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是磚瓦琉璃,就連上等木材以及昂貴的稀有礦產都囤積在一處,其數量之多,叫人咂舌。
當然,這些東西一開始是堆積在城外一個單獨的小鎮內的,此地無人居住,只有鎮守在此的三千精兵。
也正是因爲有他們的存在,諸多材料才未被人發現。
不過眼下倒是不用他們鎮守了。
因爲城內的各項施工乃至基礎設備基本上都建設好了。
接下來,真正該出力的就成了下邳城設計院內的設計師們。
他們分成不同的隊伍,拿出了大量的設計圖紙,甚至還架設出了巨形塔吊。
這東西雖然比起後世簡陋了許多,但就目前來說,也是讓人難以想象的存在。
劉協就在看到這些的時候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當然,他雖看不懂這些個工具和圖紙,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城內的變化。
不過短短十天,後方的城牆就被拓寬了不少,遠處原一望無垠的荒地上則有着一座座恢弘的建築物逐漸拔地而起。
一座前所未有的新城就在衆人難以置信的眸子中,迅速完成。
新城外圍基本敲定後,並未見人搭建圍牆,反倒是又打造了一處全新的城區,此刻,那裡正匯聚着少說上千名工匠,正大汗淋漓的搭建着什麼,速度快的叫人眼花繚亂。
一直到那處快被建造結束,劉協才知道下邳城內,竟然還有一個叫錢莊的地方。
而那個裡面則匯聚着整個下邳至少八成以上的財富。
也正是因爲有這些錢財的加持,戲煜纔有底氣將過去一年,乃至是三五年內所賺的多餘的錢財兌換成各種稀有材料、礦石,乃至是軍需器械等必須的材料。
聽到這,劉協不由得開始算起自己從進入下邳後就看到的好東西,試圖從這些方面估算出如今徐州整體所蘊含的財富總量。
結果······
自然不是他能估算出來的。
這會兒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就算不被戲煜架空政務和軍事武力,只怕也沒什麼資格去管理青徐二地,哪怕對方已經在讓他開始進行系統的學習。
對自己的實力有了清醒的認知後,他主動找了戲煜說明要進入太學苦修,最起碼也得先和那些年輕學子們一起,將青徐二地的新政搞明白了再說。
很快,年關將至。
第一波走兗州運河路線的黑騎已經從野地歸來,令沿途的商船前來接應轉載。
至於趙子龍,則是率了兩千黑騎前去尋找尹昊等人,一爲迎接他們,二爲前後夾擊,重創曹彰。
當他們不再隱藏身份,從驛站內牽着戰馬走出的時候,甚至還贏得了不少兗州百姓們的支持,不但有送糧草的,甚至還有部分膽子大的百姓幫着他們突破了不少關隘。
再加上時不時的暗殺些地方官員,還不等尹昊衆人來此,他們便已經將兗州邊境地帶攪了個天翻地覆。
等尹昊衆人回來後,更是雙方合二爲一,給了聞訊趕來的曹彰一記重創。
要不是去追殺白騎的曹真也率衆聞訊趕來,手上還持着曹丕大軍的旗子,叫黑騎不再戀戰,只怕曹彰早就被一箭穿心而亡。
這事情說起來快,但也花費了好幾天的時間,等消息傳到曹丕的耳朵裡,重傷的曹彰都已經被底下人擡着往長安方向走了。
一堆糟心事叫曹丕煩悶不已,不過雖說戰事敗了,黑白騎也沒留住,但好在整個長安城內的刺殺結束了,沒了時刻懸在頭上的“刀劍”,整個長安城都穩定了不少。
只是,這種穩定並未持續多久。
在曹丕知道黑白騎是通過水路沿着運河來到長安後,直接下令封了整個河道,禁止所有商戶從運河運送商貨,特別是從青、徐二地出發的商戶。
也因此,他再度深陷麻煩的沼澤。
因爲水路不通,諸多商戶就只能走陸路,可生逢亂世,走陸路時間慢不說,還很有可能在路上遇到些打家劫舍的存在,安全係數過低。
如此一來,越來越多的商戶便不得不忍痛捨棄長安這片土地。
畢竟,和命比起來,這些錢真的不算什麼。
漸漸的,長安城內別說是精良的軍械和糧草,哪怕是尋常大街上普通常見的工藝品都開始慢慢消失。
閉關所城,固步自封。
正是因爲有了這等現狀,才叫城內的曹丕以及文武百官陷入到慌亂之中。
至於因何慌亂?
