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引蛇出洞
天氣逐漸入秋了,這一日寒風颳得正緊,還沒有到傍晚就已經是陰沉沉一片,根本就看不到一抹亮色。書房之內,裴弼披着衣裳坐在書桌之前,桌子上堆着的滿滿都是各地送上來的密報,無一例外內容都是報憂。先是有人襲擊了裴家專門運鹽的船隊,殺死了護衛,搶了二十船漕糧。再接着,是向來與裴家同氣連枝的雲州第一豪門蘇氏特地寫了一封信來,說是之前請裴氏幫他兒子在朝中謀的一個職務出了問題,竟然連累得蘇家當家人也一同因買官一事被關入了監牢,特地寫信來求救的。
簡直像是有人故意在和裴家作對!裴弼越看心頭越是煩躁不堪,隨手抓過一份已經瀏覽過的書信正要寫回信,突然覺得身體一陣疼痛,心中不免一驚,老毛病又發作了。他的病總是如此,每次到了初秋的時候全身就會痛得天昏地暗,咳嗽吐血,隨後便是發高燒,一發就是四五天,非得臥牀靜養不可。此時天氣一冷,便給他一個信號,他的病又要犯了。他放下筆,隱約摸了摸額頭,覺得有些發燙,不由嘆了一口氣,正想找人去請大夫,卻看見護衛快步走了進來:“奴才叩見大少爺。”
他一見對方,便皺眉道:“怎麼回事?”
“回稟大少爺,小姐在門外鬧着要進來。”
裴弼皺起了眉頭:“寶兒?她來了多久了?”
“稟少爺,小姐來了已經有半個時辰了,不管奴才怎麼說,她堅持不肯走。”
“算了,讓她進來吧。”裴弼一邊說着,鼻子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心中暗忖道這丫頭最近鬧得越發厲害,若非看在她是自己親妹妹的份上,絕不能再這麼縱容她!還正在想着,卻見到裴寶兒一陣風似的從門外颳了進來,那一身豔麗的衣裙,襯着此刻濃墨的夜色,竟是觸目驚心。
裴弼瞅着她,心頭煩躁,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壓抑住這個念頭,儘量面帶笑容,語調親切道:“小妹,這時候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裴寶兒就在下首的一個椅子上坐了下來,臉上是憂心忡忡的神情:“大哥的老毛病又犯了嗎?”
裴弼微微一笑道:“沒什麼,早就已經是這樣了,你不妨說說今天到底是爲了什麼而來的。”
裴寶兒心道這大哥總算還是關心自己,念及手足之情——她突然一陣激動,眼淚奪眶而出,哽咽着回答:“大哥,你說過要給二哥他們報仇的!”
裴弼皺起了眉頭道:“這件事情我沒有忘記,你不必三番四次的來提醒。”更何況他很清楚,在裴寶兒心中只怕她的私仇還要更大些。
裴寶兒心中十分着急,眉眼焦慮道:“上一次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可惜那納蘭雪功虧一簣,否則,一定能將郭家置諸死地!這樣一個大好機會一旦錯過,再等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咱們哪裡能等得起!”
裴弼盯着裴寶兒那一張豔麗的容貌,心道美則美矣卻是被捧得過高了,過於沉不住氣,就這半個月來已不知道爲此事糾纏了多久,他壓住不耐煩,輕聲道:“這件事情我和姑母自然會商量的,你不必憂心忡忡,顧好自己就行了。”
裴寶兒卻是面色一變,勃然怒道:“你們每一次都是這樣打發我!可是最後卻都什麼也不做!今天我又進宮去了,可是姑母卻無論如何都不肯見我,還命那些宮女太監將我趕了出來!如今達官貴人家的小姐都不肯與我往來,那些下賤的奴才也有樣學樣在我面前趾高氣揚,大哥你是沒有瞧見,我這日子過得有多難受!”
裴弼看了裴寶兒一眼,轉開了目光,卻是一言不發。
裴寶兒眼珠子一轉,又繼續道:“大哥,現在就有一個出氣的大好機會。”
裴弼一愣,隨即問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裴寶兒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潔白的面上掠過格外的陰狠,壓低聲音道:“我聽聞那李未央要帶着她的傻弟弟去慈濟寺上香,這不是一個大好機會嗎?”
裴弼心頭一動,卻又很快平靜下來道:“哦?這個消息你又是從何得知的?”
