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平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帶着何沅站在了青玉院門口。
何沅見他躊躇不定,面上帶些興奮道:“怎麼了?快進去呀。”
謝承平只好硬着頭皮進去。
青玉院是京中最大的妓院,裡面的裝潢倒不是何沅一開始想的那樣嚴肅浮誇,反而頗有雅緻。
臺上有位姑娘正在彈奏小曲,語調婉轉,唱着江南的吳儂軟語。
老鴇見有客人,扭着腰就來招攬,這倒是很合何沅的想象。
沒曾想,那穿的花枝招展的老鴇一見謝承平,面色頓時一變。
謝承平朝她遞個眼色。
老鴇會意,又掐着嗓子道:“喲,歡迎二位爺大駕光臨。”
來時何沅便是一身白衣不變雌雄,此刻倒有幾分男子氣概,只是那老鴇縱橫風月場所,哪會不知這眼前人是男是女,不過是順着打扮往下說罷了。
何沅輕咳兩聲,壓低嗓子,故作鎮定:“我帶着弟弟過來玩玩,你們這有什麼好看的姑娘,都帶來讓爺瞧瞧。”
弟弟?
老鴇面上忍住不笑,彎腰帶着二人去往包間。
謝承平面色不變,到底是忍不住悄悄貼近何沅,小聲問:“緣何我就是弟弟?”
何沅一臉正義:“你看起來就沒有我魁梧有力,自然該是你做弟弟。”
謝承平將何沅從頭到腳大量一遍。
魁梧有力?
何沅毫不弱氣地接受打量。
這包想來是青玉院的頂級,佈置的意趣橫生,香菸繚繞,壁上掛着名家畫作。
不像個青樓,到像個文人雅集之地。
老鴇不一會就領來三個姑娘,長得如花似玉,身段婀娜,一位懷抱琵琶,一位手執長笛,另一位想必是唱曲的,兩手空空。
何沅見謝承平隨意坐下,撇撇嘴,果然是混慣了煙花之地的人。
老鴇出去後,面對這一屋的姑娘,何沅後知後覺地尷尬,現在要做什麼?
那三位姑娘倒是熱情,不敢去纏面無表情的謝承平,全都纏上了何沅。
“公子,奴家秀姑,難得見到像公子這樣好的樣貌。”
“這小公子當真可愛,耳朵都紅了。”
三人吃吃笑起來,謝承平微微一瞟,果然看見何沅紅透的耳朵。
明明應對不暇,偏偏裝作熟手。
謝承平輕笑。
“好了好了,你們……你們去奏個曲,對,奏個曲聽聽。”
何沅心想,莫怪這許多男子流連煙花之地,她一個女子,被這許多漂亮姑娘圍着都不禁有些飄飄然。
那三人又調戲何沅幾下,才坐到前邊演奏。
音律悠揚,聲音溫柔。
何沅這才慢慢放鬆,見謝承平只知道喝茶,笑着問:“言兄,難怪你寧願走那暗巷了,原來這青玉院的姑娘當真絕色。”
軟玉溫香,難怪他寧肯走那也不願浪費時間繞路。
謝承平卻是啞然,心想着還是叫人解決暗巷的混子最好。
但這柔柔的調子,何沅聽一陣便膩了,但還是聽完那三位姑娘的演奏,鼓了掌叫聲好,十分給面子。
見謝承平無動於衷,何沅伸手拉起他的手。
“愣着幹什麼,這麼好的曲,聽了沒點反應?”
肌膚相觸的一瞬間,謝承平心神一晃,竟也跟着稀稀拉拉地拍了兩下。
何沅又問:“姑娘們,可會些不一樣的?”
那抱着琵琶的綠衣姑娘問:“公子想要聽些什麼?”
何沅偏頭想想:“會大漠謠嗎?”
那是一位去漠北的樂師所作,慷慨激昂,使人彷彿見到一望無際的黃沙,茫茫塞外。
那幾位女子想不到會有人點這首,一時間也有些驚訝,還是綠衣的姑娘回神道:“會的。”
幾人互看一眼,長笛嗚咽起奏,恍惚見到悲涼荒蕪。
琵琶聲適時進入,大弦嘈嘈如急雨,將情緒渲染至激昂。
何沅手指點桌,跟着節奏敲。饒是謝承平,也不由得被帶入樂聲之中。
最後兩人在青玉院聽了一個時辰,什麼也沒幹就出來了。
青玉院門口,兩人分道揚鑣,何沅笑着對謝承平說:“言兄日後再來,若是無人作陪,可以叫上我,我肯定奉陪!”
說着還拍拍胸脯,以示堅定。
謝承平本想說,沒有人會帶着兄弟來青樓光聽曲什麼也不做,況且他也未必會再來。
但鬼使神差間,他還是點頭。
“那我怎麼找你?”
何沅思考一瞬,道:“京中有個歡喜花坊,你要是想找我,就提前去找他們的管事說要找何小姐,他們會告訴我的。”
謝承平點頭,何沅喜笑顏開。
“那日後就是朋友了!”
謝承平深深看一眼何沅,並不接話,何沅也不在意,朝他揮揮手告辭。
謝承平在原地留了片刻,便也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