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時分,東林鎮沒有什麼植被,天上的雲也像攏上了一層黃沙,迷離而又恍惚,御央便在此時潛入了朝容房間。
他帶着一個藍色包裹,裡面有着許多銀票,足夠普通百姓揮霍一生,將它放在朝容枕旁,看着她安靜睡顏掙扎許久,低頭在她脣上輕觸。
剛要起身離開,衣袍一角便被人扯住,低頭便對上女子散發着水光的剪瞳,她低聲卻不容置喙的道,“你想要一個人走。”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的陳述,就像在訴說一個事實。
御央苦笑,“你睡得可真淺。”
聽了這話的朝容卻在夜色間緋紅了臉,只能硬邦邦地開口,“別給我轉移話題。”
“我在城中看見了不少行跡詭異,一直跟蹤着我們的人,我怕會對你不利,便想要一個人進城。”御央破罐子破摔地在她牀邊坐下,還順便給她掖了掖北角。
“可你得知道,我朝容從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你要是真將我一個人流放於此處,下次見面就得成敵人了。”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所以想讓我離開,但是萬一我離開也發生危險了,怎麼辦?所以,我還是待在你身邊吧。”南宮朝容說着,然後不顧御央的阻攔留了下來。
御央有些無奈,但是南宮朝容的性子他也知道,說了就不會反悔。
但是怎麼能讓她待着呢?如果自己現在真的是身處危險之中,肯定會連累她的,如果她受傷了,如果她……
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害她受傷這種事,御央是絕對不願意做的,真的發生這種事的話,他覺得自己肯定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
但是偏偏南宮朝容是這種性子,不服輸,不聽話,倔強的讓人有時候窩火。
“不行,我覺得你還是得離開,如果真的讓你受傷的話,我很肯定會很過意不去的,真的。”御央說,“如果你裝作跟我不認識,就這樣悄悄地離開的話,一定會安全的。知道你安全,我也會很放心,所以說。讓我放心一下吧。”
“那如果你死了,我怎麼辦?”南宮朝容說。
但是剛說完,她就後悔了。自己怎麼能說出這種話?而且偏偏是在這個人面前。
她臉紅紅的扭過了頭,然後弱弱的聲音傳出來,解釋着說:“嗯,其實,我只是比較擔心你而已……或者說,換作任何一個人在這裡,我都會擔心的,我不希望讓任何一個人死,你懂嗎?”
本來御央還覺得自己在南宮朝容心裡比較與衆不同的,但是,如今被她這麼一解釋,御央覺得,自己真的是有點高看自己了。
雖然有點失落,但他還是點點頭,說,“我懂,但是你懂我的心情嗎?你有你重要的人,有你不想讓他們死的人,我當然也有啊,我不想讓你死,我想讓你離開,所以,你就不能讓我省心一下嗎?”
“說什麼省心不省心的!你就是覺得我是負擔對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連累你的!我明天就走!”南宮朝容有些氣憤的說,然後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有些生氣,分明自己就是那麼擔心他,他卻覺得自己是個累贅,這種話不管放到什麼時候說都不好吧,“累贅”這個詞可是很傷人的啊。
御央還在想着,要不要跟進去跟她解釋?但是轉念一想,覺得這樣也好,她一生氣就會離開自己了吧。
御央也轉身回屋了,他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想讓南宮朝容離開自己,他只是暫時的想讓她離開自己身邊而已。
如果自己真的能活着回去,一定會好好對她的。
兩個人就這麼互相誤會着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本來就不是很好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更差了。
南宮朝容有些沮喪地趴在牀上,想着自己以後到底要怎麼面對他。
究竟要不要真正的告訴他自己喜歡他呢?想陪在他身邊,永遠也不想離開,不論生死,只要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但是這種話說出來真的會很難爲情啊,如果被拒絕的話,那自己該怎麼辦?
南宮朝容胡思亂想着,想着自己被拒絕了之後,肯定會很狼狽的跑開,但是這麼一跑開,也就意味着和御央之間,應該也就再也沒有接觸了吧。
這種結局是她不喜歡的,但是也沒有辦法,不過,也許到時候會有另一種結局也說不定呢。
南宮朝容笑笑,安慰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御央就起牀了,他本來想着,既然南宮朝容今天要走,就應該給她準備一下東西,然後安慰她一下,讓她不要那麼傷心,至少離開的時候要開開心心的。
就算只是表面上的開心,那要裝給自己看啊。
御央在店裡稍微吃了點東西,然後就坐在桌子旁,等着南宮朝容出來,但是,等了很久,南宮朝容都沒有出門。
御央坐的地方很好,一擡頭就剛好可以看到南宮朝容的房間,只是,從剛纔自己坐下時,那門就一直關着。
御央覺得真奇怪,不知道怎麼回事,要不要過去看一看!但是昨天已經吵架了啊,那算是吵架吧?
