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他不着痕跡地看了眼女兒,都說女大不中留,這才屁大一點的娃兒,竟留不住。
小丫頭鼻翼微動,眼圈紅紅,小身子一顫一顫的,抿着小嘴兒,這就要哭出來。
祭臺下可都是人呢,這一嗓子哭出來,史官怕是要記上一筆,祭祀大典當日,皇帝陛下惹哭了小公主蠹。
他嚴苛地斥了道,“不準哭,今兒大喜,哭了要打屁股。”
驚宸悚然看了父皇一眼,見妹妹這就吧嗒落淚,自作主張地說道,“父皇不答應,孃親答應啦!”
那可愛的蘋果臉兒,頓時又多雲轉晴,陽光燦爛,鼻音濃重地問道,“真噠嗎?孃親?”
陌影不言,看皇帝夫君。
皇帝夫君無奈地伸手,摸了摸女兒的小腦瓜。“父皇考慮一下!十三年後,給你答覆。”
小丫頭頓時氣哄哄,“父皇不要拿我當三歲小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十三年要好久好久好久噠!髹”
“丫頭,你還不到三歲呢!爲父拿你當三歲的小孩,也是擡舉你了。”還有,十三年,哪裡有好久?百里玹夜這回卻是結結實實記住了教訓,對陌影道,“以後只生兒子,經得起摔打,又對朕死心塌地。”
陌影忍不住笑出聲,一歪頭,靠在他的肩上,“陛下,這一點聖旨說了不算,得看天意。”
夜深人靜,遙王府內,卻詭異沉靜
百里遙自喜宴醉醺醺地返回,手中拿着那張畫有小公主畫像的紅邊卡紙,本是要找嚴如玉算賬。
卻發現,滿院子裡無一個丫鬟與小廝,管家和護衛也不知所蹤,他未入寢居的門,就聽到裡面傳來斷斷續續地曖昧低吟。
輕輕地推門進去,滿室曖昧的氣息直衝肺腑。
他頓時勃然大怒,雙眸壓抑不住地森綠,溢滿了殺氣。
本不該惱怒的,但是,這女人踩在他的頭頂上,又頂着他的王妃頭銜,卻壞了他密謀多時的計策,又做出這種恬不知恥的事,她是在找死。
他繞過繡着美人圖的屏風,腳步沉靜無聲。
牀榻上女子長髮傾散,未着寸縷,男子是他的兩個近身護衛,三人正激情忙碌,並沒有因爲他的闖入而停止。
直到他走到牀前,三人才慌張驚叫着下了牀榻,似從一場噩夢中驚醒過來,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
兩個護衛跪在地上直呼該死。
嚴如玉慌亂地攏着袍子穿上,跪撲上前,抓住他的袍子邊角。
“遙,事情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百里遙嫌惡地一腳踢開她,“我本是可憐你才留你在身邊。既然你自尋死路,我成全你。”
他憤然抽了佩劍抵在她的脖子上,驚覺自己反應過激,轉念一想,又改變主意。
嚴家始終無法接納百里玹夜,除了他的母親害得鳳迤邐和嚴懷景痛失愛子,永遠不育,還有百里玹夜害死了嚴如皓,以欒毅易容替代,若是再多添一筆血債,這血債……就再也清算不完了。
他煞然暴吼一聲,“來人,把這三人綁入皇宮,交給皇上處置。”
“不要,遙,不要呀!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她想辯解,心裡也清楚一切實非自己自願,卻腦子空空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鳳純將她催眠之後,也抹去了她見過他與薩爾、百里羿的記憶。
幾個護衛隨即衝進來,將三人五花大綁地捆上馬車。
鳳影宮,一家四口正在泡在浴殿的溫泉池內。
陌影和百里玹夜忙於應酬,始終未得停歇,累得筋疲力竭。
而驚宸和暖兒則是瘋玩了一整天,跑得渾身熱汗。
浴池四周,點綴着七彩的夜明珠,殿頂上薄紗輕籠罩,光打下來,如月般溫柔,燈光層層交相輝映,滿殿靜美溫馨,如瑤池仙境。
熱氣蒸騰了池水中的花瓣,花香襲人,令人精神放鬆,神經舒緩。
