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邐……”
呼延協寶石般熠亮的綠眸暗下去,心底翻江倒海,猶疑,揣測,妒恨,以及羈壓近千年的思戀,在寬闊的胸膛裡,糅雜,跌宕,洶涌,煎熬成難抑的痛苦。
他劍眉不可置信地緊皺着,凝視着她冷如冰霜的側顏,不禁懷疑,她早已不愛自己。
“迤邐,你就用這種理由拒絕我?”
鳳迤邐漠然冷睨他一眼,“你迎娶你的皇后,招妃納嬪,我早已經成全過你。你若真的愛我,也當設身處地爲我想一想。當初你是帝王,身不由己。如今我是帝王,亦身不由己。”
呼延協無計可施,氣結地徵詢兒子的意見,“千逝,你希望父皇和孃親成婚吧?”
“我已不是三歲的孩子,也過了必須父母疼愛的年紀。”
說着,他心灰意懶,站起身來,撫了撫身上簇新的袍服,似拂掉身上什麼骯髒的東西。
所有人都叫他皇子,然而,事實上,從前,他是地宮之囚,現在,他在他們眼裡,不過是一個身份尷尬的私生子。
這樣的父母,是生是死,於他來說,已經不重要。
“你們吃吧,我去看看陌影。”
鳳迤邐忙起身,“千逝,孃親已然在想法子,讓你當血魔王朝的儲君,你再安心等候兩日。你要相信孃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孃親定要帶你光明正大的返回血魔王朝。”
他轉身,內斂恭順地頷首,“要天下,千逝會自己奪。還請孃親,不要再做任何傷害小妹的事。”
嚴陌影,是他的妹妹,是他生命中最大的遺憾。
血液那麼甜美的女子,定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顧。那樣的女子,若是死於非命,不只他難過,老天也定然會難過。
頎長身軀,沒有了鎧甲罩身,輕快地有些不適應。
他邁出門檻,不禁又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袍子,金蟒祥雲,看上去像龍,卻並不是真龍。
就在鳳迤邐前一刻對婚事猶豫之際,他已然看透,所謂的母愛,就如這袍子,瞧着豔美奢華,驚心動魄,實則,不堪一擊,刀槍劍戟,皆可將其刺破。
卻意外的,他並沒有太難過。
被關押這幾日,陌影被逼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他心裡那點怒,那點痛,那點失望,卻早已消磨。
幾個吸血鬼護衛隨即從他身後跟上來,他停住腳步,回眸看他們。
“這是本皇子的地宮,用不着你們保護。”
幾個吸血鬼護衛失笑,他們這哪兒是相隨保護?而是監視!
“這是女王陛下的聖旨,皇子殿下,請諒解。”
呼延千逝剛走兩步,因這話勃然大怒,他轉身,綠眸猙獰地呵斥,“一身腐臭,滾遠點。”
護衛們懼意暗生,只得退後到一丈外。
一行人穿過宏大的石廊,與狼人雕塑聳立的地宮廣場,看到練兵場上,正在練兵的,竟然都是吸血鬼士兵。
呼延千逝在石梯口停住腳步。想起前幾日將士們痛不欲生的樣子,他深吸一口氣,便要下去。
護衛們相視,催促道,“女王陛下還沒有允許皇子到別處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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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千逝陰沉看了他們一眼,想到身體都被鳳迤邐掌控,沒有再輕舉妄動。
卻……果然,被陌影猜中了。
“我還算什麼皇子?”
護衛們無一人應聲。
經過靳紅芷的房門前,見幾個丫鬟正在裡面更換擺設,他側首往裡面看了一眼,就見那牀榻,不知何時,竟換成了一個寬大的棺牀。
“這房間是要給誰?”
“皇子妃。”
“本皇子的皇子妃?”
“人選未定,不過,血魔王朝的一位血統尊貴的公主已經在路上,不日將抵達。”
呼延千逝滿心不爽。
這件事,竟也被陌影猜中了。
那丫頭竟是比神算子還厲害!
