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書每日裡去蔡氏那兒請安,蔡氏卻是絲毫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這件事情,也沒有提過秦依畫的婚事。依書想了想,便也沒有多問。免得蔡氏以爲她又是爲秦依畫求情的,那就算了。
曉得秦依畫的婚事定下來以後,她本想去看看她,只是一想二人之間的糾葛,又想到前仇舊恨,便又打消了那個想法。
秦依畫雖用盡了心思手段,甚至不惜辣手害她性命,但最終也不過是落得與一個老頭子爲繼室的下場罷了,這些就是她所求的?
若是她去看她的話,不用想也知道秦依畫的反應,定然是橫眉豎目了,絕無好臉色給她看。
秦依畫的婚事定了,依書卻尚未許人,上門求親的媒婆快踏破了秦府的門檻。
蔡氏自然不願意輕易將自個兒女兒許了出去,總的找一個合適的人家,並且以後一定不會讓依書受苦的人家。
其中一媒婆赫然是新近崛起的林府遣來的。
蔡氏未有定論,還在比較其中各戶人家的優劣,既不能身份地位太低,性子也得柔和好相處。
就在蔡氏尚在思量的時候,宮中德妃捎了信來,讓蔡氏同意了與林府的這門親事。德妃也是蔡姓一族的人,只不過是嫡子嫡女罷了,因而可以入宮爲妃,並得到當今聖上的龍寵。
蔡氏尚不知其中內情,五日後,宮中傳來德妃被封爲貴妃的消息,蔡氏心中恍然,看來這林家還真是用了不少的心思。
趁着這時候,林夫人攜重禮上門拜訪。
蔡氏與林夫人關門言說了好久,身邊的丫鬟都被遣了出去,故而也無旁人知曉他二人到底說了些什麼,只是蔡氏卻是同意了這門親事。
消息傳到依書耳中時,她不由震驚不已,一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讓銀珠與薄荷好好出去問問,看看到底是哪個林府,那林二公子姓氏名誰,又是何等樣的人。
消息已經在京中傳遍,林二公子的諸樣消息也被人挖了出來。
銀珠跟依書回稟的時候,依書尤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林夫人再次來訪。
蔡氏喚了依書過去,依書進門的時候,震驚的看着屋子裡坐着的那個熟悉的婦人,真是當日看到的林夫人不假。
林夫人瞅見她進屋,眉開眼笑的朝她望去,好似極爲喜歡她一般。
想到林夫人以後真可能是她未來的婆婆,又想到當日林夫人與她打趣的話,依書不由雙頰微紅,低垂着頭跨進屋裡,蹲身與蔡氏請了安,又等着蔡氏給她介紹林夫人。
蔡氏指着林夫人,與她笑道:“依書,這是林夫人。”蔡氏一語蓋之,既沒有提她二人原本認識的事情,也沒有提與林府的親事。
依書半轉身,又蹲身與林夫人請了安。
林夫人笑呵呵的讓她起了身,又拿下腕上戴的一個玉鐲,塞進了依書的手中,輕聲笑道:“三小姐果然是個秀外慧中的好姑娘,我林家可是有福了。”
依書也不曉得這禮是接還是不接得好,側頭朝蔡氏看去。
蔡氏微微頷首,依書纔將手鐲給收了下來,有些了林夫人一番。
依書立於蔡氏一側,聽着她與林夫人在那邊閒話,只覺得面前這幅場景委實是不真實的很。明明當日蔡氏很是瞧不起林家商賈的身份,甚至以金銀封了趙立的口,趙立也竟然將那筆銀子收了下去。
當然,現在她曉得,那筆銀子於林府而言,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趙立未必是真的看上了那點錢物。