百里玹夜泡了一會兒,解了乏,便藉機教授兒子游泳。
父子倆在池中央,大掌托住小傢伙的身體,教給他協調手腳,滿池的粉色的花瓣,被精力充沛地小傢伙撲騰地動盪不停。
感覺父親一鬆手,驚宸慌得就要往水裡沉,手腳亂蹬,翅膀也呼一下揮出來。
百里玹夜被他弄得滿頭滿臉都是水,小傢伙也落湯雞似地狼狽不堪,父子倆相視大笑。
“兒子游泳用不着翅膀……”
“可是,父皇一鬆手,我就掉下去啦。”
百里玹夜拍了拍兒子的小屁股,“不怕,父皇保證,不再鬆手了,要鬆手也告訴你。”
驚宸這才又放了心。
池邊,一大一小兩位美人兒,則舒服地靠在池壁上。
陌影委實懶得動,長髮用珍珠絲緞高綰着,身上罩了水藍紗袍,舒服地仰着頭,臉上貼着玫瑰面膜,香噴噴的,正逼着眼睛小憩。
小丫頭暖兒,身上穿着紅色的鵝黃流蘇福字小肚兜,那胖胳膊胖腿兒都被浸泡的粉潤瑩澤,吹彈可破。
她學着孃親的樣子,從小瓷罐裡抹了一把玫瑰面膜,pia,pia……抹在紅潤的蘋果臉兒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貼在暖熱的池壁上,仰着小腦瓜,舒服地嘆了口氣。
陌影聽到她誇張的嘆氣聲,側首斜睨她一眼,莞爾揚起脣角。
“暖兒,還在生父皇的氣呀?”她可是注意到了,從晚膳開始,這小丫頭就不理會她的父皇。
“哼!”父皇分明是在敷衍她,說考慮十三年,到時候她就老啦,就再也見不到鳳純爹爹。
“父皇捨不得你纔會考慮,父皇很疼你的。”
小丫頭冷酷地說道,“不要同我講話,我要變美美噠。”
陌影聳了下肩,還是提醒她,“不要睡着,溜到水裡面的話,會嗆到。”
小丫頭鼻音濃重的嗯了一聲。
陌影擔心她睡着,略靜了一會兒,又問道,“暖兒,今天下午在宴席上曾祖母和你說話,爲何不應?”
“她是壞人。”
“初心找你玩,爲什麼不理她?”
“她孃親也是壞人,罵孃親是狐狸精。”
“那呼延襲呢?爲什麼也不理他呢?他總該不是壞人吧?”
小丫頭眯了下眼睛,“呼延襲呀……每次都抓我的手,抓的我好痛。再說,人家很忙,哪兒有空去玩兒。”
陌影哭笑不得,除了瘋跑瘋玩,屁大一點的小娃兒,“你還能忙着做什麼吶?”
“等着父皇考慮呀!”
“噗……”陌影笑了一聲,挫敗地嘆道,“你真的好忙呀。”
“嗯哼。”
“那你知道,鳳純爹爹喜歡多才多藝的美人兒嗎?就像孃親這樣,會醫病,會刺繡,會武功,還會畫畫,彈琴,下棋,跳舞,唱歌……”
“跳舞,畫畫,隨便學一學吧!我纔不要熬苦藥哩。”
“好吧,我們先從跳舞開始好了。正好你可以減減肥。”
“減肥是省麼東西呀?”
“就是身材變美美噠,像孃親這樣,沒有太多肥肉肉。”
“可是孃親胸前都是肉肉呀,我的就沒有。”小丫頭很拽地動了下小身體。
囧!陌影低頭看了看胸前,正見百里玹夜也笑着看過來,她忙又佯裝無事地仰頭呆着。
“丫頭,那你要不要學跳舞呀?”
小丫頭遲疑,學着父皇的口氣說道,“我考慮一下,十三年後給你答覆。”
陌影脣角一抽,迅速繃住臉,“鳳純爹爹要看跳舞的話,只能去找別的美人啦。”
“鳳純爹爹從來不看跳舞,他只會在膳房裡炒菜,我負責吃就成啦。不對,孃親,我們一起吃,鳳純爹爹是給我們做噠,我最喜歡吃雞翅膀了……”
說起吃,小丫頭就激動地吧啦吧啦停不下來。
百里玹夜從池中央帶着兒子過來,靜賞大小美人兒一模一樣的姿態,玩味揚起脣角,卻也正聽到女兒那話。
“暖兒,你自己跟着鳳純爹爹就成啦,不用帶着你孃親一起跟着。”
父皇又不高興啦!小丫頭嗅到火藥味兒,哼了一聲,再不說話。
百里玹夜帶着兒子和她們並排坐下,緊挨着小丫頭,他魁偉的身體,更襯托地母女倆,一個嫵媚纖柔,活色生香,一個萌態可掬,嬌小可人。
“暖兒,父皇考慮好了,讓你和鳳純爹爹在一起。”
“真噠嗎?”
驚宸也道,“你整天把鳳純爹爹掛在嘴邊,唸經似地,誰受得了哇?”
