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永貞元年的戰事,會爲這個天下帶來什麼。
樞相公和北蠻雄主在留人河畔,簽下了一紙《永貞協議》,其中條款甚多,但其中一條很快在大涼天下引起一片喧譁。
北蠻大涼以兄弟相稱,大涼爲兄,永不進犯。
僅這一條,就讓天下讀書人跳起腳罵臨安那婦人,也罵狄相公賣國。
尤以趙室子弟罵得更狠。
誰都知道,大涼自開國以來,趙室甚至大涼天下民心,都對一統這片天下抱着期翼,太祖太宗多有北伐,只不過北蠻也屢出雄主,導致未能得償所願。
甚至於還反而被北蠻打了個建炎南渡,若非嶽精忠橫空出世,大涼將成千古笑柄——雖然也差不了多少。
可這些年來大涼都憋足了氣,想要血洗這個恥辱。
現在打了這麼一場小戰事,然後就簽下了永不進犯的協議,你讓趙室情何以堪,難道建炎南渡的恥辱就永遠釘在趙室額頭?
只有那些熟諳天下事有眼光的大才之人看出了其中的味道。
這一協議,其實是彼此的退步。
北蠻去歲天災,今年也好不到哪裡去,至少最近幾年國力要衰弱,要打大涼,可燕雲十六州有岳家王爺鎮守,臨安還有樞密院狄相公。
這對大涼雙璧死死的壓住了北蠻雄主的野心。
比如今年的燕雲戰事,北蠻雄主也從沒奢望過能打過燕雲十六州,不過是想着闖進大涼境內,在燕雲十六州搶點東西就班師回國。
所以北蠻需要休養生息。
而女帝如此,則只有一個意圖:攘外必先安內。
先讓這個協議牽制一下北蠻,等解決了國內岳家王爺、趙愭王琨、趙驪之流,永安盛世之下再接永貞盛世,如此全國同心,再找個理由舉國而北伐,天下何愁不一統?
無論怎麼說,這件事被趙室看得很重。
大有要拿這件事做文章,讓東宮那位太子提早分政掌權的意思。
而鐵血相公王琨也有此意。
臨安,倏然間風生水起,平靜之下暗涌流動,無數世家和中樞重臣在王琨、趙驪的逼迫下開始站隊,一場針對女帝的陰謀悄然展開。
能然太子掌權分政是好,若是能逼得婦人禪位,那就最好。
只是誰也沒想到。
趙驪和王琨還沒出手,先被女帝打了個悶棍,籍由燕雲戰事守護雲州之功,女帝正式提出加封閒安郡王趙長衣爲王。
樞密院無一反對。
開封岳家王爺上折細數了趙長衣幾大功勞,儼然要捧上天。
雖然王琨和趙驪費盡心思,但終究耐不住女帝的霸氣,於是永貞元年的秋初,閒安郡王趙長衣成了閒安王。
向着太子東宮邁進了一大步。
永鎮元年的秋初,女帝下旨,廢掉張綠水儲妃一位,改立清河崔氏嫡出女子崔鶯鶯爲太子儲妃。
表面上看這是女帝立趙長衣爲閒安王后的退步。
實際上麼……大家心知肚明。
不過是爲了保護那柄被她派去開封欲殺一條臥龍的劍。
趙室樂見此事。
只有相公王琨鬱悶不已,太子趙愭得清河崔氏支持,怕會超出自己的掌控。
但這位鐵血相公自信無比,依然強勢着。
相公王琨,朝堂裡一家獨大!
……
……
燕雲恢復了平靜。
李汝魚離任之後,夏侯遲走馬上任正將,銀槍白馬的君子旗補缺副將,被他歸攏起來的四百餘散兵潰勇還剩下一百來人,盡數編入觀漁駐軍裡,成了這位異人的第一隻心腹戰力。
夏侯遲是個老兵,又是正將,和君子旗相處極好,凡有事不決,多詢問於君子旗。
倒顯得他成了副將。
至於他家裡那個婆姨,沒事幹的時候又再張羅着要給君子旗介紹個大屁股婆姨,君子旗無奈的很,倒也讓她成了件好事。
當初和她一起上城頭戲謔過李汝魚的悍婦,被她說動,將那個在戰事了死了老公的弟媳婦介紹給了花小刀。
也是個大屁股婆姨。
至於箇中美妙銷魂之處,從新婚夜後第二日,花小刀走路腿軟可見一般。
李汝魚前往開封。
隨行兩人一狗,負雙劍的女俠,一襲紅衣的小姑娘,嗯,有個很溫婉的名字,宋詞。
小紅被女俠打發回了青城。
雖然跟着方流年學了劍道,但作爲青城傳人,總得回去認一下師門。
李汝魚苦不堪言。
感覺像帶了兩個大爺,整日裡被指手畫腳呼來喚去,偏生還沒法反對。
宋詞也便罷了,這小姑娘在夕照山下便強勢,可連女俠公孫止水也學了樣,李汝魚稍有反對,女俠就一臉憤懣的說你殺了我師父,信不信我兩劍戳死你。
倒也發現個詭異問題。
北方除了開封,似乎各處都有青龍會的影子。
而每到一地,青龍會都會提前有人來招呼自己三人,尤其是對公孫止水,簡直不要太尊敬,就差沒當姑奶奶伺候起來。
李汝魚問起,這位女俠期期艾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說師姐方流年好像和青龍會有什麼關係。
一旁的紅衣宋詞哼哼冷笑,說了句別看那個女人現在對你好,指不準啥時候就把你啃得骨頭都不剩,女俠你還是太單純了。
女俠對此嗤之以鼻,她可是我師姐呢。
李汝魚暗暗心驚。
總有種錯覺,公孫止水和宋詞都與青龍會關係匪淺。
觀漁城到開封不遠。
經過數日跋涉,在黃昏時候已經可以看見那座巍峨舊都,青色城牆矗立在平野之中,宛若一尊崢嶸兇獸四平八穩的大氣臥着,只需再走小半個時辰便可入城。
沒有走官道。
宋詞在東宮裡呆得久了,去觀漁城也是一路風塵,便想着順着汴河走下去,看看山清水秀。
李汝魚但依了她。
心裡着實有些感動,自己困於觀漁城,她便悍然拋棄太子儲妃的身份,不計一切後果從臨安到觀漁千里送來……一片暖情。
嗯,就是暖情。
暖人暖心。
不知道怎麼回事,李汝魚忽然想起夏侯遲那個心直口快婆姨說的小姑娘這是千里送貞潔給你暖被窩來了的粗俗話來,連君子旗和夏侯遲也是一臉贊同,讓人哭笑啼非。
紅衣小姑娘,悄悄的在李汝魚的心裡,佔了那麼一小片。
順着汴河繞路了許多,在一個回水地形處,白樺樹下修了一座精緻別院,後院養了一些白鵝,此刻已歸家,院子裡栽了些許梅蘭竹菊,皆是名貴品種。
院前臨水石階前青衫的讀書人臨江而釣。
院子裡,有個安靜的年輕侍女溫柔的焚香撫琴,琴音悠揚一派祥和。
恬靜時光美不勝收。
三人走過時,恰好看見讀書人收杆。
宋詞眼尖,詫異的呢喃了一句,“喲,釣鉤都是直的,像針一樣,連魚餌也沒有,這可怎麼釣魚啊。”
垂釣用直鉤?
李汝魚也怔住,還有這等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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