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確實有這麼一個旁系的子弟, 叫孟鬆,天賦平平,但因爲孟家的名號比較好使, 家中也小有資產, 他便常在外胡作非爲。
他做過的壞事太多, 對自己認知也不清, 一時間沒有將傳聞裡的“罪魁禍首”跟自己對上號, 還因爲那人惹出這等事跟狐朋狗友抱怨過。
但他不記得,有人卻覺得這個故事似曾相識,很快便對號入座了。
將此事告知孟契義的是個孟家的小輩, 當時與一道孟鬆出門歷練,因爲這個緣故, 大家常在一起行動, 孟鬆做些壞事時他們也能儘量阻止。
事情發生的那天好像是個什麼節日, 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分開行動, 哪知就在這短短几刻鐘時間,孟鬆就殺了兩個無辜的普通人。
兩位亡者是一對夫婦,其中那婦人容貌清麗,這孟鬆見着了,精蟲就上了腦, 準備強搶, 本來施來了法將那婦人迷了心智, 便要將她帶走, 她的丈夫定是不願意啊, 又驚又怒,爭執時孟鬆覺得不耐煩了, 直接出手結果了他。
本應被迷了心智的婦人卻在丈夫倒地的瞬間硬生生恢復了清明,見狀目眥欲裂,趁孟鬆注意力還在那邊的時候拔下簪子,狠狠刺進孟鬆的胸膛,孟鬆怒極,反手將她擊出去,又殘害了一條性命。
周圍的人羣早散了,等他們幾人聞聲趕過來,孟鬆已經在療傷了,那簪子雖刺中他的胸膛,但他反應還算快,簪子刺的並不深,又不是要命的部位,只用服幾粒丹藥,過幾天便會連疤痕都不留下。
其餘的孟家人雖然氣憤,狠狠將他訓斥了一遍,但好歹同爲孟家人,他們打聽到這對夫婦還有一女,便託人帶了些銀兩補償,卻聽說那女孩不知所蹤,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誰也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就連當時一起的別的孟家人,雖對孟鬆的爲人不恥,可也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
不過是些普通人罷了。
其實那孟家小輩想起此事時,並不確定是不是這件事,因爲它發生在二十多年前,當年的小女孩怎麼可能從一個普通人搖身一變成爲今日實力莫測的魔主呢?
除非是妖孽。
但世間際遇良多,說不準誰有一日便一飛沖天了呢?
何況他早已看孟鬆不爽,即使是假的報上去讓族長好好查查也好,看看這些蛀蟲如何敗壞孟家的名聲。
孟契義很重視這件事,將當時一起歷練,如今仍在的孟家人召在一起,細細問了這件事。
這事情確實還有幾個人記得,只是當時傳聞滿天飛的時候他們並未將此事與孟鬆聯繫起來。
如今一提都想起來了。
都說無風不起浪,雖然他們覺得那女孩不太可能是如今的魔主,但這傳聞起源無從查起,關於他們知道的那部分也是八九不離十。
所以,即使他們不願意相信,那魔主定和那對夫婦有什麼關聯。
不然爲何只傳了這事?
甚至,說不準那傳聞便是真相。
孟契義當時聽完,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想着孟家在這場戰爭中死去的人的面龐,內心涌上一股濃濃的無力感。
後來孟鬆被孟契義交給了岐生,任由他們處理。
岐生也覺得此事棘手,此人也棘手。
但孟鬆實在壞事做盡,事發後被揭發殺過無辜之人不計其數,岐生便欲藉着這個由頭,將這粒老鼠屎剔除,衆人商量一下,覺得這樣做可以,便又他交還給孟家,由孟契義自己解決。
孟契義還能怎樣?
你們都把處理方式商量好了,還把這個人扔給他是怎麼回事?
直接把這個人解決了,他完全不介意的。
但這種事確實由孟家自己出面解決的好,畢竟是他們教導無方。如此一來,一些有心之人也無法借題發揮。
最後孟鬆是被剔除了根骨,洗去關於修士的記憶,扔進了歸魔之森的中心。
林懷玉聽說還有這麼一茬,也極爲憤怒,不管傳聞是不是真,這孟鬆平日作惡多端,就憑他做的那些喪心病狂的事情,也該讓他嚐嚐苦果了。
他突然想起當時與六道子說的那些話。
修魔者雖多爲殺戮之徒,可也有心懷善念之人,同理,修道者雖自詡光明磊落,可也有喪病無恥的小人。
修魔修道不過是選擇的道路不同,人性的好壞還是要看人心。
孟家抖落的這件事影響甚大,差不多同時發生的蕭家的事情便被不少人忽略了。
蕭穹卻沒有因此鬆了一口氣,他面色鐵青地看着面前的蕭風。
“你告訴我,你真的與魔修有來往?”
蕭風點點頭:“真的。您已經問了好幾遍了,不用懷疑您的耳朵。”
“呵!”