小丫頭不理會哥哥的一盆冷水,開心地笑道,“哈哈……我就知道,父皇最疼我啦。”
百里玹夜挫敗地寵溺說道,“那你和父皇和好了,對不對?”
“對。”
“來,親父皇一個。”
那小胖胳膊環過父皇的脖子,小嘴兒就抵在父皇的臉側,臉上的面膜也沾了那宛若刀刻的俊顏。
驚宸從旁撇小嘴兒,大感失落。
百里玹夜忙把他撈在懷裡,“來,父皇也親親宸兒,宸兒剛纔遊得可好呢!”
陌影失笑搖頭,這個男人,終於還是慘敗了一回。不過,他應該不是說真的吧?她可不願意把女兒送到鳳純身邊去。
百里玹夜把女兒臉上的玫瑰面膜清洗乾淨,誇張地說道,“瞧瞧,我們家丫頭又變白白的了。”
“還香香噠吶。”小丫頭忙把臉湊到哥哥臉前,“哥哥,你聞聞我香不香。”
驚宸冷酷地斥道,“臭美。”
百里玹夜見小丫頭撅嘴,忙湊到她小臉兒前嗅了嗅,“嗯,香極了。好啦,和哥哥一起跟嬤嬤去睡覺,明天早起,跟師祖學武功。”
嬤嬤在殿門口聽到命令,忙拿浴巾進來,把兩個泡的暖熱的小傢伙裹了抱在椅子上,幫他們換了乾燥舒爽的小睡袍,擦乾了頭髮,細細整理妥當,才帶出去。
小丫頭不情願地咕噥,“人家想和孃親睡!”
“孃親一會兒出去。”
陌影這就忙着洗臉,轉身就要出去溫泉池,腰際自後卻環上一條手臂,將她固定在健壯的身軀與池壁之間,纏綿的細吻灼了頸側敏感地肌膚,周身的力氣頓時散了……
“那小丫頭真是居心叵測,要叛變,還要帶着娘一起叛變。朕可不能被她拐跑了嬌妻!”
陌影笑着仰靠在他懷裡,清楚地感覺到後腰上那一處蓄勢待發的異物,心頭隱隱微悸,頓時紅了臉兒。
“陛下是在和自己的女兒吃醋麼?”
“她是朕的小狼崽,那野心可大着呢,不得不防。”
說話間,他扯下她身上的礙事的紗袍,將她轉過來,細密地吻,從她額,細細灼吻到脣瓣。
“嚴陌影?”
“嗯。”
“我愛你!”
“肉麻!”
“肉麻也要說,難得有機會,朕要說上七八百遍才過癮。”
心底似灌了蜜,她在水中踮起腳尖,攀住他的脖頸,溫柔迴應他,繾綣纏綿,正到濃時……
偏在這時,玲瓏在殿外通傳。
“陛下,遙王殿下有急事求見,還綁了遙王妃和兩個近侍來。”
“讓他們等着。”
池水隨着旖旎的歡愉輕蕩,這一刻美妙到極致,他怎能容那些煞風景的人壞了興致?!
一個時辰後,百里玹夜換了龍袍,獨自去了外殿,就見百里遙正坐在高背椅上喝茶。
嚴如玉和兩個男人被五花大綁,橫歪在地上,衣衫不整。
百里玹夜早就想殺了嚴如玉,礙於和嚴家那些算不清的帳,才一再隱忍。
他着實沒想到,百里遙竟然把她綁了來。
其實,他也該感謝這個女人,若非她當初假孕賴着百里遙,陌影恐怕就順利地嫁給了百里遙,今日他和陌影也不會做成夫妻。
“二哥,這是做什麼?”
百里遙忙站起身來,“臣回府,看到嚴如玉和這兩個男人在牀榻上。此女卑鄙陰險,先是誣陷暖兒不是皇上的親骨肉,又如此對臣,臣懇請皇上將她處死。”
百里玹夜看了眼他腰間的佩劍,頓時明白,他不是來請求什麼,只是想讓嚴如玉死在鳳影宮。
“二哥先稍後。”說完,他出去,便去了書房。
百里遙不明所以,殺個人,至於要這樣麻煩麼?
隨後,他拿了一份聖旨回來,後面跟着兩個護衛,不等百里遙反應過來,就把嚴如玉和兩個男人拖了出去。
百里遙疑惑地拿過聖旨,上面卻是寫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遙王妃嚴氏如玉,悖逆婦德,屢犯天恩,賜與遙王和離,打入大牢,明日午時處斬,欽此。”
“皇上,她……”
百里玹夜在雕龍寶座上坐下,才道,“二哥,你不是要她死嗎?這就是死罪呀!”
