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高冉冉沒再多說,跟着那侍衛往太醫院走去,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要好好斟酌了,他們也不過是暫時安全而已。
老皇帝苦心設計了今日的局,那他就一定不會放棄除掉夜懷的計劃,宣王府與皇甫之間的仇恨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化解的,她要抓住現在的這個機會,爲瓦解老皇帝的計劃多爭取一些時間。
剛跨進太醫院的門檻,裡面的鴉雀無聲引起了高冉冉的注意,她走進內室,皇甫瑾坐在牀榻之上,虛弱無力着,不禁挑了挑眉,屋子內正燃着一小爐薰香,淡淡的龍涎香的香氣浸滿整個屋子。
高冉冉進屋子之後皺眉看向那方香爐,這香分明有古怪,爲了不引起恐慌,她隨手拿起一杯茶水澆在了香爐上,並從袖口裡拿出一包粉末,吩咐身旁的一名宮女道:“龍涎香不適合病人聞,你將這靜心的檀香點上吧。”
檀香點上,屋子裡瞬間溢滿了清新之氣,高冉冉坐到了牀邊,查看了皇甫瑾遍體鱗傷的兩隻手,心下有些不忍,那樣玉手生來就該是用來彈琴的,如今卻是鮮血淋漓,好在沒有傷到骨頭,可麻煩的是,手筋驚鸞了,驚鸞的程度很嚴重。
筋脈對於人體活動來說是極其重要的一個關節,高冉冉試着讓手彎曲,皇甫瑾頓時疼的滿頭大汗,這個時候高冉冉也就明白了之前診治過的太醫們的顧慮了。
筋脈修復稍有不慎,皇甫瑾的手就很可能廢了,他們只是不敢冒這個險,一旦失手,殃及家人,因此他們並不是不會治,而是不敢治罷了。
“你這手的傷是皇后弄的?”高冉冉看皇后那得意的神色,一猜就知道是她做的好事。
皇甫瑾點點頭,氣力虛弱:“我的手還能夠再彈琴嗎?”
高冉冉號着脈搏的手一頓,擡頭看向皇甫瑾,眉目如畫,出塵的眉眼下面的臉頰蒼白無比,就連嘴脣也失去了血色,脈搏跳動虛浮無力,這是中了毒的症狀。
她點頭:“能的,只是你要受一些苦。現在的耽誤之急並不是醫治你的手。”
高冉冉將皇甫瑾的手輕輕放下,站了起來,目光冷冽的看向皇后,繼而吩咐太醫去取鍼灸用的銀針,做完這一切,她回望向目光灼灼的皇甫瑾,燦若星子的眸子裡滿是希望,令她有些不忍:“你中了一種特殊的沉香之毒,我現在用銀針會幫你先解毒,解毒的話……”
給他解毒,下針的位置需要遍及前胸和後背,考慮到夜懷在場,高冉冉的果斷頓時變得有些猶豫起來。
“病人需要靜養,你們都先出去吧。”高冉冉轉身面不改色的對着滿屋子的人說道。
威武將軍輕哼一聲,轉身正要走出去,看到立在原地的夜懷,他冷冽的看他一眼,說道:“早就聽聞宣王武功卓絕,本將軍早就想討教兩招了,宣王不妨賞個臉如何?”
夜懷斜斜的睨他一眼,那一眼滿含冰冷肅殺之氣,轉身走出了房間。
高冉冉這才鬆了一口氣,再次將精力聚集在病症之上,說實話,夜懷在這個房間裡,她還真有些不敢施針呢。
斜眼看了看太醫院準備鍼灸用的銀針,實在不堪大用,她嘆了口氣,目不斜視的將自己頭上的珠花拿了下來,變戲法似的拿出了幾十根纖細的銀針,她玉手捻過幾根銀針,對着打下手的兩名宮女再次吩咐道:“你們將三皇子扶起來,將他的外衣和裡衣都脫下,我要在他的背部和胸膛之前施針。”
兩名宮女照做,動作有些羞澀,裡衣脫到一半之處露出了皇甫瑾白希如玉的胸膛,微微凸起的腹肌,肌裡分明,她們忍不住都羞紅了臉。
“脫到這裡就可以了。”高冉冉輕咳一聲,玉手快速的朝着皇甫瑾的胸膛之前的幾大穴位扎去,先前的羞緬半絲不存,她現在的身份是救死扶傷的醫師,她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
施完全部的銀針之後,皇甫瑾覺得無力寒冷的身軀內漸漸升起了一股充盈溫暖之氣,有淡淡的暖意從身體的幾處穴位涌來,空蕩蕩的丹田之內也悄悄的聚集起了不少氣力。
“你放心,你的手並非不能治,我會幫你解毒,解毒之後我會幫你適當的修復筋脈,你的手之所以不能動是因爲筋脈之間受到外力的重創從而堵塞了,我會幫你矯正並打通你的筋脈,但是我能做的也僅僅是外力的輔助,最重要的一步則是你需要用你自己的丹田之氣疏通筋脈。”說到這裡,高冉冉語氣一頓,表情凝重了幾分。