裴寶兒冷笑一聲:“慈濟寺向來受咱們的香火供奉,一年前我還特地捐錢,替那些和尚重塑了菩薩金身,所以這消息我是吃得準的!這一回,李未央是因爲她那個弟弟心智不全,一直憂心忡忡,所以纔要到佛前去祭拜,爲那個傻子祈福。”在裴寶兒眼中,李未央一直不讓李敏之出現在衆人視線中,定然是爲了掩飾這小子傻里傻氣的事實。
裴弼聽在耳中,心頭掠過一絲異樣,不免道:“那你說這是一個好機會,又是什麼意思?”
裴寶兒迫不及待地道:“大哥,你怎麼也跟着犯傻了?!往日裡這李未央總是躲在郭府,我們縱然想動手,也沒有辦法尋找合適的機會。可是這一回她是自己離開了郭府,慈濟寺——那可是在城外,這一來一回就是一天的功夫,中途出了什麼事,誰能保證?!大哥,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可是一個大好的機會,一旦錯過,可就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時機了!”
裴弼眉頭緊緊蹙了起來:“你是想要我派人在路上動手嗎?你當郭家的護衛都是吃素的不成,若是這麼容易就讓你得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聽見裴寶兒冷冷一笑道:“郭家自然是守衛森嚴,但也架不住咱們精心準備,只要大哥你有心,我有這個自信可以讓她有去無回!”她說到“有去無回”四個字的時候,卻是咬牙切齒的模樣,顯然將李未央恨到了極處。
聽到她這樣說,裴弼卻是並沒有心動,他太清楚李未央的狡詐,一不小心就會踏入對方的陷阱,因此他只是冷然一笑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將此事想得太過容易。”
裴寶兒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美目中流出一絲厲色:“大哥,我說了這麼多話,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只要你藉着這個機會除掉了李未央,咱們的心腹大患也就沒了,兄長們的仇也跟着一起報了,這有什麼不好?像你這樣瞻前顧後猶猶豫豫,一旦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再想殺她,可就太不容易了!”
裴弼卻是一言不發,面容也恢復了平靜,顯然是不爲所動。
裴寶兒一下子走到他的書桌之前,抑制不住惱恨大聲地道:“大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裴弼目光落在了裴寶兒美麗的面容之上,卻是隱隱露出了一絲輕蔑:“家中諸事自然有我做主,你一個女兒家,還是好好在繡樓裡面,靜思己過爲好!”
裴寶兒簡直惱怒到了極點,她咬牙道:“靜思己過?爲什麼你和父親都是這樣說,我又有什麼過錯!從頭到尾都是那李未央陷害我,若不是她,我豈會成爲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你可知道,現在我連裴家的門都一步不能出,我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你們只會叫我忍忍忍,等等等!究竟要忍到什麼時候,等到什麼時候!我不能再忍了!”
裴弼卻一下子站了起來,目光陰冷地逼視着裴寶兒道:“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這樣與我說話?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嗎?!”
裴寶兒畢竟色厲內荏,她和二哥裴徽任性慣了,卻從不敢對大哥無禮,如今被裴弼少有的疾言厲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退了兩步,聲音也一下子軟了下來,哀求:“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只是爲裴家着想,希望你不要放過這麼好的時機……”
裴弼卻是十分厭煩:“好了,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不必再提,你走吧。”
裴寶兒聽到他這樣說,知道此事是沒戲了,不由憤恨地跺了跺腳,無可奈何的退了出去。
等到裴寶兒從書房之中走了出去,裴弼卻是死死盯着桌上明暗不定的燭火,他總覺得如今不是動手的最好時機,李未央這個女人太過奸猾,一個不小心就容易上她的當,所以他情願按兵不動,再覓良機。他又坐回了椅子上,長嘆一聲,想到自己苦心謀劃的一切在對方的攻勢下無所遁形,不由陷入了沉寂。
而剛剛從書房裡走出來的裴寶兒卻是怒氣衝衝,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猛地一揮手就拉倒了紅木的琺琅架,幾乎將上頭所有的古董玉器都給砸了,她身邊的婢女看在眼中,嚇得戰戰兢兢,一個個面無人色。
最終,她的心腹婢女珍兒走上前去,柔聲道:“小姐,您何必如此生氣,是不是大公子他……”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裴寶兒已經厲聲道:“都是膽小鬼,居然連殺人都不敢,這麼好的機會,錯過太可惜了!”
珍兒看了裴寶兒一眼,猶豫道:“小姐,您的意思是……”
裴寶兒咬牙切齒,那一張美麗的面孔之上,難得顯露出猙獰之色:“他不動手,難道我就不能動手嗎?”
