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最多再在此地待上兩三天就得離開。
“啓稟將軍,哨兵已將方圓十里都偵察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兵馬走過的痕跡,就連水源附近也暫無不妥,我等應當可以在此地多修養些時日。”
就在他暗暗下定決心之際,一位年輕的校尉跑了過來。
“嗯。”
曹真點點頭,話是這麼說,但這位校尉的說辭並不能打消他心中那份不安,眼下的他是真有些顧慮,甚至是害怕。
恍然間,他突然想到了那神出鬼沒,如同幽靈般的黑騎。
那些傢伙整日在戰場周邊遊蕩,主要目的便是擾亂戰場,拖住虎豹騎的進攻腳步,從而威懾整個戰區兵馬。
特別是夏侯惇將軍那邊,被牽制的近乎動彈不得。
倘若······
夏侯將軍在這個時候出個什麼意外······只怕這場戰事也就臨近結束了······
“下去吧,爾等要時刻警惕,特別是夜間萬不可掉以輕心,還有,記得將所有騎兵都收攏在大營附近,給曹純那邊也說一聲,既然是聯合駐紮,就合該守望相助。”
這話他其實早就和上游的曹純說過,當對方併爲重視。
“這子丹的性子未免過於謹慎了,咱們現在地處後方,距離前線多少還有些距離,且此地足有三萬人之多,又有誰敢悄然越過前線,跑來偷襲?”
再一次聽到這話的曹純依舊不怎麼上心,自己好歹也算是最早跟隨曹操的一撥人,又怎會連這點兒眼力見都沒有?
但可惜,他遇到的是一個心眼子過於實誠的傳令兵。
“將軍,話是這麼說,但不怕萬一就怕一萬啊,咱們兩營駐紮的距離確實有些長了,若萬一真有什麼事,支援起來,着實有些力不從心。”
此話一出,曹純便不高興了。
他孃的,自己在戰場上待了大半輩子,雖說沒什麼值得稱讚的功勳,但也從未犯過大錯,又豈是爾等一個小小的士卒能夠說三道四的?
他眉頭微微一皺,隨即面帶微笑的問道:“哦?聽你此言應當是很會帶兵嘍?”
“啊?這······將軍,小人並未此意啊!只是······只是覺得眼下戰局混亂,我等還是小心——”
“放肆!”
曹純猛地起身,怒吼道:“你這廝竟敢戰前動搖軍心,胡言亂語,來人,將他給本將軍拖下去,重打二十軍棍,然後再給子丹送回去!”
“諾!”
大帳外執手的侍衛果斷將人拖出,行刑。
二十軍棍,雖然算不上多,但也絕對不少,傳令的士兵被打的子哇亂叫卻也不敢再說什麼。
他很清楚,因爲多言已經惹惱了曹純,若非眼下正值戰事,只怕他得到的就不是簡簡單單的二十軍棍了。
說是這麼說,但莫名被揍一頓還是叫人心生怨懟,特別是在負傷回去的路上。
帶着滿腔的委屈,他一回到營地便跑去見了曹真,並開始添油加醋的描述今日之遭遇。
什麼不過好心多了句嘴,卻不想對方惹怒了對方,不但被指責越俎代庖,甚至還強行給自己扣了頂戰前動搖軍心的帽子。
曹真聽完,臉色直接一黑,心底怒火叢生。
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這個態度。
說起這曹純,也算是他叔叔輩的一號人物,一號沒有任何軍功傍身的人物。
雖說職位要比自己高上些許,可這有絕大一部分是因爲受了家族廕庇,就他個人而言,在軍中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威信。
特別他們這些個年輕的,敢打敢平的年輕將領,壓根兒沒把他放在心上。
可誰曾想,對方竟也這般不將自己放在眼裡。
心中怒火不斷,但他也深知眼下前線戰事吃緊,並不適合內鬥。
現在最關鍵的是等待後方的支援,同時找到一個能夠讓戲煜大軍停下來的由頭。
可眼下想讓戲煜大軍停下來,不亞於癡人說夢。
或許······
唯一能讓戲煜停下腳步的······就只有內政了吧?