而且,她也猜中了,他不喜歡抱着死屍一樣的吸血鬼女子入眠。
再如此下去,他這地宮裡的將士,也都不是他的了。
偏偏父皇還在白日做夢,惦記着成婚,惦記着至死不渝的愛情。
返回房內,他剛一邁過門檻,任離便鎖上了門板。
兒臂粗的鎖鏈,多加了一條,不知是何時換上的,聽着那刺耳的聲響,他意外自己竟沒有絲毫驚訝。
不過,鳳迤邐憑什麼認定,把他和陌影鎖在一處,他就會甘之如飴?
入了內室,見桌案上單獨擺了飯菜,他直接坐下來。
陌影木偶似地,坐在桌旁看着面前的信,仍在抹眼淚,那儲君禮服的前襟,已然被淚打溼了大片……
“你父王寫了什麼?”
“就一句話。”
呼延千逝起身,手臂伸過桌面,拿起紙看了看,又給她擱下。
“你父王是聰明人,離開她是對的。孃親並沒有答應與我父皇成婚,相反的,她可能正在計劃收了我這地宮裡的天狼將士。”
說話間,他面無表情地坐回椅子。
陌影抹掉眼淚,擡眸看他一眼,“你有什麼打算?”
“我們來談一談你的解毒藥方吧。”
“解毒藥方?”
“你給我解毒藥方,幫我把血魔大軍除掉。我帶你離開這鬼地方,並且把你送到百里玹夜手上。如何?”
“你的將士們若恢復元氣之後,定會攻打靖周大軍。我纔不會上當。”陌影拿起筷子,打起精神兀自用膳。
呼延千逝兀自拿起桌上的酒盅喝了一口。
“陌影,你若不幫我,我們一輩子都會被圍困在這裡。她很快就讓我迎娶一隻甚至幾隻吸血女鬼,到時候,我們都會被她捏在掌心裡,一輩子都沒機會逃離。”
陌影淡看着他英俊的臉,嘲諷地笑了兩聲,“你可知,我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我心裡的恨,你心裡的忌憚,鳳迤邐都一清二楚?!”
“不會的。”
“若不會,她怎會命任離在門板上加一條鎖鏈?你這好兒子,本應該被她供在手掌心裡,不是麼?”
呼延千逝啞口無言。
“幾天前,我勸你,你不理會我,現在……晚了。”陌影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你娶的,應該是鳳荷。在衆多的表姐表妹中,鳳迤邐最疼愛的,就是她。有趣的是,她還有個非常好玩的嗜好。”
“嗜好?該不會是剜人心當頭飾吧?”
“她喜歡收集和百里玹夜長相相仿的男子。”
“噗——”呼延千逝一口酒噴在地上,好險,他差點噴了一桌子菜。可……“怎又是百里玹夜?”
“你和百里玹夜有七分相似,她一定會喜歡的。”
呼延千逝惱恨地擱下酒盅,“我死也不會娶那種人。”
“我教你一個法子,可以毀掉這場婚禮。”
“什麼法子?”
“以內力,加強牽引,讓鳳荷……死!”
呼延千逝狐疑,因她的聰慧,也暗生幾分忌憚。“爲何你肯這樣幫我?而不肯給我解藥配方?”
陌影確定自己不是好人,但她絕不會愚蠢地救一隻野心勃勃的狼。
“我不是在幫你,我是在阻止百里玹夜來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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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何?”
“這一切,更像是一個圈套。”
“圈套?你是說,鳳迤邐給百里玹夜設下的圈套?”
“是。甚至,極有可能,她還利用了我的父王。”
呼延千逝大惑不解,“你怎如此篤定?”
“因爲我知道,父王欣賞百里玹夜,也疼愛我,所以,他一定不會看着百里玹夜去送死,他一定會告訴百里玹夜出敵致勝的捷徑。我既能想到這一點,比我聰慧千百倍的母親,又豈會想不到?所以,她一定設了什麼陷阱,等着玹夜!”
午後一陣暴雨,沖刷地山路溼滑。
百里玹夜親帥一隊月魔精銳,喬莊成過路客商,策馬繞過百里遠的山路,在山腳下的村寨下馬。
他的披風與袍服,還瀝瀝滴着雨水。
欒毅狐疑地打開地圖,環視山林,對比所經過的路……
沒錯,嚴懷景標註的血魔王朝的糧草就在這裡,但是,爲何不見糧草,只有一座村子?