蔡氏與林夫人相談甚歡,甚至約了個日子,一起去郊外踏春去。
這時節正是郊遊踏春的好日子,綠草茵茵,柳絮飛揚,京中的老爺少爺夫人們自不必說,肯定會出去遊玩一番,就連閨閣中的姑娘小姐也多會在長輩或姊妹的陪同下,出來透透氣。
那日,蔡氏讓依書好好收拾了一番,覆了面紗,與她一道出去郊遊。此時,秦依畫婚事雖定,但尚未出嫁。蔡氏卻沒有讓她跟着的意思,只讓她在院子裡做些女紅,將自己的嫁衣繡繡。
依書略有些忐忑,今日是與林府一同出去遊玩,會不會看到趙立?也許,現在該喚他林建之了,畢竟他已經不是那個在山野間種田的農人,而是林府二少爺,手掌多家鋪子田產,在生意上也很是有一套。
想到那些日子裡的相處,一絲甜蜜不由溢上心頭。以前她不是不在意,只是曉得自個兒身份,諸樣事情由不得自個兒做主,若是輕易將心交了出去,只怕到頭來只會是傷心一場。畢竟蔡氏對於門戶之見,還是極爲看重的。她二人身份差距極大,這婚事難成。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也許命裡註定他們是一家人也不一定,終究又在一起了。
到的郊外以後,依書略有些失望的發現,這真的只是兩家女眷出來一同遊玩而已,男子是一個都沒有的,當然,林立德這小屁孩除外。
林思琦赫然也在林家女眷當中。
依書不由好奇不已,林夫人還可能是特意爲了這門親事,而趕來了京師。要知道林思琦早已爲人妻爲人母,她這大老遠從西州城跑到京師,哪裡有的這麼自由?
趁着蔡氏跟林夫人在那邊說話的時候,林思琦悄悄走到了依書的身邊,與她打了招呼。
依書笑問道:“你怎麼有空子來京師的?”
林思琦得意的笑道:“大哥代天子巡視天下,二弟接掌了生意,如今在京中也有很多產業呢。我家夫君乘着這陣子的東風,當然也來京師湊湊熱鬧啦,我也就跟過來咯。”
依書失笑,原來是這麼回事。
林思琦湊至依書耳邊,小聲說道:“話說,二嫂,要不是因爲你的話,我二哥說不得還在鄉下種地呢,哪裡會心甘情願的接管家裡的生意了。”
依書被她一聲二嫂喚的雙頰通紅,要知道這還是在極注重禮教的古代,可不是隨意開玩笑的現代,由得你說些什麼。幸而她臉上還覆着面紗,一時林思琦倒是沒有看到她通紅的雙頰。
林思琦續道:“當日你走了以後,二哥立馬就回家了呢,躲在書房裡待了好些日子,而後就開始接管府裡的生意了。嘿……你還別說,二哥還真有經商的天賦,原本大哥是有些不放心他,跟在他身邊好些日子,以爲他只是一時想不開而已。未曾料的,二哥做生意還真有一套,談判什麼的都很是拿手,竟然還將家裡幾個生意不怎麼好的鋪子給盤活了。大哥一見如此,後來就放心咯,正好聖上又有旨意下來,便領了那欽差之職,代天巡視國土。”
林思琦緩緩述說着她走了以後的事情。
依書豎耳聽着,心中既是嘆息又是感慨。也不知建之到底做了哪些功夫,才讓事情變成今日這般模樣,她絕不相信一切都是湊巧而爲。世上哪有那麼多湊巧的事情呢?正好他就極會做生意?正好他大哥就蒙受了皇恩?正好德妃就有心情湊合這門婚事?
世間總總看似湊巧的事情,只不過是因爲你不知道那些人在私底下的努力而已。你只看到了結果,卻沒有看到過程。
依書嘴角浮起一抹淺笑,能在這疏離而冷漠的古代遇到一個真心對待她的人,又何嘗不是一種福分?
她忽然想到,若是當日秦依畫沒有生出那般的事情,那她還會遇到建之嗎?也許,走的又是另一條人生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