隨着戰事進一步焦灼,想必青徐之地的百姓們也會現如一片水深火熱之中。
只要他們承受不住戰亂所帶來的困擾,爲保大本營的安穩,保青徐二地的經濟繁榮,想必那個時候的戲煜不得不停。
而這······需要時間啊······
曹真細細思索一番,隨後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認真的拍了拍傳令兵的肩膀,寬慰道:“此事本將軍記下了,你且放心,我他日定會同曹純一教高下。”
“只是眼下前線戰事岌岌可危,我等身處後方還需團結,共同守望相助纔是,既然他不願意聽本將軍的,那我等靠過去也是一樣。”
“什麼?這······”
傳令兵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急忙隱去眼中的不快,跪在地上,不再言語。
說實話,二十軍棍對他一個常在大營中出入的成年男子來說,並不算難熬。
雖說,上至肩胛下至臀部皆疼痛不堪,但近乎沒有破皮的地方,更多的還是紅腫。
這也是他此刻能忍下去的原因。
當然,更多的還是因爲自己只是個無名小卒,位卑言輕罷了。
得令的他離開大帳,曹真則靠在椅子上開始沉思起來。
按理說這三萬大軍應當以自己爲首,可那曹純如今看來並不是個好想與的。
如今大軍整體相當於是被一分爲二了,特別是騎兵,自己手上只有一部分重騎,輕騎基本上都在曹純手上。
而今對方並不服管教,這就導致騎兵相互之間難以配合,恐怕很容易出亂子。
最關鍵的是自己手上的重騎,一旦遇到什麼突然事件,不論是追敵還是被敵人追殺都不是一個絕佳的選擇。
重騎最擅長的乃是在大軍中衝鋒陷陣,在擾亂敵軍陣型的同時大殺四方,可以算得上是大軍中最爲強悍的部隊。
回顧過去,唯一能讓重騎吃癟的,怕是隻有當初的飛熊。
可眼下,自己手上的這些重騎······在沒有輕騎的協助下,多少有些雞肋啊,追又追不上,跑又跑不掉,在這樣的情況下恐難有建樹,當真叫人頭大。
思索良久,他才朝外喊道:“來人!”
噠!噠!噠!
很快,從大帳外走進一個偏將,此乃公孫家的部將——公孫尋。
自打公孫氏族散了後,能留在軍隊中的已然不多。
“將軍。”
“你去,派三千士兵守在叢林深處,時刻觀察曹純營地的動向,如有特殊速速來報。”
說罷,曹真又低聲道:“記得在山谷內也埋下一些人手,若遇小部分敵軍,先放任不管,待他們同曹純交手後定會原路返回,爾等要做的便是守住山谷,咱們也好甕中捉鱉!”
“末將領命!”
“還有!”
不等公孫尋轉身,曹真又說道:“你再多安排三千士卒駐守在大營附近,時刻關注周圍環境!”
“諾!”
看着公孫尋離開,曹真那顆懸着的心纔看看落了些許,打算上軟榻休息一二。
這段時間雖未打仗,但一個警惕的心從未落下。
可現在,他已經明白自己不安的原因了——白騎!
沒錯,就是白騎!
戲煜的黑騎已然出現在戰場之上,甚至還牽制住了夏侯淳。
可白騎卻始終不見蹤跡。
黑白騎的統帥是黃忠,他曾在戰場上和夏侯淳對戰,如此想來,白騎眼下的將領應當不是他。
既然如此,最有可能指導白騎作戰的人選便呼之欲出了,就是自己一直期待的人——黃忠之子,黃旭!