“由於筋脈受損,你自己疏通筋脈的過程將會痛苦無比,如果中途一旦放棄,受損的筋脈將會遭到反噬,堵塞的地方就將會更加嚴重,你如果覺得會痛苦的話,我可以幫你用一些五麻散,不過這樣做的話即使成功了,你的手也可能留下一些小的後遺症。”她將話說的儘量委婉含蓄,也是爲了進一步減輕皇甫瑾的心裡壓力。
“不用五麻散。”皇甫瑾搖搖頭,坐在牀榻中央,氣沉丹田,運轉小週天,將氣息調到了最佳狀態。
“恩,接下來我要開始爲你推宮過穴了。”高冉冉在他的手腕之上又紮了兩針,他手腕上的銀針不斷的變換着位置,呼出的氣息輕輕的噴灑在皇甫瑾的手腕之上,暖暖的,溫暖了他的心房。
皇甫瑾看着認真治療着的高冉冉,一低頭就能聞見她身上清新淡雅的香氣,沁人心脾,心莫名就靜了。
她的頭上彆着一隻素雅的白玉簪子,看起來精心別緻,再微微挪下去些視線,他就能看見她飽滿白希的額頭,高而挺直的鼻樑,兩片如月牙般薄如羽翼的長睫毛,微微抖動間十分的惹人愛憐。
不知不覺,手上的痛感也沒那麼強烈了,心中卻彷彿架上了一汪小火爐,溫熱的烤着他的心房,讓他有些口乾舌燥起來,不自覺的,他往前傾了傾身體,她盈盈低頭間,櫻紅的脣瓣誘人無比,彷彿觸手可及,他忍不住想要採擷那一處的美妙。
“咯吱”一聲,有人推門而入,打斷了皇甫瑾意想之中的美好。
他瞪着來人,高冉冉也順着聲響看向門口,一襲黑袍翩然而入,門“咯吱”一聲再次關上,隔絕了他身後那道凌厲的視線。
“贏了?”高冉冉手上的動作不停,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夜懷似乎心情好上一些,挑了一下劍眉:“用了七成功力。”說這話的時候視線往上移了移着,看向皇甫瑾的目光有些戲謔。
皇甫瑾微微坐正了些身子,清澈的眸中升起的怒火也立刻壓抑下去,他對冉冉並沒有其他的心思,他只是感激她,想要守護她,但夜懷這樣戲謔又洞察人心的目光讓他很不舒服,就好像他心底的秘密被人給洞悉了,讓他無地自容。
也不知爲何,這一刻他居然有些嫉妒起夜懷來了,若是沒有夜懷,那麼時間久了,冉冉或許會接受他也說不定。
不,他在想些什麼。
“七成?我以爲你會頂多用到六成,頂多百招。”她的心思都放在治療之上,沒有注意到皇甫瑾與夜懷之間的劍拔弩張。
聽見高冉冉的聲音,皇甫瑾立刻垂了垂視線,有些心虛的看向自己的手腕處,那裡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一些。
“用六成也可以,就是用的時間會長一些,對付他還是十招好些。”夜懷似乎並不將方纔的比試放在心上,他的女人被別的男人覬覦着,他怎麼會捨得離開她太久呢?
夜懷真是一點都不爲人着想,怪不得方纔威武將軍看向夜懷的視線都想殺人似的,十招……看來,威武將軍這下臉丟大發了。
高冉冉心裡默默的爲威武將軍默哀了一遍,手上的動作不停,伸手慢慢拔下皇甫瑾左手手腕之上的銀針,嘴上開始找夜懷算賬:“我之前去過宣王府,你不在府裡,府裡的人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裡,皇后與太子謀反,他們所依仗的人無非是威武將軍的兵力,如今威武將軍變成了老皇帝的人,皇后和太子的陰謀敗露,接下來,他們對付的人就是你了,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我被設計了,陸遠風讓人仿照老雲叔的筆記給我寫了一封家書說是他病重,我沒有懷疑,連夜趕去江南,後來在路上的時候發現有人跟蹤,陸遠風也出手了,我費了一些時間與他周旋,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晚了,威武將軍的兵佈滿了整個京城,街上也有很多抓本王和你的告示,我本來打算去高府找你的,有個乞丐給了我一個紙條說是你在頤和宮。”接下來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了,不過夜懷爲了小心起見,先是去了一趟大殿而已。
夜懷沉了沉眼瞼,目前的形勢對他們很不利,他們必須好好籌劃一下下一步該怎麼走了。
他目光一凝:“從威武將軍是老皇帝的暗樁來看,老皇帝應該早就布好了這個局,恐怕他也布好了未知的局來等着我跳,怕就怕我已經入了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