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城……你……你……”
林懷玉手腳無措, 胳膊抖着想碰碰他,卻一直懸在空中未曾落下,初城伸手抓住他的一隻手, 擠了個微笑:“我沒事。”
林懷玉看着他蒼白的面龐, 心裡是絕對不信這句話的, 但他又不知道如何表達, 只好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嗯……”
“長老!”
突然有人驚叫一聲, 一看,不遠處的那位,不正是岐昭嗎?
他白色的道袍如今呈現出幾分灰, 再沒有往日仙氣飄渺的感覺,上面沾着滴滴紅色的血跡, 混在一些被利器劃爛的痕跡之中。
衆人正要圍上去詢問, 他卻揮手製止, 直接道:“先回去!”
他們使用卷軸傳送到岐雲宗的山腳下,然後飛上山, 落在正殿門前的廣場上。
因爲初城受傷的緣故,林懷玉堅持讓他站在自己的劍上,初城拗不過,只得從了。
盟內已有修士得到消息,在此接應, 他們將受傷的人統一扶去救助, 林懷玉正要和初城說讓他也去看看, 卻發現初城臉色紅潤, 看着精神還算不錯。
“這——”
他有些吃驚, 隨即反應過來,與他一起回到房間。
他一踏進初城的屋子便迅速反身將門關上, 佈下禁制。
然後他緊張地盯着已經坐下的初城,道:“你究竟有沒有事?需要我找人來看看嗎?”
初城捂着胸口,苦笑道:“事情倒是沒多大事,只是要麻煩阿玉你幫我護法了。”
“我們之間不需說麻煩!”林懷玉說完,忽然反應過來:“你要晉級了?!”
“嗯。”
需不需要再去找幾個人?他一個人不太行吧?爲什麼初城要這樣做……
林懷玉想問的問題有很多,他望着他的雙眼,對方也在看他,溫和,且帶着熟悉的情愫。
他的心突然平靜下來了,腦中那些雜亂的思想思想也在瞬間消失,他極其認真地說:“你放心。”
初城便微微笑了,盤腿開始。
林懷玉便出了屋子,又佈置了幾層禁制,神經緊繃,站在門前,神識外放到屋中,直直盯着初城。
他不知道初城正在接受什麼樣的考驗,他一向很會掩藏自己的想法,即使是在如此生死攸關的時刻,他的面容依舊平靜,教人看不透。
但林懷玉從不在意這些,他知道,這是這個人兩世的保護色,他偶爾會想,假如他能更早見到這個人該多好啊。
哪怕多一天,多一秒,也能讓他更早些脫離黑暗。
“你這道侶……”
六道子的話打斷了他腦海中的思緒。
聽到六道子的話,他感覺有些不妙,忙問道:“前輩,他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啊。”
六道子道。
林懷玉的心稍微放下些許:“那您繼續說。”
然後他很快知道自己放心地早了。
“你這道侶是個魔修?”
他一驚,下意識想反駁,過了兩秒,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換了句話:“您爲什麼會這樣認爲?”
“還跟老夫玩文字遊戲呢。”六道子呵呵一笑:“小子你這可不地道啊,之前還說我不誠心,如今你可也犯了這個錯啊。”
他不提這個還好,他一說,林懷玉突然覺得理直氣壯起來了:“我瞞您的,您很快就知道了,您還可以隨時讀我的心思,您瞞我的,我可到現在都不清楚啊。而且,我都不知道您到底瞞了我多少。”
六道子不同意了:“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我知道是憑我自己的實力,你不清楚那也不能找我。而且你平日詢問我,能說的我可都說了,就算有隱瞞的,我若說了,你也不方便處理那些消息,敵人遠超你想象的強大,萬一露出了破綻怎麼辦?但你隱瞞的消息我可大都能處理,但你卻不一定可以解決。再說,即使可以讀心,我也不會時刻聽着你的心聲啊。”
林懷玉不願承認他雖說的很難聽,但也有點道理,還嘴硬道:“敵人遠超我想象的強大?不是成魔了嗎?我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你知道敵人已經成魔,那你知道成魔的實力可以達成那些事嗎?”
“長生不老,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林懷玉絞盡腦汁,纔給出這三個形容詞。
“成魔者,毀天創世皆爲可能!”
“那你怎知天道不管?”
“他既擁有這等能力,豈不與天道之力不分伯仲,又怎論誰管得了誰?”