黃旭乃是有名的神箭手,想必他的兒子箭法也非同一般。
這麼說來,當初在下邳將自己打的人仰馬翻,一點兒面子沒有的那個騎具狼應當就是黃旭了。
想到那次吃的虧,他就格外謹慎。
既然要來軍隊建功立業,那就容不得半點而馬虎,特別是在和敵人還有前仇舊怨的情況下。
深夜,就在曹真熟睡之際,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地平線的盡頭果然出現了許多瑩白戰甲。
他們騎着白色的戰馬,從一處未知的平原趕來。
白色戰甲,白色駿馬,伴隨着月光那冷冽的光輝,顯得異常耀眼。
這樣的存在按理說是相當顯眼的,可週圍卻沒有半個人影。
蓋因此地偏僻,不但縱貫河流,還有無盡連綿起伏的山脈,普通戰馬壓根兒無法穿行。
最關鍵的是,他們來的方向是南方,而南方乃是冀州腹地,是曹丕的大本營!
誰又能想得到,在自己的大本營中,竟然會走出一支敵軍呢?
說到這就不得不誇讚一下黃旭了。
爲了能悄無聲息的來到此地,他可是率領白騎從平原郡繞了數千里路。
看着遠處既凌亂又多少有些秩序的敵軍大營,黃旭不由得笑出聲來了。
“想不到這個曹真還有些意思。”
一想起曾經那個被自己一槍甩得四腳朝天的年輕人,他便忍不住想笑。
“看來這小子已經猜到了,能在這麼斷的時間內猜到,並且有所不防,看來他多少還是有些實力的。”
黃旭率領的皆是輕騎,底下陣營周邊埋伏了不少士兵,想要在短時間內衝破如此森嚴的防備,顯然不是輕騎就能做到的。
僅這一點,便足以讓他對曹真另眼相看。
只不過,雖然黃旭才二十來歲,卻早已在戰場上廝殺多年,論經驗,曹真還真沒辦法與之相提並論。
最關鍵的是,他還有一個極其強大的特點,那便是不迷路!
許是因父親從小便悉心教導他偵察地形圖的關係,讓他在戰場之上始終能辨明方向。
當一個領軍的將領有了這樣的能力,近乎相當於是覺醒了一種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
若非如此,只怕黃旭身手再好,也很難有今日之成就。
而這也是戲煜最爲欣賞黃旭的一點,他當時就在心底暗想,在整個歷史的河流中,能做到這一點的,恐只有冠軍侯霍去病將軍。
能在大漠橫穿八百里追敵卻始終不曾迷過路,這一戰該是何等的震撼?
簡直堪比人形導航啊!
黃旭第一次聽到“導航”二字的時候,並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不過當他明白是一種類似於不迷路的能力後,便愈發看重這一點。
誠如義父說的那樣,擁有這等技能的自己哪怕沒有霍去病那等英勇神武,卻也相差不多。
畢竟,不論在什麼樣的戰場,乃至是戰場的任何角落,只要想,自己就能在戰場上找到任何一個人進行追擊或幫助。
而這也是戲煜給他的最終定位——奇兵!
一個在戰場上不受任何約束的存在,一個在戰場上能轉敗爲勝的契機。
爲此,戲煜在拼了命的訓練他的能力的同時,還不忘培養他的思維,乃至是整體灑脫的性格。
既有大才,就不該在埋沒在歷史的長河中。
若是能讓只在書中存在了寥寥幾筆的人物成爲眼下這個時空中璀璨耀眼的存在,那才叫精彩。
倘若黃旭日後真能有霍去病那樣的威名······
嘿嘿!想想都刺激!
“老大,不好辦啊?兩個營地分的有些開,而且輕重騎兵的分佈也不均勻,若想一口氣全部吃下,有些困難啊!”
