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天啓面沉如水,眼眸似冰,望向夏晴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將死之人,似乎下一刻,他就會輕輕一揮,取走眼前人的性命。
若說不怕,那必定是假,夏晴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命。
壓下心底的恐慌,她力持鎮定,也不開口,只毫不退縮地迎視俞天啓冰冷的眼眸。
是繼續被命運擺佈,還是扭轉命運,成敗就在這一舉。
所以她要賭,賭俞天啓不會殺她,退一萬步說,即便他想殺,她也要想辦法讓他改變主意。
彼時烏金西沉,殘陽似血,落日的餘暉籠罩在那一襲白衣之上,愈發顯得那高貴清俊之人出塵若仙。
夏晴微仰着頭,望着眼前人眼角眉梢冷硬的棱角,不由得癡了。
前一世,她只能偷偷注視他,而他從未正眼瞧過她,甚至連她的存在都不知道。而現在,他看着她,眼中只有她,即便他的眼中只有殺意,也讓她莫名地生出一腔快意,激動得手指都在發抖。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當夕陽徹底沉入地底,俞天啓動了,他堅決而緩慢地揮動手中的劍,做了一個割引的動作。
冰冷纖薄的劍刃貼着細膩的肌膚緩緩滑動,引起陣陣戰慄,夏晴清彷彿看到死神在一步步靠近,她不由全身僵硬,驚駭地瞪大眼。
俞天啓竟然要殺了她?
似乎是要證明她的猜測,俞天啓突然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在頸邊滑動的劍刃突然壓進肉裡,帶出一道血痕。
鮮血順着脖頸流下,夏晴感受到血液炙熱的溫度,當即猛地一震,終是忍不住大喊:“且慢!”
俞天啓冷冰冰地望着她,卻是停下了動作,只是劍依舊沒有拿開。
即便如此,夏晴也鬆了口氣。她深吸口氣,勉力支撐着發軟的雙腿,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發抖,笑道:“難道俞大公子不想知道小女子爲何要這樣做?”
聯繫前後,她猜到俞天啓是因爲被她識破了身份,是以纔會下殺手,不然單憑她與賭坊合作之事,不足以讓他動手,是以她纔會立即改口稱他俞大公子。
儘管不願承認,但此時她在他的心中就是這般無足輕重。
然而這只是一時的。
收拾好心情,夏晴擡頭直視俞天啓的雙眼,一字一頓道:“我是爲了幫你,要想成大事,銀子必不可少。”
聞言,始終不動如山,不言不語的俞天啓微皺起眉,眼底是全然的懷疑。
知曉三言兩語無法說服他,夏晴莞爾一笑,嫋嫋婷婷地斂衽施禮,道:“還請俞大公子進屋詳談。”此時她已恢復鎮定,心思也轉了起來,只要俞天啓願意跟她進去,她就有不下三種方式讓他相信自己。
然而俞天啓沒有動,冷然道:“本宮對不知廉恥的女人沒有興趣,有話就在這裡說。”
明知他在暗處,還毫不避諱地寬衣解帶,這樣的女子,不管多有手腕,他都看不上,也不屑與她一室獨處。
夏晴一怔,緊咬住脣角,眼底閃過屈辱,道:“即便是不知廉恥,也要看是對誰,對俞大公子,小女子願意放下一切矜持。”
她含情帶怨地望了俞天啓一眼,神韻中既有小女兒家的青澀,又有婦人的成熟大膽,這種矛盾中透着異樣魅惑的氣質,倒是讓俞天啓微微詫異,只是他依然沒有跟她進屋的打算。
手腕翻轉,俞天啓收回劍,傲然而立,道:“本宮耐心有限。”
見他眉眼間冰冷決絕,夏晴不禁悽然一笑,心裡話不由脫口而出:“若是面對三姐,想必俞大公子會有足夠的耐心。”
“你不配提小禾的名字。”俞天啓目光如劍,刺得夏晴心中鮮血淋漓。
不甘地握緊雙拳,夏晴呼出口氣,言笑晏晏道:“俞大公子可以懷疑小女子的用心,但請公子相信,小女子有足夠的能力助您等到您想要的一切。”
即便他已間接承認自己的身份,但她還是不敢貿然捋虎鬚。
或許是她眉眼間的自信讓俞天啓動容,沉默過後,俞天啓笑道:“你所謂的能力,就是利用身邊人的信任,竊取別人的東西用以賺取錢財?”