御央低了下頭,既然是這樣的話,提前說話的那個人就是認輸了吧,御央有些不喜歡這種感覺。
但是,如果對方是南宮朝容,應該沒關係的吧。
想着,御央就起身上了二樓,站在南宮朝陽門前。御央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推門進去呢?
如果說不推門進去的話,那自己上來二樓到底是幹嘛呀?如果進去的話,該怎麼說?到底該說些什麼?
難道說一進去就說:因爲你沒有出門,所以我來看看你?這麼說會不會是很明顯的表示友好啊?如果這麼一示好,南宮朝容又不走了怎麼辦?
那自己還得花費很大的口舌來說服她,並且,來說服這麼一個倔強的人,對於御央來說,還是很困難的。
雖然這麼想着,但御央還是敲門了:“朝容,你在嗎?我進來了。”
御央推開門走進去,發現南宮朝容安靜的躺在牀上,好像還在睡覺。
御央覺得有些奇怪,就算她賴牀也不能賴到這種時候吧,而且以前也不記得他有過賴牀的這種壞毛病。
這麼想着,御央就走過去,輕輕地推了推她,說,“懶蟲,起牀了。”
但是南宮朝容也只是嚶嚀了幾句,然後沒再理他了。
御央下意識的把手放在她額頭上,這一放,就被嚇了一跳,她的額頭竟然這麼熱,好像是發燒了,御央覺得,這人真是不會照顧自己。
如果自己沒有進來的話,如果自己真的覺得認輸很難爲情而不來看看的話,那他是不是就會發燒燒死在這裡?
這麼想着,御央真想給自己兩巴掌,竟然這麼胡思亂想。
御央連忙起身,在一旁的架子上拿了條毛巾,弄溼之後邊給南宮朝陽搭在了額頭上,然後他想了想,還是得上街去買藥。
這麼想着,御央二話不說就出門了,在出門前,他還很貼心的給南宮朝容多蓋了一條被子。
南宮朝容在發燒中也是整個人迷迷糊糊的,雖然她感覺到了個額頭上涼涼的很舒服,但是意識就那麼模糊着,她又睡了過去,只是在腦海裡隱隱約約的見到了一個人影,人影慌慌張張的向門外跑去……
御央一路跑到街上的藥店,然後拉着大夫就衝了回來。
儘管人家大夫滿臉不樂意,而且說話也很衝,但是御央就是那麼強勢的把人家給拉了過來。
“我那裡還有好幾個病人等着我去看病呢!你不能讓我因爲這一個人把他們丟在哪裡啊!”大夫怒氣衝衝。
御央瞥了他一眼,說,“錢是不會少你的,但是你得給我把她看好,如果她出了一點事情的話,那就不是單單丟掉客人能罷休的了,就算這個店,我都可以輕輕鬆鬆的給你搞垮。”
聽着御央這麼說,而且看着他那麼胸有成竹的樣子,大夫也有些不自在了,被這麼威脅着,任誰都會不自在吧。
但是也正是因爲御央這麼說話,大夫便安靜了下來,不再非要吵着鬧着說回去自己的店裡了。
御央也覺得這樣挺管用的,這種人就是恃強凌弱欺善怕惡,你對他稍微狠一點,他肯定會對你服軟的,但是如果你稍微弱勢一點,那被宰的就是你了。
大夫給南宮朝陽看了病之後,說是沒什麼大礙,而且這種發燒的話,很容易就會好過來的,不用那麼大驚小怪的。
御央鬆了口氣,儘管這樣,剛開始感到她發燒的時候,御央還是很着急的。
“等一會兒她醒來之後,你來我這裡按着這些藥方拿藥就行了,要不我們現在就去拿?”
“你先去,我等她醒了再過去。”御央說道,然後就坐在牀邊看着南宮朝陽,不在理大夫了。
大夫覺得心裡有些堵得慌,分明是這個人強硬的把自己拉過來的,但是這時候竟然完全的無視了自己,這算什麼事兒啊!
大夫雖然有些生氣,但還是忍着怒氣抱着自己的藥箱離開了,他想着,等一會兒男人來的時候,自己肯定要好好的整一整他,讓他知道,跟大夫作對,可是沒有好下場的!
御央就一直坐在南宮朝容旁邊,想着,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