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智幸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在小許氏的身上,漠然不在,而是藏着一種深深的傷痛。依書看在眼中,心中暗歎走過去對他道:“你先出去,我同爹爹還有話要說。”
秦智幸看了秦子明一眼,心中冷哼退出門去。他心中隱隱有些期盼,安親王世子那邊希望不要進行太過順利的好,到時候他也更能體會別人體會不到的。而這些東西,就讓秦子明親自感受一下。
至於讓蔡氏爲他說好話,他想,只要蔡氏不添油加醋說他的不是,他想盡管安親王世子再不怎麼地,他也是有辦法有驚無險躲過。
秦智幸走後,依書將秦子明扶過去坐好,問道:“老宅那邊,有什麼需要注意打點的?女兒第一次出遠門,略有不熟,爹爹還是指點女兒一二的好。”
秦子明笑道:“你也坐。”依書依言而坐,他道:“這件事我覺得,你該先同你母親商量一下。”他略一沉吟,顯得有些爲難。
依書想,其實秦子明還是很忌諱蔡氏的。
正說話間,蔡氏推門而進,她臉上隱隱帶着怒氣。依書嚇了一跳,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蔡氏已經走過來,瞪了她一眼將目光放在秦子明身上。
秦子明虛笑一聲道:“夫人,怎麼這會兒過來了?”
蔡氏坐在主位上,看着他道:“我若是不這會兒過來,明日怕是見不到我女兒了。”
秦子明踱步過去笑道:“這話怎麼說的?依書不僅是你女兒,也是我的女兒不是,我怎麼捨得女兒出事呢?”
蔡氏冷哼一聲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看向站在一旁低着頭的依書道:“你什麼意思?”
依書微微一怔,然後眼底有些難過:“女兒沒什麼意思。”她已經決定幫秦智幸送小許氏回去,所以現在只能同蔡氏磨牙,比誰的耐力更強。
蔡氏怒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兒,我怎麼養出你這個叛徒?”
依書嚇了一跳,絞緊手中的帕子,低着頭不敢去看蔡氏。她確實不是蔡氏的女兒,而是一個異時空飄過來的靈魂。蔡氏撫着額頭,半晌沒說話,再說話時聲音中竟有了哭意。
依書趕緊擡頭看了一下,這才發現整個靈堂只有他們三人。可謂是萬幸,若是有人看到蔡氏的樣子,那蔡氏多年維持的形象可就覆滅了。不過轉念又覺得自己這擔心太過多餘,因爲蔡氏這麼多年能有今天的威信,她做什麼事,可謂是心思縝密的很。
蔡氏見依書不說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心想着今天自己怎麼也要將她去老宅的事情給攪黃了。不然,她同小許氏鬥了這麼多年,女兒倒最後卻要給小許氏送靈,這讓別的貴婦人問起來,自己這臉往哪擱?
看了一直討好笑的秦子明一眼,緩緩道:“老爺,我們家裡沒人了麼?依書身子骨剛剛好利索,這麼長途跋涉,若是再出了什麼事,這話說的輕巧,可……”說道這裡,蔡氏拿起帕子擦拭掉眼中的淚水繼續道:“你可讓我怎麼活哎。”
這話說的就有些嚴重了,依書心中酸澀,自己這個孃親對自己可謂是十成十的心意。她眼圈也有些發紅,努力擠出兩滴眼淚哽咽道:“母親,女兒沒事。再說,能爲爹爹分擔家事,能盡爲兒女的一份心意,智幸還小,他一個人去女兒也有些不放心。”
蔡氏聽女兒句句不離小許氏,最後竟然提到小許氏的兒子,真是氣個倒仰。這孩子怎麼如此心善,這樣的心日後嫁到夫家,那些如豺狼般的女人豈不是會將她生吞活剝?
想到這裡,她更覺得此時要趁機教育一下女兒,給她上一課。
“依書,智幸是你弟弟不假,可你是一個女孩子,一個人走如此之遠的距離着實危險。俗話說兒行千里母擔憂,你這一去,母親可是該有多擔心?”
依書無奈道:“母親放心,爹爹一定會派很多人照顧我同智幸。”她不能忘記智幸,也不能在秦子明面前留給他一個蔡氏偏心的樣子。所以她口中是半句不能離了智幸。再說,智幸那孩子也着實可憐的很。
倘若將來有一日她沒了母親,她的哥哥姐姐們,可會像她照顧智幸一樣照顧她?至少,真有那一日智幸是會管她的。不過,看蔡氏的身子,至少在她出嫁的未來二十年裡絕對健康硬朗的很。
秦子明終於能插上一句話,忙是點頭保證道:“不如這樣,一會兒我親自去外院兒挑選家丁隨從,恩~~粗使婆子同照顧丫鬟就得勞煩夫人了。”
忍着心中的怒氣勸了半晌未果,自己的女兒還非得要去送小許氏。這小許氏,死就死了,竟死了還讓自己女兒如此直接不聽她的話。擡起彷彿被火燒的通紅的眼,蔡氏怒道:“我說了這麼多你竟還想去?難道你非要我死在你面前才甘心?”