他仔細看過,忙上前對百里玹夜道,“主子,應該就在這裡。”
百里玹夜肅冷的俊顏一擡,下巴直指村頭的第一戶人家。
欒毅會意,忙上前敲開那宅院的大門。
出來開門的,是一個普通的狼人男子,黑曜石的似眼瞳,看不出年齡,一身粗布衣袍,也看不出絲毫異樣。
那彪悍健壯的身軀,渾然一身獵食者的兇猛與咄咄逼人的氣勢,也難以分辨,他是村野農夫,還是武將猛士。
“這位大哥,我們的商隊行經此處,迷了路,想討點水喝。”
“往東走,有山泉,村裡的人,都從那邊取水。”男子說完,沒半句商量,砰——一聲關上兩面破舊的黑漆木板門。
百里玹夜敏銳聽到院子裡有個熟悉的女子聲音,“他走了嗎?”
“還沒。說是迷路,要討水喝。”
“哼哼,虧他想得出來。”
百里玹夜翻身上馬,擡手一揮,兩隊兵馬無聲把整個村子圍住。
欒毅走到他的馬前,眼神問詢地看他。
百里玹夜在兩人外圍佈下結界,才道,“凡離開村子的人,全部斬殺,一會兒調兵把這裡炸了,一個活口不留。”
“遵命。”欒毅這就帶人離開。
百里玹夜調轉馬頭,帶了十幾個人,循着地圖上的標註,繼續往山裡走。
在半個時辰後,一行人方尋到第二處糧草營——是一座無人看守,僞裝極好的山洞。
將士們把擋在山洞前的樹枝挪開,一股祛蛇鼠蟲蟻的藥草氣息,迎面撲來。
毫無疑問,這裡便是糧草儲存之處了。
百里玹夜派了兩人回去調兵,命剩下的,守在門口。
他下馬進入洞內,正準備查看糧草,卻剛入洞內山石的黑暗中,突然飛出個豔紅的影子。
身着紅色紗袍的女子,入了滿懷,一個吻飛快地印在他宛若刀刻的臉頰上。
“鳳荷?!”
冷銳飛揚的劍眉,因刺鼻的濃烈香氣,已然立起來,綠眸打量着她,還是如從前一般,厭惡。
他大手忙按在女子冰冷的肩上,像是剝離貼服在身上的水蛭,把她撕開,卻不知她尖利地鬼爪勾住了何處,身上的袍子,竟嘶——一聲……扯碎開。
健碩的胸膛袒露,六塊腹肌在幽暗的天光裡,愈加誘人。
他一身龍涎香奇美,一身暖熱猶如火,絕美的豔容,因背光而立,邪魅地隱於暗影,如妖似魔,連神情也看不分明瞭……
鳳荷興奮地驚歎一聲,獠牙躥出脣角,周身的血脈歡騰奔流,肺腑飢渴難耐,當即撲上去,便八爪魚似地霸住他不放。
“夜,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這裡!我好想你……”
“再不鬆開,你將會變成一堆碎肉!”
她忙碌啃吻着他暖熱健碩的脖頸,因他的話,舉動微僵,猩紅的眼眸擡起,正看到他綠眸陰沉,無半分愛戀之色。
她眸光嫵媚無辜地輕閃,曖昧的姿勢未變。
“夜,難道你見到我,一點都不覺得驚喜嗎?”
百里玹夜直接推開她,把散開的袍服裹好,側轉了披風,擋住一身狼狽。
“鳳迤邐如此英明,怎會讓你來鎮守糧草?”
“她當然不會找我,事實上,她派了鳳賢和鳳頤鎮守,我是特意爲了找你,跟蹤嚴懷景出宮的。”
“你說什麼?鳳賢和鳳頤?”