蕭穹本就生氣,聽他這話更是氣急,一揮手掃掉桌上的瓷杯,砸到地上響起清脆的碎裂聲:“你!你爲何這麼做?!還有蕭徵!他有沒有參與此事?!還是你是被他所惑?!”
蕭風聽到他這麼說蕭徵,有點不樂意:“這事情跟蕭徵無關,我與魔修勾結一事,他也不知。”
“你爲何這樣做?!”
“被人威脅,還能如何?”
蕭穹看着他平靜的面容,內心火起:“威脅你不能告知我們嗎?”
“被下了禁制。”
“那如今呢?你別告訴我那魔修好心將你的禁制解除了?!”
蕭風聽着耳邊的咆哮,心裡毫無波動還有點想摳耳朵,他懶洋洋道:“誰知道呢?可能是他死了吧。”
衆所周知,一旦下禁制的人死亡,其所下禁制便失效。
“你!!”
蕭穹被氣得心肝肺無一處不疼,他捂住胸口,手指顫顫指向蕭風,“你你你”了半天都沒吐出半個別的字眼。
蕭風站在那裡,面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事實上他確實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蕭穹怎不知他在想什麼,半天之後他已冷靜下來。
初城上報的時候,只是將自己所見如實說了一遍,聽着雖然覺得蕭風可能與那魔修有點關係,但不乏過來偷襲的可能。
結果找到蕭風,人自己承認了。
但雖與魔修勾搭,傳遞的消息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未曾損害正道,應當是故意這麼做的。
紀由帆他們知道這些是因爲去拷問了原先抓到的那批內奸,因爲這些人之間很可能有所聯繫,搜了半天,才從一人的記憶裡提出一個符合條件的人,據說內奸們都對此人深爲不齒,那種感覺,用一句話形容的話,大概就是佔着坑位又不上。
話再說回來,蕭風即使是之前對付林家二子,也留了餘地,岐生根本不想插手此事,首先蕭風的身份比較特殊,是他岐雲宗門下之人,不論他怎樣處理都不好,更何況,內奸記憶中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蕭風還有待商榷,這不能成爲他減刑的證據,正巧孟家一事給了他靈感,問過幾位地位頗高的掌門人與族長的意見之後,乾脆也將他扔回去,讓蕭家自己解決。
蕭家?
蕭穹如今倒希望岐生立刻將這個不孝子處理了,他現在對於這件事的該作何處置頭疼不已。
真要像孟家那個小輩一樣被剔去根骨,他也是不願的。
蕭風的罪名雖聽着嚴重,但他可未曾做出傷天害理之事,與那孟鬆有本質的區別。
但若是從輕處理了,也不好。
畢竟在當下環境中,衆人對勾結魔修一事非常敏感,說的不好聽些就叫奸細。
若說他傳去的消息並未損害到正道,怕是隻有魔修那邊才能確認這件事。
想到這裡,他便又覺得頭痛欲裂,狠狠瞪了罪魁禍首一眼,他當初要是一口咬定那魔修是偷襲,他不知情,哪還有這些事情?
就憑這一點他便想將這不孝子逐出蕭家。
這不是誠心抹黑蕭家嗎?
蕭風這一勾結不要緊,連帶着蕭徵的信譽也受到影響,畢竟他們倆不僅關係最好,蕭徵還是衆人皆知的修魔之人。
這便給人留下無數的遐想空間了。
雖然想着要狠狠地懲罰他,但若是如此,蕭穹也不至於如此糾結。
但凡蕭徵的修爲與天賦再低些,他也能咬咬牙,大義滅親。
如今蕭徵作爲蕭家保持屹立不倒地位的關鍵人物,在蕭家最在意的卻是眼前的蕭風。
而且蕭風本人的實力也頗爲不俗。
蕭風還是一副什麼都不關心的模樣,吊兒郎當站在那裡,臉上帶着無所謂的神情,教人看着心裡的火氣便上來了。
蕭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顫了顫,水晃了出來。
“站好!”
蕭風將雙腳併攏,但還保持着原來的表情。
蕭穹還在想處理辦法。
就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進。”
蕭穹不在意地說道。
然後他看着進來的幾個人,臉色慢慢嚴肅起來。
來人正是蕭家的幾位長老。
“出了這麼大的事,不能族長你一個人處理吧。”
其中一位看了一眼旁邊站着的蕭風,說道。
“不知長老們有何見教?”
蕭穹心道你們要是能解決也好。
那長老卻說起了別的事情:“孟家的大小姐如今也到了適齡的年紀。”
這說的是孟子妗。
蕭風便道:“既然你們有事相商,小輩暫且告辭了。”
幾個人都沒搭理他。
那長老道:“能配得上大小姐的身份不能低,須得是族長親子纔好,如今蕭風……”
“兒子那麼多,不要扯到我身上!”
蕭風撂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並體貼地關上了門。
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們。
沒走多遠還能聽到屋裡傳來的幾聲暴吼:“豈有此理!!”
他掏了掏耳朵,眼中閃過一絲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