面對他的譏諷,夏晴坦然處之,抿脣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想來俞大公子已經知道紙牌的出處,我只是不想讓三姐浪費了好東西,物盡其用罷了。”
她婀娜地往前一步,靠近俞天啓身邊,擡手按住他的雄健的胸膛,癡癡凝視他冰冷的眸子,柔情萬千道:“爲了俞大公子,任何事我都願意做,我會爲您積累登上皇位所需的財富,爲您出謀劃策拉攏大臣,我還知道,俞大公子此次來封都,是爲了調查淮南王走私官鹽一案,若是您願意相信我,我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助您取得證據。”
俞天啓眼底冰凍三尺,她每說一句,他眼中的殺意便深一分,直到她說出最後一句話。
脣角微抿,俞天啓道:“你憑何讓我信你?”
“信或是不信,等蹴鞠賽後,您拿到證據再說也不遲。”夏晴彎脣一笑,輕輕偎進他懷中,喟嘆道:“夏晴別無所求,只盼您心裡能有我的一席之地。”
清幽縹緲的暗香撲面而來,帶着說不盡的旖旎魅惑,俞天啓皺了皺眉,沒有絲毫的動容,一把將懷中的人推開,冷然道:“我不喜歡聰明的女人。”
驟然離開的懷抱讓夏晴留戀,毫不留情的話語更是讓她心傷。
故作坦然一笑,她勾着尾指將耳邊的碎髮捋到耳後,笑道:“三姐也是極聰慧的女子,如此說來,是我誤會俞大公子了。”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端的是風情萬種,只可惜她面前的是生性冰冷,又深不可測的俞天啓。
見她三番兩次提到夏禾,還總是與自己做比較,俞天啓不禁心生厭煩,當即冷笑道:“你也知小禾是聰慧,她與你不同,雖然聰明,卻從不會賣弄聰明,更不會算計旁人。”
提到夏晴時他滿眼鄙夷,提到夏禾時他不自覺柔和的雙眼,不難看出他對兩人的感觀,在他的心中,將夏晴與夏禾相提並論,是對夏禾極大的侮辱。
聞言,夏晴捋着髮絲的手一僵,終是維持不了臉上的笑,沉下臉道:“縱使三姐千般萬般好,她的心也不在你這……”
未出口的話,全部堵在了被俞天啓掐住的喉嚨裡。
俞天啓的臉色從所未有的陰沉嗜血,他掐住夏晴的脖子,將她從地上提到半空中,沉聲道:“我允許你賣弄你的小聰明,但記住,不要觸犯我的底線,不然即便你真有本事助我登上那個位置,我也不會留下你的小命,要知道,掐斷你的脖子,比掐死一隻雞還要容易。”
窒息的恐懼讓夏晴雙目圓瞪,俏麗的臉龐很快便因缺氧而扭曲漲紅,她失去了所有風度與冷靜,雙腳慌亂地踢騰掙扎,宛如一隻垂死掙扎的雞。
然而她卻無法撼動面前的人分毫。
就在夏晴以爲自己會死的那一刻,俞天啓突然鬆手,狠狠將她甩在地上。
“咳咳咳……”趴伏在地上,夏晴捂着脖子,控制不住地劇烈咳嗽,她看着他取出手帕擦拭碰過她的手,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就像她是這世上最骯髒不堪的東西。
這一幕刺傷了她的眼,淚水爭先恐後地奪眶而出,這一刻,不管是外在,還是內在,她都狼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