鳳荷天生不會好好說話。
她指尖在腰帶上一勾,這就拆解了自己身上的蛟綃紗袍。
瑩白的身骨,在怪石嶙峋,糧草堆積的山洞裡,婀娜驚豔,格格不入。
“皇姑母是不會讓陌影和你在一起的。你看,我有陌影的美貌,有陌影的身姿,當然……我還可以給你生兩個比驚宸和暖兒更可愛的孩子……”
百里玹夜漠然看了她一眼,“失陪!”說完,他就不見了蹤影。
“哎?你去哪兒呀?”
鳳荷顧不得穿衣跑,便追出去,她忘了,這是白天。
陽光落在毫無遮掩的肌膚上,燒灼出一塊一塊的黑斑……她慌忙又奔回洞裡穿衣跑。
守在東門口的幾個狼人士兵看山洞,又狐疑看策馬離開的皇帝陛下,氣氛微妙,幾個人玩味相視一笑,就繪聲繪色地聯想出了整個故事。
駐紮於密林深處的靖周大軍,每人頭上都戴了碧綠的草帽掩藏身體。
湛藍如洗的碧穹之下,羣鳥飛過,讓整片被大雨摧殘的山林恢復了活力。
山風一過,泥土與植物的馨香瀰漫開,葉子上的雨滴也零星落下……
從樹下巡邏而過的士兵,又經歷了這樣一場稀稀落落的太陽雨。
雨水刷拂他們堅毅剛冷的臉頰與眉梢,卻無一人敢懈怠半分……
爲防招人眼目,將士們這幾日都不曾離開過山林。
連綿的山巒之間,只搭建了一座中軍大帳。
遙遙看去,那大帳更似露營的旅人暫居的寢帳,淹沒在大片密林之中,毫不起眼。
欒毅飛身下馬,一陣風似地飄過,進入大帳內,朝着正在忙於調兵的百里玹夜跪下。
“陛下,糧草都炸出來了,但是,並沒有找到鳳賢和鳳頤,恐怕……他們已經被炸死。”
百里玹夜臉色微變,示意衆將先退下,待帳內剩了兩人,才問,“附近的山林都搜了嗎?”
“是。”欒毅試探問道,“陛下,要不要去叫鳳隱來?”
“若他感覺到兩個兒子已然喪命,不必去找,他自己就會出現。”
百里玹夜頭痛地揉按額角,大敵當前,可不能再多一個仇敵了。
他無奈地看了眼地圖,不管鳳頤和鳳賢是否真的死了,他都要做最壞的打算。
“玹夜,你怎不問我呢?他們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他們是否還活着,我最清楚。”
女子含笑的聲音,清傲嫵媚,帳簾掀開——進來的,正是陰魂不散的鳳荷。
百里玹夜擺手示意欒毅去傳令,他在高背椅上坐下,瞧着那張隱於披風錦帽下、與陌影有着三分相像的豔容,心底已然動了殺念。
“你既然有這閒情逸致前來,想必他們定然還活着。否則,你早就跑去鳳迤邐面前,狠狠地告我一狀,徹底拆散我和陌影了。”
鳳荷莞爾點頭,兀自在桌旁坐下,端起他面前的茶盅,打開來嗅了嗅,聞着血液還算甜美,便仰頭喝下。
“你全都猜對了,不過,你要想知道他們在何處,還得問我。”
“他們在何處?”
“去給鳳迤邐通風報信了,想必這個時候,應該就在……就在……”
鳳荷說着,突然身軀微動,一口血噴在了桌案的地圖上。
百里玹夜狐疑地站起身來,忙過去扶住她,“這茶裡沒毒……”
鳳荷卻嘔血不止,雙腿雙腳似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扼制,顫抖不止。
她恐懼地忙抓住百里玹夜的金甲龍袍,“救我……救我……救我……”
百里玹夜百思不解,卻見她身體詭異地倒着朝營帳門口退。
“鳳荷,你這到底怎麼了?”
“一定是皇姑母……除了父親,只有她,纔有這樣強大的牽引之力!她知道了,她什麼都知道了……其實,她是讓我嫁給呼延千逝,我不是跟蹤嚴懷景來的。玹夜,你救我呀!看在我們自幼一起長大……救我……我不要嫁給那個陌生的狼人!”