“罪名應當寫清纔是,該是斬立決!還有,她一再嫉恨陌影,這事兒也該讓陌影知曉。”
“陌影已經睡了,此事不便驚擾她。
嚴如玉是嚴氏中人,是陌影同根同族的堂姐妹,又是太皇太后的侄孫女,要斬,也當知會太皇太后一聲,故而朕定了明日午時。
陌影剛剛被冊封,所有人都在盯着血魔嚴氏的反應,想必二哥也應該清楚這一點。
還有,若是二哥堅持把罪名寫清,這罪名太特殊,不但有損二哥威儀,還辱沒了嚴氏尊嚴,恐怕太皇太后也不會同意。”
百里玹夜肅冷說完,這就起身,“二哥宿醉,不便奔波回府,朕讓護衛給二哥在宮裡安排住處。”
百里遙未再堅持,“謝皇上。”
百里玹夜擡手,示意他不必再跪。
百里遙出了鳳影宮的大門,陌影才從內殿出來。
她一身月白絲袍,拖曳在地,溫柔如水,上前握住百里玹夜的手,在他膝上坐下,環住他的脖頸,溫柔看着他的眼睛,心裡的疼,似陣陣漣漪,消散不去。
百里玹夜被她看得忍不住笑,“朕沒事,他又不是來殺朕的。”
“不如把他調派到別處去,眼不見爲淨。”
百里玹夜握住她的手,不禁感動於她這樣說。
時至今日,她已然不在乎記憶中的莫錦年了,百里遙也的確不是那人。
“調派到別處,必然要給些職務,給些封地,他得了機會謀反更容易。再說,父皇怕我暗中殺了他們,期望時常能見到他們,也不會同意。”
陌影無奈地擁住他,心隱隱作痛,不知該如何幫他分憂纔好。
他直接抱着她起身,“早點睡,使臣陸續入宮賀喜,要有的忙了。”
“玹夜,如果我們是普通的夫妻就好了。”
“曾經的南贏王,如何能讓普通的男子接近自己的女兒?朕如今有了女兒,才知道,女兒是不能輕易給出去的,否則,真要痛苦一輩子。”
“玹夜不要這樣說。”
“如果可以,朕不願與你父母兵戎相見,朕寧願給他們磕一百個頭,讓他們原諒朕和朕死去的母親。”
陌影抱緊他,一瞬間,淚流滿面,痛不欲生。
不出百里玹夜所料,直到冊封大典之後的第五日,仍有使臣前來。
有饋贈珠寶的,有饋贈無價之寶的,還有饋贈美人的……
陌影始終相隨百里玹夜左右,走馬觀花,實在分不清,這些使臣們,到底是來恭賀,還是來巴結。
入了宮門的,都是奇裝異服之人,也實在難辨好壞。
爲防兒女們發生不測,陌影決定,把他們擱在壽康宮照顧。
然而,驚宸和暖兒認定了太后是壞人,都不願遵從父母的安排,反而樂得在大殿上看熱鬧。
今日夾雜於使臣之中的,有三人很奇怪,上脣都長了捲翹的小鬍子,看上去溫文爾雅,穿着長衫,帶着尖頂圓帽,穿着花紋長靴,說話口腔生硬,很是有趣。
說是什麼西域沙漠盡頭的小國,名叫烏拉沙拉國,進獻的寶物竟是七位妖豔絕倫的狼女。
七個女子身上本是罩着厚厚的寶藍色狼首披風,站成一排,笑顏嫵媚,樂聲一起,煞然掀掉了披風。
那瑩白婀娜的嬌軀上,竟只穿了雪白的狐皮短裙和半截束胸。
其中一個小鬍子的使臣,鏗鏘有力地拍打起腰鼓,七個女子腰臀款擺,長髮狂甩,一股原始而嫵媚的狂野美感,淋漓盡致地爆發……
陌影似笑非笑地瞧着,着實大開眼界。
側首,就見見百里玹夜瞪大眼睛,就連兒子也盯着那些女人的美腿。
而席位上一羣皇親國戚口水都溜出來,百里煒和百里璘等人更是原形畢露,跟着那節奏晃起了脖子。
陌影不動聲色地押了一口茶,自桌下彈出一縷真氣。
七個女子頓時跌撞在地上,亂成一團,驚呼哀叫不止。
百里璘那邊就憐香惜玉地哎呀了一聲,“怕是摔疼了!摔倒都這樣好看,真是極品,皇兄收了吧!”
他家王妃在桌下狠踢了他一腳,踢得他哎呀又叫出來。
---題外話---二更很快來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