,怎得還要阻攔我去看看?”
“要知道,再過不久我同你便是一家人了,尚香的母親,自然也是我的母親,不去探望如何說得過去?”
“伯符啊,你我同爲一家人,又怎能看着我做那不孝之徒?”
孫策被他這番義正言辭的說法給弄傻了。
怎麼還上升到孝不孝順的地步了?
他不想讓人去看母親純粹是因爲不想母親知道自己咒她,也不想讓戲煜知道自己騙他啊!
這要是真去了,他還不兩頭不落好,把人全得罪光了?
不行!萬萬不行!
“可······可是母親那邊多有不便,今日確實不宜去探望啊!”
聲音突然尖銳了不少的孫策心中很是忐忑,但就算再不安,他也勢必不能叫戲煜去看往母親!
“既然大舅哥不願意我去探望,那便算了吧。”
說罷,戲煜還深深嘆了口氣,隨後拍了拍孫策的肩膀,頗爲親切的說道:“咱們再說會方纔的話題,大舅哥啊,我來江東的誠意可不比你少啊!”
“那些兵馬也並非我有意帶的,只是······我不論去什麼地方身邊都得有人陪着啊,雖說我身手不凡,對上千軍萬馬也絲毫不見慌張。”
“但身爲盛國公,出行帶上些跟隨的侍衛這不過分吧?我可是當今天下唯一的盛國公!”
“哎?”
孫策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突然被叫的如此親切,他很不習慣啊,怎麼辦?
還有,你是當今唯一的盛國公,難道我就不是唯一的吳侯了嗎?不就是官職比你低些,手下的能人義士比你少些,所屬領地比你窮些······
想着想着,孫策突然就覺得自己有些可憐了,他望着戲煜的眼神,也變得很是古怪。
“這是怎麼了?”
戲煜不明所以的看了孫策一眼,繼而扭頭望向衆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只不過,哪怕是唯一的盛國公,也有不受我控制的事情。”
“就好比那黑白騎,雖然都是我教導出來的普天之下一等一的,精兵,不但善於騎射遊獵,還精通隱匿、戰略、刺殺······,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會受我的管轄呀!”
“黑白騎也是有各自直接統帥的長官的,說白了,除了我身邊諸位所看到的這些黑白騎外,其他黑白騎的行蹤飄忽不定,哪怕是我也不知曉。”
“只不過······既是我親手培訓出來的,那他們自然只爲我負責,想來我在哪兒,他們也必定隱身在哪兒。”
“這是在黑白騎成立之初便定死的規矩,哪怕是我也無法改變,還有一點,既然黑白騎皆爲我服務,那麼只要他們沒死亡,我便不能死,也不會死!”
“伯符,你現在還想着開戰嗎?”
“我······這,我——”
孫策黑着一張臉,卻沒有半點兒脣色。
他到是想開戰,但是敢嗎?
本來想給戲煜一個下馬威,可誰曾想,反倒被對方嚇得不敢動彈。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能做的選擇好像就只有一個!
黑白騎的威名他要是不知道,那可就真是白活了。
當年北方冀州之戰,暗殺了袁術無數兵馬的是黑騎,滅了袁術大將軍紀靈的也是黑騎,要不是黑騎,那年的冀州之站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