說話間,她身軀似被一根繩索扯住,倏然倒飛出寢帳。
百里玹夜追出去,她已然不見蹤影。
他毛骨悚然地抱住頭,不敢想象,陌影是否也曾經歷過這樣痛苦的牽引。
鳳荷滴在地上的血污,被陽光映照,都變成了灰白的灰燼……似給他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見欒毅已然集結軍隊,他忙衝過去,“收兵,回京。”
“陛下?”
欒毅已然嚴陣以待,將士們意氣風發,也做好了廝殺的準備。
百里玹夜無視欒毅和一衆部將的驚愕,怒聲下令,“回京!”他不能讓陌影經歷剛纔那種痛苦!
鳳迤邐清楚地感知到鳳荷所在的位置,故意讓他看到那一幕,正是要警告他。
他記得,陌影曾經被鳳隱扯碎骨頭的慘狀,他不能讓她再經歷一次抽筋斷骨的劇痛。
那樣,他永生永世也不會再原諒自己。
千禪也因他的命令而惱怒,他衝上來,揪住徒兒的胸襟,“玹夜,如果不趁現在打敗鳳迤邐,就再也沒機會!天狼大軍一旦振作起來,將是我們靖周最大的威脅。”
百里玹夜按下他的手,俯首道,“師父,徒兒讓您失望了!但是,徒兒不能再害陌影!”
千禪拖着他的手臂,進入中軍大帳,當即怒斥,“爲了一個女人,你連江山也不要了?”
百里玹夜掙開他,轉身在椅子上坐下,威嚴地說道,“朕會另想法子。”
千禪被他的口氣震懾,不得不和緩顏色。
“先確定了她的死活,再另想法子也不遲。到今日,已然近七天,如果她絕食對抗鳳迤邐,早就死了。爲師親自去幫你一探,你暫等着!”
百里玹夜忙阻止他,“師父,徒兒相信她一定還活着。不要去驚擾鳳迤邐,否則,她一怒之下,會殺了陌影。”
“玹夜,你別忘了嚴陌影當初進入那座地宮,是要幫你除掉呼延協的!她性情執拗,桀驁不馴,主意打定,十頭牛都拉不回。入那地宮,她定然沒打算活着出來。”
“不!她好好的,一定不會絕食……”
百里玹夜雖然這樣說,心裡卻恐懼寂冷,連一句自我寬慰的話都尋不到。
他三日前收到消息,得知陌影和呼延千逝被關押在一處。
但是,這幾日,地宮裡再沒有消息傳出。
鳳迤邐清除內賊的手段凌厲毒辣,恐怕他安插在地宮裡的所有暗人,都已經死於非命。
嚴陌影——那丫頭再倔強,總要考慮一下他和兩個孩子。
吃飯這麼簡單的事,她一定會去做的。
就算再絕望,就算對他已然失望,她也該想着孩子……不是麼?!
她的牽引若被鳳迤邐掌控,自然和驚宸,和暖兒都有感知,她定然不會讓孩子們感覺到她忍飢挨餓的痛苦。
但是……人在絕境之下,在無助之下,也可能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那女子再強悍,心卻是脆弱的,她若知道鳳迤邐背棄嚴懷景,還如何強撐着毅力堅持下去?
千禪見愛徒心灰意冷,無奈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他終是不願看着愛徒,再變成三年前的頹靡不振的行屍走肉。
“當然,夜兒,嚴陌影可能不會絕食。
但,你也該想想,呼延協和鳳迤邐是曾相愛百年的,如今終於有機會得償所願,呼延協會容忍陌影這個絆腳石活着嗎?
呼延千逝已然是鳳迤邐的兒子,他便是血魔王朝最名正言順的皇子,他會容忍陌影占據着血魔儲君之位嗎?
血魔的皇親絕不允許更換儲君,因此,呼延千逝殺了她,是獲取儲君權勢的唯一捷徑。”
百里玹夜被他一番透骨的分析,震得驚跳起來,“不,朕要親自去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千禪忙追出去,朝着他的背影嚷道,“玹夜,你不要這樣急躁……爲師幫你去查探清楚,現在,你先依計行事,不可撤兵。明白嗎?”
“師父和欒毅帶兵過去,朕先行一步。”他半刻都不能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