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命女薄命郎一門薄命
如若說相交的人家裡,沒有袁氏心動的是不大可能的,上頭還有丈夫和婆婆,袁氏也是先打頭陣的。不過三個人商量來商量去,彼此意見不一致,袁氏便提議往袁府走一遭,顏氏同意了。
已經過了元宵,門外的積雪還沒有散去,厚厚地堆成堆,一踏上去就嘎吱嘎吱地響,顏氏體諒杜汀蘭體弱,特意留她多休息一會,哪知因前幾日休息得不好,午膳貪吃了些,肚子就有些不舒服了。顏氏便命人請大夫來,開了幾貼藥,即刻命人去熬製一碗,因藥裡帶催眠成分,杜汀蘭服用了不久之後,就有些昏昏欲睡起來,顏氏叫方嬤嬤將杜汀蘭送到內室,她手上還有些要事丟不開,便讓人去請兩個兒子了。
正值大老爺二老爺休息,母親傳一定是有要事,也就馬不停蹄地來了。
顏氏見到兩個兒子,也開門見山道:“今日找你們來,確實是有些事要與你們商量。”
二老爺沒有看到方嬤嬤褚嬤嬤,便道:“母親身邊怎麼也沒個伺候的人。”
“七丫頭在裡面,我讓方嬤嬤守着呢,她不過一個孩子,已然睡着了,我們但說無妨。”
“安兒,顧氏也處小月子了,怎麼還不見你去王氏那邊?”顏氏開門見山,還是爲了子嗣的事。
二老爺咳嗽了幾聲,道:“兒子最近總心浮氣躁,也睡不好,哪裡還有閒功夫去想那些。”
顏氏總以爲是推脫,想起顧氏可憐之態,只好將矛頭對準大兒子,道:“你弟弟是因爲最近病着,你呢?袁氏我是不抱希望的了,近期好幾件事都與方姨娘脫不了干係,不去也罷。眼下翠鶯也死了。你身邊也沒個可心的人,你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大老爺道:“兒子與二弟一樣,只求孝順好母親,照顧好女兒。別的什麼,兒子是不願再想了。所以,兒子已經沒了納妾的念頭。”
顏氏瞪眼:“你要孝順我,只有一個法子”
二老爺道:“母親,有的事強求不來的。你何苦呢?”
說罷嘆口氣,顏氏聞之,想起許多年來,她每一次的盼望到最後都化成雲煙,隨着風如同泡沫一般的消逝。可她一生恪守本分,傷天害理的事情從未乾過,她不信老天會這樣殘忍。如果非要說她做過孽,那麼便只有那一次,她拆散了大兒子與顧氏,這也造成了他們三個難以解開的結。顏氏爲此早就悔不當初,但是,她只做過這麼一件違心的事,難道就要爲此付出這樣慘重的代價麼?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杜汀蘭此時已經醒了來,只是還是有些渾渾噩噩的,顏氏幾人的對話把她拉回現實裡,她想下牀,考慮到此時出現並不好,便只能繼續裝睡。
“母親。即便大哥納妾,也要他肯進人家的房間,如果再像王氏那樣,豈不是白白葬送人家姑娘一生的幸福?”
大老爺頷首。說來說去還是弟弟最瞭解自己,也是,他們是親兄弟,怎麼會不相似,就是當年,也是對同一個女子動心。大老爺那時候不是沒有怨恨自己的母親。更多的是自責,想他年輕氣盛,卻只是個文弱書生,被自己的母親關在房間竟然就沒有法子出去,從那次打擊後,他就信奉“百無一用是書生”的信條,所以這麼多年,他一直是個小官,除了以此減輕自己的愧悔外,也是變相地與顏氏對抗。母子沒有隔夜的仇,可顧氏畢竟是他今生今世唯一愛過的女子,他做不到說放就放,在她回府後,他曾經不止一次地偷偷看她,在他以爲她看不到的地方,這些自欺欺人的念頭,也變成橫亙在他與自己弟弟之間最大的阻礙。
關於新來的弟妹,最初大老爺是氣憤的,惱恨弟弟也與他一樣,辜負了這世間最好的女子,可是是他先失言在先,又有什麼資格責怪別人。後來無意之間,他竊聽到二弟與王玉釧的對話,這纔打消對王玉釧的敵意。
這些都是作爲孩童不該聽的話,杜汀蘭從其中嗅到幾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什麼叫做像王氏那樣?難道這其中還有隱情?自此後她對王玉釧多了一分防備與觀察,只是後來事易時移,她最終也沒有明白過來。
“母親,其實大哥已經有了三個孩子,總能有些希望的。五姑娘嫺雅秀美,六姑娘本性也不壞,是個可雕琢的。還有小七,母親別看她人小,也是有三分聰明勁的。”二老爺又說道。
“你呀你呀”顏氏就差把自己小兒子腦袋掏空,看看裡頭都是些什麼,竟然這麼糊塗,究竟是假意的呢,還是他真後知後覺:“你大哥縱然不孝,也是比你好上幾倍,起碼他還留了幾個丫頭,你呢,是一根苗也沒有,你叫我到了陰曹地府,如何向你父親交代,如何與杜家列祖列宗交代?”
顏氏每次說到這裡,都覺痛心疾首,也是二老爺最爲不想聽她念叨的地方,便道:“既然母親也說大哥有幾個丫頭,又擔心我沒有人養老送終,不如就在大哥的三個孩子裡頭,過繼一個到兒子的名下,母親看這樣可好?”
“簡直胡鬧”顏氏一拍桌案,就差瞪眼睛了:“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二老爺站起來,拱手道:“兒子千真萬確,說得是真心話,母親可以想想,也與大哥商量一二,再做定奪不遲。”
二老爺走後,顏氏嘟囔道:“人還年輕,想要生還怕沒有自己的,康兒你說是不是?”
大老爺見四下無人,道:“母親,如果這是二弟深思熟慮的結果,兒子沒有異議。”他欠顧氏一個承諾,過繼過去,孩子自然會養在顧氏名下,日後有一個女兒代替他陪伴在顧氏身邊,也算是彌補他心裡的遺憾。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鑽進死衚衕,誰也拉不回來。
“康兒你怎麼也這樣想,你明明知道……”
大老爺不情願地打斷道:“母親,兒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兒子……”
壓低聲音,如此這樣一說,顏氏聽罷,呆住,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再也不能行男女之事?”
彷彿是一把銳利的刀子,戳中顏氏柔軟的心房,她顫抖着問出口,殊不知指甲掐進肉裡,骨節已經發白。
“就是七丫頭院子裡起火那一日,兒子當時正與翠鶯……方姨娘撞進來,從那之後,兒子就……”
顏氏想說什麼,大老爺率先穩住她的肩膀,道:“兒子已經偷偷找許多大夫看過了,母親,沒有用了,兒子已經……已經是一個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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