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織坐在大紅色的牀榻旁,隔着蓋頭,搖曳的紅燭被染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她無聊的玩着手指甲,打發着時間。
廂房外面,一陣陣的喝彩聲不絕於耳,悅耳悠揚的戲曲傳進了雲織的耳朵裡。從白天唱到暮色在到掌燈,她的耳朵都聽的快出繭子了。
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了。
閃進了一個窈窕婀娜的倩影。
雲織隔着那塊紅蓋頭靜靜的看着進來的女子。
只見她在屋子裡徘徊幾步,鼻翼輕輕的哼了一聲:“表哥也沒怎麼佈置這間廂房嘛,還沒我住的瓊芳閣寬敞呢。”
那個女子朝雲織看來,慢慢的走近。
“你是誰?進來做什麼?”雲織冰冷的聲音突然在這凝固的空氣中響了起來。
那女子有些意外的咦了一聲,似乎對於雲織的開口感到很意外。
片刻,那女子不屑的開口道:“怎麼?我不能進來嗎?這成親的地方自然也有鬧洞房的,你這個新娘子居然還這樣問,當真是不知道害臊。”
雲織冷冷一笑:“我還從來沒有聽說有女人來鬧洞房的,這不知害臊的人是你吧?”
“這是我表哥的臥房,我向來都是來去自如的。”女人似乎很得意。
雲織乾脆的道:“你好像來的不是時候,你還是等他在的時候在來吧。”
這時,雲織看見了細青走了進來,便吩咐細青將那個女子給硬請了出去。
“小姐,你知道那個女子是誰嗎?她是姑爺的表妹秦甄。”
秦甄是夏陰侯秦伯兆的女兒,秦採芳的孃家侄女。秦伯兆是先皇當政時期的宰相,深受先皇重任,雖然現在賦閒在家,不過仍有餘威。
“管她是誰,跟我沒有任何關係。”雲織按了按肚子:“細青,你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食物。”
細青顯的有些拘謹:“可是,小姐,姑爺還沒有進來,交杯酒還沒有喝呢。”
“他現在正在忙着應付那些客人的,估計一時半會不會來的。”雲織不以爲意。
細青撓了撓頭,噢了一聲,轉身準備離開。
“啊……姑爺……”細青像是做虧心事被人逮了正着一樣,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嗯…你先下去吧。”趙綏的眼光落在了一身大紅嫁衣大紅蓋頭的雲織身上。
細青有些爲難的看了看雲織,腳步頓在原地。
趙綏眉頭一皺。
接着,幾個嬤嬤端着一盤盤豐盛的食物魚貫走了進來。
細青頓時明白了。
原來是趙綏料到雲織會餓,所以也早想到了這一點。
細青會心一笑,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緊接着兩個喜娘各端着喜秤和合巹酒走了進來。
喜娘看着趙綏那副癡傻傻的樣子,不由忍俊不禁。
感受到趙綏那深澈如潭的眸光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雲織忽覺身邊有時一股無形的壓迫氣息。
她莫名的感到緊張。
閉上眼,腦海裡卻想着上一世去軍營的時候,趙綏那陰鷙的視線和雷雨閃電下的那張魑魅魍魎般的邪魅面孔。
直到手心完全出汗,才聽見趙綏淡淡的開口。
“你們都下去吧。”
喜娘和嬤嬤們全部都退下,屋子裡的空氣頓時凝固了起來。似乎連彼此的呼吸喘氣聲都能聽得見。
趙綏拿起喜秤,慢慢的坐在了雲織的旁邊。
輕輕的挑起那頭上的一抹紅蓋
頭,他像是在揭秘一件寶物的面紗一樣謹慎,同時,他的心也跟着跳動不安。
蓋頭被他挑起,他張了張嘴,半天沒發應過來,眼前的這個新娘子是一個滿臉塗着厚厚脂粉,嘴巴描着誇張式的猩紅胭脂。
除了那雙動人的水眸,她的臉上找不到一絲精緻秀麗。
雲織眨着眼睛,衝趙綏一笑。
趙綏心知她是有意打扮成這樣,不怒反笑了起來。
“你一定餓壞了,先給肚子添些東西。”趙綏無視她那一張駭人的大花臉,爲她舀了一碗人蔘湯。
“哎呀,重死了。”她欲要拿掉那頭上戴着的繁重的鳳冠,趙綏按住她的手:“憋動,我來幫你。”他的動作細緻而溫柔,叫人心悸。
然而,鳳冠一被摘下,再一次令他大跌眼鏡。髮髻凌亂不堪,就像頂着一個雞窩頭一樣。
趙綏的眼睛在一次選擇性無視,裝作沒看見一樣,神色如常的將她額前的髮絲輕輕的攏在了腦後。
雲織沒想到他的忍耐力這般強大,她本來是想妝成這樣想嚇嚇他,消減他對自己的垂涎。
“我又不渴,你給我喝湯做什麼?我要吃雞腿。”雲織扒拉開他的手,自毀形象般的挽起袖子,在盤子內抓了一把杏仁塞進了嘴裡。
趙綏的態度依舊是溫柔如初:“好,我這酒給你端過來。”
不一會兒,趙綏端着一碟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椒鹽雞進來了。
雲織不顧形象的扒掉一隻雞腿開始大吃特吃了起來。
趙綏滿眼的寵溺,靜靜的看着她,等到雲織吃完了,他才道:“現在還餓嗎?廚房準備了好多你愛吃的。”
雲織拿着帕子胡亂擦了一下嘴巴,搖搖頭:“不餓了,對了,我又困又累,好想睡覺,不過我睡覺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打擾。”她眼巴巴的看着趙綏。
趙綏眼中隱去一絲黯然,他知道,她故意扮醜,故意支開他,爲的是想引起他對她的厭惡和反感,更是不想和他圓房。
她這又是何苦呢?
