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受累汀蘭心力交瘁
回到府中,杜汀蘭已經心力交瘁。看小說到網才換下一身衣服,門外綠箏掀了簾子進來稟報,說是袁氏請她去一趟。
杜汀蘭手一頓,眼神散亂地盯着銅鏡中的自己發呆。綠箏連叫了幾聲她才應下。綠箏覺得奇怪,以往一聽到大夫人那邊請,七小姐都是止不住的笑,今個很是不尋常。綠箏還想再問,杜汀蘭已經起身朝院外走去了。
袁氏喝退了下人,只留下徐嬤嬤在身邊。她神色凝重地問道:“你可知錯?”
杜汀蘭跪在地上,深深低着頭:“女兒知錯。”
袁氏是後來才知道在袁府內院發生的事情的,雖然挑事的不是杜汀蘭,但是此事卻連累到主宴的袁家失了面子,尤其還是當今最爲赤手可熱的二房。且不說宮家是個難纏的,就是看在袁三夫人的面上也不能太爲難了去。袁氏本想好好叫罵一頓,誰知道杜汀蘭先認了錯,她有一肚子話語憋在心裡,最後化爲一聲嘆息:“你起來吧,我也不是要責罵於你,只是眼下這個時候,怎麼都要有個交代。”
杜汀蘭諾諾地低頭稱是。
袁氏將那托盤裡的東西取出,道:“我知道你心裡委屈,但是……”
“母親不要再說了,女兒知道,是女兒做得不妥。”
袁氏不好再說什麼,只道:“這些東西是我早給你備下的,你身子弱,得多補補。這些先吃着,用完了再知會我一聲,我自會再爲你備下。”
杜汀蘭木訥地點頭,腳步沉重地走出茹古院。陪她一起來的是綠影,見到小姐心事重重的樣子,在大夫人那裡綠影也不敢問,出來了忍不住開口:“小姐……”
杜汀蘭只覺得心裡有千根針扎着般難受,這就是所謂的打一巴掌給個棗甜吧?可爲何袁氏要這麼做?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可爲何最後的最後,好似她纔是那個千古罪人?爲什麼?難道就因爲她是庶女,還是一個沒了姨娘的庶女?
她好痛!那些殘忍的事實被揭開,她差一點就鮮血淋漓!
那些山藥白朮還有黨蔘,多麼殘忍地在嘲笑她!
她擡起頭,天空繁星點點,可爲何她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一滴淚,緩緩地,劃過面頰。
她旋即擡轉了腳步:“你先回去,我還有事。”
“那這些補品呢?”
“送回院子裡去。”
杜汀蘭來到大老爺的小書房,門口小廝往裡通報了聲,大老爺正在練字的手停了,問道:“可知七小姐是何事?”
小廝搖頭,大老爺道:“請她進來吧。”
上一回大老爺來看女兒,半道上遇見女兒跟二老爺下棋,叔侄倆相處看起來很是和諧,而且好像女兒對他這位父親還不及二老爺那位叔父那般親近。大老爺心中不是滋味,總以爲是太過忽略女兒所致,他有心補償,可是隨着袁府宴請之後,母親給他安排的事情逐漸多了起來,他竟忙得抽不開身。等到總有時間了,大老爺面對這個自小沒有養在身邊的女兒,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他感覺得到,女兒對他也是淡淡的,時間久了,父女倆無形地生分起來。連上次女兒生病了,他也只是命袁氏照看着,自己根本沒有露面。
女兒這樣到書房來找他,還是第一回。
杜汀蘭一進門就跪了下來:“女兒見過父親。”
大老爺丟了紫毫,幾步過去蹲在女兒身邊,欲將她拉起:“快起來,你母親說你身子還弱着,怎麼這般不愛惜自己?”
杜汀蘭聽得心酸,執意不肯起來:“女兒有個不情之請,望父親成全。”
大老爺還是說道:“有什麼事起來再說。”
杜汀蘭倔強地不肯:“求父親答應女兒。”
大老爺雙目一縮,站起身子:“你說。”
“再過幾日便是姨娘的死忌,女兒想回陀羅山祭拜一番。”
杜汀蘭說完,擡頭仰望自己父親。大老爺沉默了半響,轉身背起手,周遭是一片死寂。這些年沒有人在他跟前提起沈姨娘,他也刻意地不再想起,彷彿只要一想起,那些混沌的恥辱就會再次捲土重來。可他並非冷血無情之人,同時又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說孩子是無辜的。而他很多次面對杜汀蘭,腦海中總會無意識閃過沈姨娘的音容笑貌。於是他就在這種自我的折磨裡浮浮沉沉,以致於每次走到知春閣門口又會悄然離去,這種若即若離的態度久了,杜汀蘭自然感受得到,又怎會願意與他親近?
父女倆這種倔強的性子倒是如出一轍。
半響大老爺回過頭:“既然是她的死忌,你去一趟也是應該的,只是你身子還未復原……”
“女兒可以在陀羅山上養養,那裡的相鄰也會些醫術。”
大老爺鼻尖酸澀,他永遠記得那一日,他正帶着雅蘭在花園遊玩,袁氏在一邊笑看着,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忽然有個婦人跑來大喊大叫,他就是那時得知錦端已經不在了的消息。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跳也停止了,到後來是怎樣回到屋子裡也渾然不覺。他只記得自那天后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跑來告訴他消息的婦人,後來袁氏告訴他,桂姨娘瘋了,他那時候纔想起來除了方姨娘除了錦端他還有另外一個幾乎記不得桂姨娘,平日跟誰都不往來,與錦端也只算說得上幾句話,算是錦端在這杜府唯一的朋友,她的話就是真的了。大老爺從那日後再也不許人提起沈姨娘,更不許提起桂姨娘,他在那之後再也沒有納過姨娘,與其說是厭惡,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楚的緣由。
驟然地,他低沉了聲音:“那你打算去幾日?”
廣元鎮離陀羅山不算太遠,上一回大老爺帶着季管家快馬加鞭是大半日就到了,大老爺以爲,以杜汀蘭的身子來說,坐着馬車走那寬敞的大道卻是要一天一夜,加上祭拜,總共五日左右足足有餘了。可杜汀蘭卻道:“女兒大病未愈,不想給父親母親增添煩憂,所以想在山上靜養些日子,直到身子復原再回來。”
“何時出發?”
“女兒也沒什麼可準備的,明日就能啓程。”
大老爺沒想到女兒那麼迫不及待地要走,袁府宴席上宮家小姐的事他也知道了,只以爲女兒是想去避避,便點頭允了:“多帶些東西上去,我讓季管家幫你準備,你母親那邊,明日就不必去請安了,我自會告訴她。”
杜汀蘭一刻也不想多待,遂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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