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明在小許氏院裡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大姨娘許氏和劉氏的耳裡。這早就在劉氏的計劃之中,自然不會有任何驚異,只是奇怪這次蔡氏怎麼這麼大方了,竟然是由她遣了人去告訴了秦子明。大姨娘許氏則是氣的咬牙,沒想到人都要死了,還知道將老爺子往她房裡勾去。
大姨娘對小許氏最是恨的很,除了因爲秦子明以外,跟自己的子嗣也有關係。連那個女人都生了個兒子出來,偏偏只有她只生了一女,總是不免低她們一等。
依書同樣也得到了消息,待她聽銀珠說完秦子明的反應,不由挑了挑眉,長嘆一聲坐在那裡。
她早已經知道小許氏跟蔡氏之間的糾葛,對於秦子明當年的心思也能猜到一點,尤其是今兒個秦子明的反應,更是說明了至今他心裡依然對小許氏看重的很,只是現在有什麼用呢?人都要死了,你才知道後悔,才知道痛苦,有個毛線用啊?
銀珠在旁暗歎了一聲,“倒是沒想到老爺竟是這般的在意三姨娘,三姨娘也是個有福之人。”
依書不由白了銀珠一眼,心思轉了一番,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這個傻丫頭,便長聲道:“銀珠,你說三姨娘哪裡有福了?”
銀珠轉頭一看,依書一臉戲謔的神情,微微詫異,難道她剛纔那話說錯了?哪裡有錯了,明明就是嘛。便微擰着眉,對依書道:“難道三姨娘還不是有福之人嗎?當初老爺對她那麼好,這麼多年過去了,老爺依然這般的在意她,若說她不是有福之人,那奴婢真個想不到什麼樣子才叫做有福了。”
依書站起身,伸指在銀珠額際戳了一下,反問道:“那你說既然三姨娘是這般的有福之人,爲何現在卻即將病死了?”
銀珠很是直接的道:“三姨娘身子不好,生了病,這人哪有不生病的,不是很正常嗎?”
依書又是橫了銀珠一眼,“你又在跟我裝糊塗?小心小姐我罰你一天不準吃飯。”
銀珠吐了吐舌頭,討好的對依書笑道:“那小姐的意思是?”
依書走至梳妝檯前,拆着頭上的各樣珠釵裝飾,既然秦子明已經去了小許姨娘的院裡,那她今兒個就沒有必要再出去了,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一面忙着卸妝,一面對銀珠道:“要我看來,三姨娘倒是個命苦之人。當年被爹爹當成了外室養着,後來好不容易進了府,卻又不容於母親心中,肯定受了不少苦。這些年,你我都知道,爹爹甚少往三姨娘的院中去,這還叫有福?如今眼看着就病死了,智幸還沒有長大,就缺了自家姨娘的疼愛,以後少不得要受很多委屈。爹爹此時後悔有什麼用?此時的在意又有什麼用?”
依書從鏡中看着銀珠漸漸恍然大悟的神情,不由暗自會心一笑。
誠然小許姨娘已經因爲錯誤的觀念毀了一生,儘管她現在依然不後悔,但這事若是放在她身上,早不幹了。銀珠這些傻丫頭,她以後是肯定要幫她們找一門好親事的。她已經愧對了夏荷,不能再愧對銀珠跟薄荷,還有早就約定好的落巧。
她能做的很少,只能儘量幫她們吧,首先就得潛移默化的改變她們的一些觀念。
銀珠聽完依書的話,不由思索了一番,上前幫着依書將頭髮都放了下來,一面梳理着,一面道:“聽小姐這麼一說,好像真是這麼回事。三姨娘倒也是蠻可憐的,可是奴婢今兒個見老爺那樣子,也委實是有些看不下去,就算他先前有些冷落了三姨娘,但他畢竟是老爺,三姨娘只是個姨娘,如今仍能霸着老爺的心,也算是她有福吧。”
依書聽完銀珠的最後結論,不由朝天翻了個白眼,徑自反問道:“銀珠,我且問你,若是這事換到你身上,你幹不幹?”
銀珠一愣,“什麼?”
依書挑了挑眉,輕笑道:“若是讓你做這三姨娘,你願不願意?”
銀珠唬的直襬手,“小姐休得嚇我,奴婢哪裡能有那非分之想。”
依書無語的嘆了口氣,又解釋道:“我只是打個比方,若是讓你做這三姨娘,你會不會願意而已。”
銀珠聽完依書的解釋,暗自想了一番,許久後,搖了搖頭,“奴婢不願意。”
依書詫異的挑眉看向她,笑道:“爲什麼?你不是說三姨娘是有福之人嗎?怎麼不願意了?”
