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書這一睡,真個的就睡到了晚宴時分。
其間,蔡氏過來看過她一次,見她正在熟睡,便沒有讓夏荷叫醒她。只是在她牀前略坐了坐,便回了第一進院子。
待依書醒了之後,夏荷便將下午蔡氏來這兒看過她的事情與她講了一遍。依書懊惱道:“上次不是與你說過嘛,若是母親來看我,一定要將我叫醒,怎的這次又沒有叫醒我?”
夏荷垂手侍立一旁,解釋道:“奴婢原本是想叫醒小姐,可是夫人來得急,我喚了小姐幾聲,小姐沒醒,夫人已是進了屋,便不再讓我叫醒小姐了。”
依書一窒,原來是自個兒睡的太熟了,竟是叫不醒,那可就怨不得夏荷沒有叫醒她了。
晚宴開始之前,蔡氏又遣了金花來依書這兒看看。
金花見依書已然醒了,便上前道:“三小姐,夫人讓我來問問您,晚宴可是要一同去參加?”
依書一想到今天下午到達老宅的時候,那洶涌而出迎接他們的人羣,眉頭不禁就蹙了起來。想來若是晚上備了晚宴,那麼多人也肯定大多都是在的。
金花跟在蔡氏身邊多年,自然極會察言觀色,見依書蹙了眉,便笑道:“夫人還說,若是三小姐累了,不想去參加晚宴,就在自個兒房裡用膳便是。回頭我跟下面人說一下,讓她們把晚飯給您送過來,可好?”
依書點頭笑道:“那自然是最好了。我正嫌那邊吵鬧的緊,實在是不想過去,你就幫我與母親說一聲吧,等她回來以後,我再去看她。”
金花應了聲是,便退了出去。
依書現在與蔡氏也就隔着一進院子,想去看看她可是比以前在府裡的時候便宜許多。
晚上,晚飯遲遲沒有送來,依書肚子都餓得叫了起來。
夏荷聽見聲音,強忍着笑道:“小姐,晚宴可能還沒有開始,不如我先去廚房給您準備些點心來填填肚子可好?”
依書想了會兒,搖頭道:“還是不用了,晚宴應該很快就開始了,若是吃多了點心,待會兒哪裡還有肚子放正餐。”
依書如此說,夏荷也便由她。
依書兀自忍着餓,斜靠在榻上,看着一本從京師帶過來的閒書。
未過多久,薛寧立卻拎了一個食盒來,一面將那食盒擱置在桌上,把裡面的盤子一個個端出來,一面問依書道:“依書,餓了吧?快來吃飯。”
依書感覺自個兒都快餓暈頭了,當初剛醒來的時候,就覺得飢腸轆轆,只喝了些熱茶果腹,還以爲晚飯能早一些,沒想到卻是這麼晚。
依書在桌旁坐下,看着薛寧立端出一個個盤子,碩大的食盒裡擱置了六菜一湯,還有兩碗飯。
依書一愣,驚道:“我哪裡能吃了這許多?”
薛寧立最後將食盒裡的兩雙筷子拿了出來,笑道:“誰說讓你一個人吃這麼多了,我還沒有吃晚飯呢。怎麼着?我幫你把晚飯送過來,還不許我在你這邊一併吃了嗎?”
依書忙道:“哪會,我還以爲你要去同他們一道吃呢。”
薛寧立將空了的食盒遞給夏荷,讓她將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自個兒則拿了其中一雙筷子,兀自夾了塊燒茄子吃,讚歎道:“果然還是外面的廚子燒了好吃,王伯的菜可真是一般般哪。”
依書肚子本來就空,一下子吃菜怕對胃不好,便先喝了些湯,聽薛寧立如此讚歎,她不由也細品了一下。味道雖然不錯,可是跟王府的廚子比起來,自然還是有些差距,便不多說,忙着夾菜吃飯。
大約是因爲薛寧立跟旁人不一樣,依書在她面前竟也不顧了自個兒的形象,大口的吃飯吃菜。
薛寧立瞪大眸子愣愣的看着依書。
依書見她不動筷子,奇怪的問道:“你怎麼不吃啊?不餓嗎?”