蓋因今年天氣變化多端,氣候極差,怕是落不得多少好收成。
好不容易經過了數月的戰鬥,才尋到機會和戲煜和解,並且花費了不小的代價才讓對方鬆口同意談和。
只可惜,這才翻了個年,便在內鬥上又輸了一場接一場。
其實說白了,這雙方都沒將當初戰罷談和的事放在心上,二人維持的也不過是一場表面上的和氣,實則暗藏洶涌,暗鬥不止。
戰事打不過,暗鬥也接二連三的輸,敗得體無完膚的曹丕氣的心口都疼,卻也無可奈何,無計可施。
眼下只盼着將兵馬歸攏到一處後,開始在境內重新設立官員選拔制度,希望能通過內政的改革和全新管理,讓整個兗州煥發生機。
與此同時,他還下令讓御史臺將朝中各大官員的身份再度進行覈實與確認,務必將其身份乃至交際圈探查的一清二楚。
出了尹昊這些人以及刺殺的事情後,他覺得不將手底下的人都查一遍,睡覺都睡不安生。
可誰曾想,不查不知道,這一查······還不如不查!
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一系列有意思的事情讓曹丕哭笑不得,無計可施。
戲志才通過明察暗訪的手段率衆進行了各種搜查和詢證,結果卻發現朝中同黑騎有過密切接觸,且關係不錯的各級官員少說也有數百之衆!
這要他就是想處罰,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罰,又該處罰誰?
畢竟,法不責衆啊!
萬般無奈之下,他最終只得命人將那些收錄好的竹簡乃至是各種名錄和相互間的通信等諸多證據,在早上議事的時候當着大家的面盡數燒燬。
忍受着屈辱的曹丕這纔算是將事情順利解決,大殿之上,又是一團和氣。
等到了晚上,他在回丞相府的路上閉目養神之際,忽然聽到一陣陣嬉笑與絲竹管絃的樂聲。
掀簾一看,竟是內城大街的五官中郎將府!
他當即命人停車,哪怕是在門口,隱約間都能聽到裡面的嬉笑怒罵,由此可見,這府內又該是何等的熱鬧。
他忍着怒火,派人在周圍巡視調查了一番,這才知道,五官中郎將府的熱鬧可不止是今天,幾乎是夜夜笙歌!
蘭栩、陳琳等人更是每日都受邀來此尋歡作樂。
“主公,您這是怎麼了?”
見他目光如利劍般死死盯着五官中郎將府的大門,常伴其左右的司馬懿小心詢問着。
曹丕聞言頗具深意的看了眼他,隨即緩緩吐出一口怒氣,道:“走!去看看子建近來過的如何,又建立了何等功勳與政績!”
“這······主公,眼下正值夜間,想來四公子只是喜愛熱鬧,纔在下值後——”
“嗤!喜愛熱鬧?下值?他怕不是放浪形骸,不知所謂!”
“更何況,聽裡面的聲音,此事怕是有一段時間了,預估這等荒唐之事開始的時候,我等尚在討論政事,還未下值吧?”
曹丕嗤笑一聲,帶着滿腔怒火沉聲道:“他當眼下是什麼時候?我與子文成天因爲國事而憂心,小叔也不再是當年與我等同心之人,這些他都看不到嗎?”