依書被她這樣厲聲說話嚇的頓時跪倒在地,叩了一個頭道:“母親切莫動氣,是女兒不孝。”
聽她這樣說,蔡氏臉色總算緩和一點,撫着額頭道:“那你還去不去?”
依書聞言,偷偷擡起頭看了秦子明一眼,他正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彷彿感受不到她的目光。依書突然間就有些不想去送小許氏回老宅了。可是一想到正在院子裡失魂落魄的秦智幸,這絲想法被她硬生生壓回去。
儘管秦子明再對秦智幸心存歉疚,但他始終是懼內的。所以,依書只能靠自己同蔡氏周旋讓她鬆口。
想到這裡,依書緩緩道:“母親,智幸是我們秦家的孩子,他年紀尚幼,着實不適合一個人遠行。我雖然不曾打理過府上任何事宜,但常年在母親身邊長大,母親的本事,自認爲能學得一二。”
蔡氏忽聞聽她這麼說,臉色終於緩和許多。她嘆息道:“你這孩子,依你的心性,我的本事就是你全學了去,也不見得能處理好事情。再說,你身子剛剛大好不久,再這樣遠行,你叫爲娘我如何放心?”
說來說去,蔡氏最不放心的便是她的身體。眼角一酸,依書道:“若母親真的擔心,不如派個得力媽媽好生照料女兒。有吩咐的話,都讓媽媽們同小丫頭來回跑,女兒頂多是動動嘴皮子。”
蔡氏見女兒跪在冰涼的地上,心中更疼。可是見她依舊堅持要去送小許氏,便想借此懲罰她一下,但又太過心疼。她在心中長長一嘆,對依書道:“如果我一定不讓你去呢?”
這個問題?依書擡起眼看了秦子明一眼,見他終於皺起眉頭,心道母親還是會給爹爹兩份薄面。所以此時,她眼巴巴的等着秦子明能開口爲此事說上幾句話。
正說到這裡,門外傳來腳步聲。蔡氏微微蹙了蹙眉對依書道:“你且先起來罷。”
依書爲難的看了蔡氏一眼,來人已經叩門。她道:“老爺,夫人。”是劉氏的聲音。依書疑惑的看了一眼蔡氏,她神色不變,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中。
再看秦子明,他臉色有些陰沉。依書覺得,這劉氏十有八九是蔡氏讓來的。並且劉氏也想爲秦智峰請這個差事。但她覺得,秦智峰斷然不會接下,就是他想接下,秦子明也不會同意。
蔡氏應了一聲,劉氏纔敢推門而進。她進來之後,臉上表現出恰到好處的悲傷。依書覺得,她這個樣子,兔死狐悲可能更多一點。同蔡氏跟秦子明行過禮之後,劉氏摸了兩滴並不存在的眼淚,乾嚎一陣才道:“智幸少爺最近瘦弱的厲害,這樣下去可不行呦。”
這話正說到秦子明心坎裡,秦子明點點頭,眼神便又落在小許氏的屍體上,面容寧靜安詳,宛若熟睡。一想到還在外面跪着的幼子,心中更覺歉疚。
蔡氏擡起頭對站在一邊的依書道:“讓廚房給智幸做點吃的補補,別許氏的屍骨未寒,他再病倒,到時候同安親王世子那邊也不好交代。”
依書屈膝退走,轉身吩咐站在外面的丫鬟去廚房,又將蔡氏關心的話語同秦智幸說了一番,見他神色始終淡淡,便安慰幾句回了靈堂。
白色的帆布將整個院子映得如鬼屋一樣,森白的讓人感到莫名的害怕。屋子裡傳來劉氏同蔡氏說話的聲音,秦子明獨自坐在那裡,顯得有些孤單,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小許氏身上。
依書進屋之後,蔡氏道:“讓智峰去罷,他一個男孩子,我還放心一些。”
依書心中咯噔一下,看了滿面帶笑的劉氏一眼,只覺得那笑刺眼的很,這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她剛剛並沒出去多久,再回來時此事已經變了風向。
依書看了秦子明一眼,秦子明朝她不可察覺的點點頭已開口道:“智峰那孩子平時是什麼樣子,你難道不曉得麼?這孩子若真去了,還不如讓智幸一個人去了。”
依書想,秦子明這話果然狠,又將劉氏數落了,又不得罪蔡氏。可是秦智峰終歸名義上是蔡氏的孩子,秦子明身爲父親,更不能說出這話。她有些怒氣:“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你的兒子,你沒教好,現在反倒數落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