趙綏脣角一勾,看着她:“嗯,我也有些累,不過好像交杯酒還沒喝。”他看着她,意味深長。
雲織心中一陣寒噤。
趙綏遞一杯酒放在她的手上。
雲織被迫與他喝了合巹酒。
待喝了酒,趙綏一拍手,兩個嬤嬤提來了一個大木桶,把它搬進了屏風後面,不一會兒,倒幾大盆熱水放在了木桶內。
“瞧你這臉畫的,娘子趕緊去洗掉吧。”趙綏走到雲織身後,爲她寬衣解帶。
“趙綏,客人好像還等着你去敬酒,我自己洗就是。”雲織反射性的後退一步,緊緊捏着衣領。
“無礙,外面有杜決幫我應付的,反正他們也快離開了。”他的聲音漸漸低下,磁性而魅惑人心。
雲織的心更加快速的跳動起來,並不是她矯情,而是總是覺得被他輕而易舉的佔了便宜實在是心有不甘。
又想到這趙綏私下裡不知道和多少個女人有染,心裡頭更是生出一種強烈的牴觸。
“雲織……”趙綏突然呼喚着,將有些瑟縮的她摟進了懷中。
雲織還沒反應過來,那張刻意化妝成的花臉貼在了他堅厚的胸膛上。
“你放心,我不會逼你做不喜歡的事。我把你娶回來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虐待的。”他一字一句。
雲織仰頭,笑望着他,紅燭照在他深刻俊雅的輪廓上,醉心般的迷人。
“一面說不
逼我做不喜歡事情,又一面使陰謀逼我跟你成親,你還真不是一般的虛僞。”雲織雙眸一狠。
“除了這件事,以後我不會再逼你了,我要讓你做一個快樂的女人,任何人都別想欺負你。”趙綏將她橫抱打起,不由她反抗走進了屏風內。
看着他那一本正經莊嚴肅穆的樣子,雲織內心感到詫異無比。
他的眼光裡滿是心疼和愛惜,雖夾雜着情.欲,可一點都不覺得猥.瑣。
她忘了掙扎。
衣帶一鬆,她窈窕的身姿展現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瞳越加的深邃,蒙上一層厚厚的深濃的情愫。
帶着侵奪和霸道。
雲織猛的一醒神,拿開他的手:“你出去!”
趙綏愣了愣,眼中疾閃一抹戲謔:“我本來是幫你寬衣後就出去的,聽你賭氣的語氣好像是希望我留下來?”
“趙綏,你不要這麼無恥好不好!”雲織惱羞成怒,站在霧氣騰騰木桶旁邊,臉上的胭脂水粉也快變成泥垢了。
這人的表情真是多變,剛纔還一本正經信誓旦旦的,現在又一副輕浮的姿態!
不是對她感興趣嗎?她一定要他死了這條心。
雲織出來後,趙綏依然坐在那裡耐心的等着。
雲織將自己包的嚴嚴實實,冷看着趙綏,自顧坐回了梳妝鏡旁。
這時,細青端來了一盆熱水:“姑爺,水我給您打來了。”
她看一眼雲織,站着不走了。
“咳咳……”趙綏放下書卷,示意細青離開:“你去看看外面的客人散了沒有,幫我跟夫人送送他們去。”
他走到雲織的身後,看着鏡子中的雲織。
細青難爲情的看着雲織。
雲織笑着道:“細青姐姐,我每晚都習慣你幫我梳頭,你留下來給我梳頭吧。”
細青自然只聽雲織的話。
趙綏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先一步走到雲織的旁邊,拿起梳篦:“細青姑娘退下吧,這裡有我。”
可是……小姐她……”沒有云織的命令,她不敢離開。
雲織有些不適應,心裡面對他的作爲反感至極。佯笑般的道:“還是不勞煩大爺了,大爺也累了一天了,細青,快給大爺寬衣。”
細青噢了一聲,從洗臉架上拿了條毛巾。
“不用,細青退下。”趙綏那溫情脈脈的臉上現出幾絲冷冽,眸光也蒙上一層陰霾:“娘子別忘了,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他將她不安分的雙肩固定在自己的掌中,使他無法動彈,俯下身,面龐貼在她的頰上。
梳妝鏡中,他的深情和她的冷寞形成鮮明的對比。
“雲織,你若是不喜歡這裡,我可以帶你去郊外的農莊生活,那裡山清水秀,空氣又清新,我想你一定會喜歡的。”他滿眼的寵愛。
雲織不想和他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故而打了個哈欠:“我困了,眼睛都睜不開了。”
趙綏在她頰上輕啄了一口,再一次在她毫無反抗能力的條件下將她橫抱打起,放在了榻上。
雲織就勢將被子掀在自己身上,靈活的翻身:“我要睡了,你不準打攪我。”
趙綏無聲的笑了。
雲織忐忑不安的心境一直持續到趙綏寬衣上榻。
趙綏打開另一條錦被,安靜的睡在她的旁邊。
雲織稍稍鬆了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