“竟然還成天在府邸尋歡作樂,觀舞享樂,他難道就不曾想過要證明自己,就算是離開了父親和小叔,也能擁有一番偉業,也能叫曹氏宗親,乃至是天下人都高看一眼嗎?”
這個問題司馬懿不敢回答,因爲它着實過於尖銳。
同樣的,也反應出一個現狀。
那就是,離開了曹操和戲煜兩位,曹氏宗親在這天下還真不算是什麼大人物。
至於他們幾個,也就只有曹操兒子這一個身份在加持罷了。
其實當年若非夏侯元讓、曹子孝等人選擇了背棄戲煜大人,從而使其對曹家失去了信心,只怕戲煜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當然,如果曹丕能像先主公曹操那樣對待戲煜,許他國士無雙,想來曹氏也不會有今日之結局。
這些問題其實早就在司馬懿的腦海裡過了一遍又一遍。
對於戲煜他還是相當佩服,同樣也非常想與之一教高下,並且竭力將其超越。
畢竟,普天之下,除了戲煜再找不到一個能在仁政、才學、學識與奇策等等方面都極爲優秀的存在。
說起來,這世間有實力的謀士也並非沒有,但包括他自己在內,幾乎都是別人手中的棋子。
反觀戲煜,如今已經成了一個棋手,甚至還是極爲厲害的棋手。
就拿眼下這件事來說,他人還在下邳悠閒的過着年,卻讓整個長安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失去了原有的安寧。
如今雖說黑白騎早已離開長安,但長安境內的文武百官依舊憂心忡忡。
除此外,儘管曹丕命人出了昭示告知百姓們內亂已平,但他們的內心依舊充滿了不安。
反正自打出了刺殺的事後,整個地區的百姓們就對曹魏沒了信心。
而這一起的始作俑者,就是戲煜。
誰又能想到,曾經被曹家那樣排擠的戲煜在說過“事不過三”這句話後,真的會在忍耐了曹家人三次後,開啓絕地反擊。
從青州對兗州用兵用計開始,他之後的計劃那叫一個環環相扣,生生不息,完全沒給對方半點兒反應時間。
司馬懿也是因爲看到了曹家自曹操離世之後對戲煜的所作所爲,才讓他也下定決心不在對曹家死心塌地。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父親司馬防曾經對他們兄弟幾人說過,最好每人都和一位少主交好,如此司馬家才能永久昌盛。
只可惜,最小的曹衝早已去世,而曹昂去了徐州跟着戲煜,只有選擇跟隨曹植和曹丕兩兄弟的自己和兄長司馬郎二人在曹魏勉強有幾分分量,在朝中多少說得上幾句話。
除此外,司馬家的其他兄弟都沒什麼權勢。
當然,因爲他們做官的地方分佈整個冀州和兗州,故而權力雖然不大,但到底有上幾分影響。
只不過······僅憑那麼一點兒影響力,可未必能救下跟隨在曹植身邊的兄長司馬朗。
此時此刻,他只能祈禱兄長不在屋內,如若不然,只怕難逃一死。
在他胡思亂想的同時,曹丕也走下了馬車,朝府邸的階梯走去,身後還跟隨着數百宿衛。
不一會兒,聽到敲門聲的家僕就趕出來開了門,在見到曹丕的瞬間,嚇得臉色發白,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拜······拜見魏公,不知魏公大駕光臨還望恕罪,小的······小的這就前去通傳——”
“不必了,我就是要看看,他到底在幹什麼?”
說罷,曹丕掃都沒掃一眼僕人,果斷擡腳走了進去。
若非眼前這個老僕早在父親還活着的時候,便已經在府內待了數年,覺得他隱約有些眼熟的曹丕定不會放過這個老傢伙。
當然,不爲難並不代表沒懲罰。
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老僕直到曹丕的腳步聲徹底消失,都不敢從寒氣肆意的階梯上站起身子。
至於司馬懿,則忐忑的快步跟在曹丕身後,不敢言語。
不一會兒,在前面開道的宿衛便將整個院落屋子團團圍住,這個時候,一道身影自前院走了出來。
司馬懿定眼一瞧,心裡直呼要糟!