林懷玉覺得六道子說這句話時有少許的情緒波動,等他再試探時卻沒有新的發現,他便將此事暗暗記在心底。
他將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初城的身上,分神與六道子漫不經心地聊着,然後驚覺他們已經偏離了正題。
“您還沒說您究竟是怎麼發現初城是魔修的?”知道他應該是知道的,林懷玉這次沒有轉彎抹角,直接問了。
“因爲他此時用的乃修魔功法。”
林懷玉忙仔細觀察,查探了半天也未察覺出有外泄的魔氣。
“他所修功法非同一般,你探不出來的。”
他這話並沒有讓林懷玉放下心,他追問道:“那什麼人可能察覺?”
“他那位師父就有可能。”
“還有嗎?”
“元嬰期以上的神經敏感者。”
那如今能造成影響的就岐昭一人了。
林懷玉記得,原書中岐昭是知道蕭疏的修魔之體的,後來也在這件事被曝光時爲他說過話。他應該不會因此對初城產生惡感。
而且,他猜初城說不定已經跟他的師父透過底了,君不見此次聯盟中也有幾位修魔人士,據說裡面有兩位正是岐雲宗的。雖然盟內魔修數目稀少,卻、但也體現了現在的正道修士並不是對所有的魔頭都一棒子打死,
那他就放心了。
六道子正巧讀到了他的心聲,剛還有些心虛,然後便有些不服氣:“老夫呢?老夫沒有影響力嗎?!”
“我們可是最堅固有力的同盟者,我肯定是相信你不會造成壞的影響啊。”
林懷玉言之鑿鑿。
六道子滿意地輕哼了一聲。
正說着,初城突然又了動靜。
林懷玉集中精力,見初城皺着眉頭,他心裡有些着急,卻也只能等待。
初城的臉色愈加蒼白,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前滑落,他眉頭緊蹙,緊緊抿着雙脣,一眼看去便能想象他正經受怎樣痛苦的煎熬。
林懷玉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等着,心越提越高。
大概過了兩炷香左右,初城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沒等林懷玉鬆一口氣,天空便響起一聲雷!
天劫到了!
第一道雷落下,初城穩穩地接下了,第二道、第三道……
天雷越來越粗,在第四道天雷劈下的時候,林懷玉不得不收回自己的神識,免其受損。
自天雷降下起,漸漸來了些人,他們見林懷玉守在門前,心中皆劃過一絲瞭然。
第六道天雷將落時,岐昭過來了,他的衣袍如平日一般,出塵無暇。
那道雷帶着萬鈞之勢,狠狠劈下!
那間屋子終於扛不住,轟然倒塌。
林懷玉依舊站在原地,將砸下來的木柱揮到一邊,他終於能見到初城了,他現在十分狼狽,披散着頭髮,渾身狼藉,連盤坐的姿勢都有幾分難以維持。
但林懷玉奇異般的安下了心。
最後一道天雷雖然看着很嚇人,但初城接下的時候,只是吐了口血,然後周身光芒一閃。
晉升成功!
周圍的修士有幾分躁動,“林初城這是金丹中期吧,果然是天才!”
“是啊是啊,他才及弱冠,便有如此修爲,真是天才啊!”
“岐雲宗果然是人才輩出!”
……
有幾個修士蠢蠢欲動,想要上前和林懷玉搭搭話,礙於岐昭,沒能實踐。
岐昭面容不辨喜怒,他對着林懷玉吩咐道:“林公子先帶着他去歇息吧。”
林懷玉感激地望着他,點了點頭,便上去將初城扶起來捏訣瞬移,進了他自己的房屋。
他將初城的身上清潔完畢,又爲他換了身舒適的寢衣,便扶着他躺下,蓋上被子。
他自己則坐在桌旁,繼續等待。
見他有了時間,六道子纔出聲道:“你這道侶不一般吶。”
“哦?”初城成功晉升,林懷玉的心情總算有幾分輕鬆,他道:“他一向比常人優秀,是不一般。”
“……”六道子有一瞬間不想繼續與他說話。
“敢問前輩有何見教?”林懷玉反思了一秒,正經了些道。
“首先,他身上靈氣濃郁,遠超他這個修爲所能夠蘊含。其次,他此次晉升元嬰,竟比許多晉級築基的都輕鬆許,怪哉,怪哉。至於他年紀輕輕便已躋身爲元嬰大能,反而顯得沒那麼驚世駭俗。”
林懷玉知道初城修爲高,卻不知如今竟步入了元嬰期。
如今初城在外的僞裝該是金丹中期,也是難得一遇的天才了,這樣也好,總比弱冠的元嬰大佬的身份低調些。
饒是林懷玉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也不由得想感慨一句:這也太逆天了吧。
人與人之前,果然是經不起比較的。
六道子說着,驚訝於世間還有這等逆天人物。
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想卻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