銀珠半垂着臉,有些羞窘的道:“奴婢只是一個丫鬟,能過什麼樣的日子奴婢自個兒心裡清楚,從來不敢多想。奴婢也就今兒個在小姐面前說句不當聽的話。若是日後有幸了,夫人能幫奴婢指一個小子婚配了,二人一起撐着一個家,奴婢就覺得自個兒也是個有福之人了。”
依書不由拊掌樂道:“倒是不知道你還看得這麼清。放心吧,原來你想要的有福這麼簡單,小姐現在就準了你了。待得以後看到不錯的小子,你若是中意了,只管跟小姐我說一聲,小姐一定會幫你指了。”
銀珠雙頰羞紅成一片,輕捶着依書的肩膀,幫她鬆着神經,一面長聲嘟囔道:“小姐……”
依書一笑,“好了好了,不拿你逗趣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秦子明在小許氏的院裡一待就沒有出來,第二日下午秦智幸就被蔡氏遣人接了回來。秦智幸聽的自家姨娘病重,哪有不傷心的道理,一進府就急急忙忙的先去了小許氏的院裡,也未顧上先去蔡氏院中請安。
蔡氏此時自然不會跟他計較這個事情,其後又去看了小許氏一眼,秦子明依舊半抱着小許氏坐在那裡,秦智幸則抽泣着跪在牀前。
看着眼前的一家人,蔡氏不由覺得分外刺目,也沒什麼好說的,只囑咐一旁伺候的丫鬟按時熬藥,按時勸老爺和三姨娘吃飯,而後便又回了去。
再之後大姨娘許氏跟劉氏也各自去小許氏的院中看了看。大姨娘當然只是去看看小許氏的情況,確定一下小許氏的病情是不是真如外面傳的一樣,已是無救了。
而劉氏去,當然還有別個事情。她見秦子明神情恍惚,滿臉疼惜的看着小許氏,心裡當然也是暗自嫉妒。只是一想,這麼多年來,秦子明一個月在她屋裡待的日子都比一年在小許氏屋裡待得時間長,心裡不由又舒坦了過來。暗自思忖一番,苦着臉長嘆一聲,對秦子明道:“老爺,既然妹妹身子不適,又沒什麼有效的湯藥,依妾身之見,不如爲妹妹做些善事,多積點福氣吧,也許能多活些時日也說不定。”
秦子明聞言,滿是血絲的兩隻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劉氏,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聲問道:“怎麼做?”
劉氏被秦子明的神情嚇了一跳,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一股酸勁兒極足的醋味從腳底下一直衝到頭頂,險些將她酸翻了過去。她又狠盯着小許氏看了一眼,看她那時日無多的樣子,心裡方纔好受了一些。若不是爲了依畫,她纔不管這什麼善事不善事的。
劉氏臉上溢出悲切之情,兀自抹了抹眼角並無蹤影的淚水,長嘆道:“妾身的意思是,府裡在外做些善事,例如施些米粥,造橋鋪路,抑或爲廟裡鍛造菩薩金身,這些都是無量功德的事情,自然就是爲妹妹積福氣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定然會保佑妹妹長命百歲。”
秦子明聽的長命百歲四個字,哪裡還去計較這個法子有沒有用,揚聲喚秦巖進屋,將這些事情吩咐了一下,讓秦巖立刻安排人去做,最重要的就是要快。
彼時,小許氏已是精神疲累,昏睡了過去。
待得秦巖出去以後,劉氏又絞着帕子,長嘆道:“只可惜依畫現在被禁足,不然她一向與她三姨娘交好,肯定會來看看妹妹,也或可在佛堂裡爲妹妹祈禱上幾日,也讓佛祖多多保佑妹妹。”
秦子明聞言,不由瞪了劉氏一眼,但此時他對小許氏的病情已是束手無策,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又讓人解了秦依畫的禁足令,讓她去佛堂爲三姨娘祈禱去。
劉氏聽完秦子明的吩咐,不由心中大快,她想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這裡也沒她什麼事了,便與秦子明蹲了蹲身,哀聲道:“老爺,那妾身就先下去了,也好讓老爺多陪陪妹妹。”
秦子明朝劉氏不耐的揮了揮手,讓她出去。
劉氏見的秦子明的神情,不由銀牙暗咬,只是再瞅向小許氏的樣子,心裡瞬間又舒坦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