因爲此人不是他人,而是他的兄長司馬朗。
看來······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雖然心裡慌的要死,但司馬懿的面上卻不敢有半分表示。
不過好在司馬朗的身上不見半分酒氣,人看着也很是清明。
他在看到曹丕的瞬間愣了一下,隨即快步向前,帶着幾分希冀與期待,深深的彎下了腰。
“屬下見過魏公,您終於來了!”
對面之人曹丕自然認識,他轉頭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司馬懿,轉而朝司馬朗責問道:“怎得?是覺得我來的晚了?還是覺得我來此耽誤你們尋歡作樂?”
“這······屬下並無此意啊!”
司馬朗哭着一張臉,左右爲難了片刻才解釋道:“屬下曾數次勸說過四公子,讓他不要飲酒,不要尋歡作樂,可奈何······架不住四公子被其他門客蠱惑。”
“非但不聽屬下的,還命屬下爲其他門客斟酒賠罪,這其中有個叫陳琳的,口才着實厲害,屬下數次勸慰都被他駁斥,四公子也對其信賴有加。”
“呵!”
曹丕越聽越生氣,臉色也愈發暗沉。
司馬朗這個人他還是知道的,在許昌就是個出了名的忠厚老實,故而對於他的話,多少信了七八分。
“那不過是些窮酸儒生,你說不過可不代表我說不過!”
說着,他便笑出聲來,接續道:“今日,我便教教你該如何同他們說話!”
話音落下,他也大刀闊斧的走進前院,接着繞過錯綜複雜的門廊,一路徑直朝中、後院走去。
其實到了中院後,耳邊聽到的各種絲竹管絃聲、歌聲、說話談聲······皆匯聚在一處,曹丕忽地一聽,耳朵都有些遭不住。
這個時候,曹植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聽着他那高談闊論的各種點評,曹丕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就上了好幾個臺階。
他大步流星的繞過中院,在走了一段青石板路後,擡腳就朝眼前關閉的大門踹去。
哐的一聲,門內場景盡攬無餘。
除了坐在主位上的曹植外,裡面還坐着七八個謀士打扮的文人,其中最顯眼的當屬坐在正下方左側第一位的那名男子。 ▲тt kǎn ▲¢O
估計是喝醉了,他見到來人後眯着眼辨了許久,最終在確定是曹丕後,不但不起身行禮,反而大言不慚道:“來者可是魏國公?怎得看起來遠沒有先魏國公的風采?”
這話說的極其扎心,也格外大膽。
就因爲隔着一堵門,沒在第一時間認出曹丕,他便說曹丕沒有其父曹操之風采。
曹植聞言尷尬的笑了笑,皆是道:“先生慎言,此乃我二哥!”
“二哥,這位乃是我的門生陳琳,今日一見皆是緣分,來,二哥,一道來爲今日這第六巡酒舉杯!”
曹植這會兒估計也是喝高了,面頰映紅,雖然說話沒有大舌頭,但身影多少有些控制不住的在晃動。
只是······都已經喝成這樣了,他手裡的酒盅倒是端的穩當。
這叫曹丕壓抑了一路的怒火再也無法控制。
他黑着臉,看向陳玲沉聲問道:“我且問伱,司馬朗可有勸過子建莫要飲酒?”
“他跟一個木頭似的懂什麼?人生在世就當無拘無束,爲政時用心,下值後自然也要用心,要隨心所欲,及時行樂,享受生活,這纔是真性情,纔是建安風骨之真諦!”
“說得對,二哥,您難得來一次,今日咱們趁着閒暇之餘一道吟詩作對,以彰顯建安之風骨,豈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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