薛寧立吐了口氣,搖頭嘆道:“還好你沒有去外面與她們一道吃,不然可真是要讓所有人大吃一驚了。”
依書不解的看着她,不知這話是什麼意思。
薛寧立倒也是聰明,見依書傻愣愣的神情,撅嘴朝桌上的幾盤菜示意了一番。
依書隨之看去,見幾盤子菜已經快被她消耗了一半,登時就鬧了個大紅臉,囁嚅的道:“看來我真是餓的很了。”
二人有說有笑的吃完晚飯,又相攜着出去轉了一圈,消消食。大約是因爲已經入了冬,外面涼氣沁人,儘管穿了很厚的衣裳,還是覺得冷的很。
二人只在院子裡稍稍走了走,便又回了錦秋院。順道兒,依書便先去了蔡氏那兒。
金花正巧撩簾子出來,見依書與薛寧立正往蔡氏房中走來,忙又回身與蔡氏稟報了一聲。而後靜待依書與薛寧立二人上前,與她們打了簾子後,才又再出去。
依書予蔡氏蹲身福禮,薛寧立還是不改她假小子的本性,竟然還是抱拳予蔡氏。
一向計較禮儀體統的蔡氏,面對薛寧立的時候,竟然是難得的寬容,笑容可掬的讓她起身,又讓她二人一道在身邊坐了。
蔡氏心裡最爲惦念的還是依書,關切的問道:“可休息妥當了?還累不累?”
依書柔聲答道:“已經不累了。下午睡了一覺,醒來又好好吃了一頓,現在正是有勁兒呢。”
蔡氏淡笑着看着她道:“那就好,明天祭祖就開始了,事情多得很,你若是累了,就與我講一聲,千萬不要自個兒硬撐着。”
依書點了點頭,“女兒知道了。”
蔡氏又關心的問了依書屋子裡佈置的怎麼樣,住的習不習慣之類的小問題,直到依書一一說很好以後,才放了心。
乘着現在的閒工夫,蔡氏又與依書講了一些祭祖的事情。
其實說起來也簡單的很。祭祖共計分爲五天三項。
第一項是在薛宅佈置一個靈堂,請廟裡的師傅來念經,小輩則在院中燒着紙錢,爲期三天。屆時所有的小輩都要在場,以署名在族譜上,以示自己是薛家人。有夫婿入贅或者未嫁的女子也可以在族譜上署名,至於已出嫁的自然是不可以署名的。
第二項則是在祖墳處進行。薛家祖墳在距薛宅兩裡地之外的一處山中。據說當年是請了一個很是有名的風水先生選的一個藏龍寶地,很能助益薛家晚輩的前程。
對此,依書倒是嗤之以鼻,作爲一個現代靈魂的無神論者,她是堅決不信這些鬼神之說的。只是她腦中剛剛冒出這樣的念頭,再看到面前的蔡氏,不免自個兒就將自個兒噎住了。
若是這世上沒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真個的沒有鬼神,那她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這是一個恐怕所謂的專家羣體都解釋不清的事情,她如何能知道,還是趕緊放棄。
祖墳的祭祀只有一天的時間,卻也是最爲勞累的。因爲一大家子人皆要步行過去,以示對薛家已逝長輩的尊重。
第三項則是在薛家祠堂進行,這裡只有薛家一部分顯貴的人進去祭拜祖先。像依書這樣的小輩自然是沒得進的。
蔡氏與依書講完這些,又道:“去祖墳祭祀路途頗遠,很是有些勞累,你若是身子不適,就可不去。反正你是個女兒家,遲早是要嫁予別人家的,想來族裡也不會介意你去不去。”
依書卻是搖了搖頭,笑道:“既是整個族裡的人都去,女兒哪有不去的道理,反正如今休養的也不錯,那麼點路應該沒事。”
蔡氏握了她的手,嗔道:“你就是個犟性子,罷了,我也不說你,隨你去吧,只是要記着,自個兒的身子最重要,莫要太過勞累。”
依書點頭應是。
薛寧立一直坐在一旁靜靜的聽着,並沒有插話半句。此時見蔡氏說完了正事,才笑着插嘴道:“夫人不用擔心,若是依書身子不適了,我揹着她就是。”
蔡氏樂呵呵的笑道:“你有這個心倒是好,不過你比依書還小,哪裡能背動她了。就算是我捨得,只怕你孃親還捨不得呢。”
薛寧立撓了撓後腦勺,笑道:“我孃親纔不會捨不得呢,她是知道我有一把子力氣。我看倒還是夫人心疼我,可比我孃親還好。”
依書順嘴道:“既然那般好,不如回頭我們回京師的時候,你與我們一道回去,可好?”
薛寧立急忙搖了搖頭,聳了聳肩,“這個還是算了,像我這樣的野丫頭,還是適合在鄉下待着。若是真個的去了京師,只怕要被那些衛道士口誅筆伐死。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可不想去受那活罪。”
蔡氏被她講的發笑,好像京師真個的是地獄般似的,容不得她待下去,“哪裡有你講的這般厲害,你且放心,若是你去了,絕沒有人敢說你半個不字。”
薛寧立笑道:“知道,夫人最疼我了嘛,怎麼會讓那些個俗人說我的不是。”
蔡氏又與她們閒話了會子,便對依書道:“時候不早了,先回去歇着吧,明個還得早起呢。”
依書與薛寧立便與蔡氏告了辭,同去了第二進院子。
薛寧立在依書這兒又坐了會子,才告辭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