“確實!”黃旭點點頭,隨即冷笑道:“上游是重騎,本就不好打,而且看那戒備森嚴的樣,顯然是早做好了準備。”
“反觀輕騎,雖然相對懶散,但速度較快,打不過也完全可以跑。”
“不過······眼下前線的戰事相當吃緊,咱們至今還沒有建樹,若能拿這三萬人立威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話音剛落,身後身着銀白甲冑的一號便從懷中掏出一幅地圖,簡明扼要道:“若打的話有三種選擇,一是橫穿山谷,直奔鉅鹿,打到敵人的老巢去!”
“只要能成功,鄴城守軍必定前來支援圍堵我等,前線的壓力可以得到一定緩解,但咱們必定會被包圍。”
“二則是原路返回,再從徐州出發直奔兗州,徐州與兗州接壤,眼下許昌雖不再是都城,但到底是曹丕最大的經濟支柱,再加上內部有咱們的內線,也要容易些。”
“目前留在許昌的內線尚有三十之多,至於其他一百多人則盡數跟去鄴城,準備跟隨曹丕親信往長安轉移。”
如此想來,曹丕最終選定的定都之地,必是長安!
一號也曾跟在戲煜身邊學習過一段時日。
確切的說,所有白騎內的士卒都曾跟戲煜學習過一些現代人的處事思維,這也導致他們在戰鬥中總能想出一些詭譎的法子。
就好比他現在想的就是悄無聲息的跨越戰區,來到敵軍後方,在一聲不響的和前線大軍前後呼應的同時,找到天子的準確位置,並用最快的速度將其救出。
若是這個計劃能夠成功,他們可就立了大功了。
只是這個計劃實施起來,過於困難,少說得用月餘。
因爲在這個過程種,他們會穿過數不盡的關卡,雖說這些關卡的守軍於他們而言算不得什麼,但口糧卻是個大問題。
糧草所在的地方,守衛也是最嚴格的。
想要悄無聲息的在路上搶奪糧草,直奔長安,顯然困難重重。
“至於第三條,則是滅了底下的三萬大軍······”
“既然遇到了自然要選第三條!”
都不等一號說完,黃旭便露出了一口的大白牙,笑道:“這第一條和第二條都不太可取,過於孤軍深入對咱們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
“再者,以義父的爲人來看,若我等被困敵營,他定會不故一切的前來救援,我等來此只爲立功,而非自找麻煩。”
“還有,你且看底下兩隻大軍的排兵佈陣,曹真明顯是個有腦子的,我們若能滅了他想必定能給曹丕大軍造成一定的麻煩。”
“說起來,我早年還和曹真打過交道呢,當年這小子連我隨手一劍都接不下,如今也不知有沒有長進?”
“不過······”
說着說着,黃旭收斂了嘴角,冷然道:“就算他再有長進,我也定能一劍滅之!”
“大家都做好準備,準備戰鬥!”
“諾!”
衆人低聲迴應完,便井然有序的射出飛箭。
呼!呼!呼!
咻!咻!咻!
在狂風的呼嘯聲中,數不盡的箭雨帶着油罐徑直超下方大營射去。
鐺!鐺!鐺!
伴隨着油罐落地,地面瞬間火光四濺。
悶油的氣味頃刻傳遍整個大營。
不一會兒,曹純咆哮的叫吼迴盪在整個大營,所有的輕重騎也在瞬間清醒。
不過,當他們從營帳中衝出後,就只看到了無盡的火海。
確切的說,應該是漫天的火海盡數將衆人團團包圍。
整整二十里營地,連綿起伏的火苗如同一頭匍匐的火龍,正待蠶食着注視已久的獵物。
輜重糧草,兵甲戰馬盡數被它吞噬。
“巡守士兵呢?都是幹什麼吃的?一羣混賬東西,敵襲!敵襲啊!”
怒火中燒的曹純站在大營正中不斷的怒吼着,他也想快速指揮大軍滅火,卻難以遏制中心中的恐懼,大腦更是一片空白。
“該死的,巡守侍衛到底幹什麼去了?敵人都打到大營口了也不知道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