珍兒大驚失色道:“小姐,您可不要打錯了主意,最近大少爺盯咱們盯得很緊,若是您輕舉妄動,恐怕少爺他……”
裴寶兒沒有讓她說完,只是冷哼一聲道:“不能動用裴家的力量,咱們自然可以找一些江湖草莽,大都之中收錢辦事的人,難道還找不到嗎?”
珍兒更加猶豫:“可是小姐,那郭家的護衛都是武功高強之輩,李未央的身邊還有一個趙月,您是知道的,恐怕一般的草莽之人沒有辦法達成您的目標。”
裴寶兒細細思索了片刻,突然面上浮現起一絲笑意:“普通人不可以,那豔血盟呢?”
珍兒吃了一驚,她沒有想到裴寶兒會突然提到這個殺手門派。豔血盟,是越西多年以來的一個殺手組織,旗下網羅無數年輕高手,專門執行秘密的殺人任務。派出來的殺手配合默契,天衣無縫,取敵首級有如探囊取物。這十年之間,委託給豔血盟的一千三百四十八趟任務從未失手,可謂戰績輝煌。只不過,大都是天子腳下,這些殺手很少會將手伸到大都來犯案。更何況上回在太子府曾經鬧出過那麼一出……
珍兒想到這裡,不由勸解道:“小姐,您若是想要收買豔血盟的人來刺殺李未央,恐怕還沒有這麼容易。他們好像是有一條規矩,輕易不在大都動手。更何況上一回曾經發生過太子遇刺的事情,這……恐怕很難辦。”
裴寶兒微微一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豔血盟的人不過是求財,只要我出夠多的銀子,他們還能不爲我辦事嗎?縱然殺不了李未央,也可以劫持她的弟弟,只要那李敏之在咱們的手上,李未央還不是會投鼠忌器!”她這樣說着,笑容變得更加幽冷。
珍兒心頭覺得不妥,可是看到裴寶兒一副神色篤定的模樣,她也就不敢再勸說了。
李未央挑選了一個大好日子,帶着李敏之去慈濟寺上香。
郭家的馬車一路駛過熱鬧的市集,護衛們則策馬守護在馬車四周,防護得十分嚴密,郭澄則也在一邊騎着馬跟着,引來許多女子偷偷瞧他容貌。
馬車內,李敏之好奇地掀開窗簾向外望去,大大的黑色眼睛骨碌碌的轉着,顯然對這周圍的一切十分好奇。李未央側着身子倚在旁邊的靠墊之上,手裡捧着一本書,就着光線靜靜看着,神色十分平靜。阿麗公主也是很興奮,她和李敏之就像兩個小孩,一起趴在窗戶邊上向外看着。
就在這時候,敏之突然轉過頭來,問李未央道:“姐姐,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李未央凝神細聽,可是周圍卻是人聲鼎沸,她搖了搖頭道:“這是市集,聲音自然十分吵雜。”
阿麗公主看到李敏之神色異常,不禁問道:“敏之,你聽見了什麼聲音?”
敏之歪着腦袋想了想,臉上十分疑惑。顯然他也很奇怪,爲什麼在這馬車裡的其他人都沒有聽到這聲音。
阿麗公主看李敏之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模樣,不由側耳傾聽,卻只聽見人羣之中莫名傳來一陣尖利高亢的聲音,彷彿雲雀鳴叫着飛上彩雲,穿透人羣傳來,她心中覺得奇怪,剛要說什麼,卻正在這時候聽見外面人聲喧騰,似乎發生了什麼。她不由探頭向外看去,只見到原本足足可以容納四輛馬車並行的寬敞道路不知怎麼回事被人羣包圍了,不要說街道上,就連旁邊的茶館酒舍也裡三層外三層都是看熱鬧的人。車伕被迫停了車架,還是不斷有百姓向前面擠過去。
阿麗公主從窗戶前探望出去,只見到不遠處走來一支十分奇怪的隊伍。打頭的是一個身形異常高大的異族人,他的臉黑得如古銅色一般,碩大的腦袋,前額、顴骨、鼻樑都比常人要高,而且突起,簡直像是一座黑塔一般。他的手中拿着一支竹笛,一邊走,腳上的鈴鐺一邊發出叮叮噹噹的響動,剛纔在馬車上聽到的奇怪顫音就是從他的笛子中吹出來的。他一邊吹着,旁邊一隻十分罕見的動物就跟着他身後跳舞。那動物看起來長得像猴子,可是卻又長着狗的尾巴,身上的毛是淡褐色的,一圈圈,一條條,還有不規則的斑紋,越接近頭部,顏色越深。
阿麗公主吃了一驚,她見過很多的動物,卻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古怪的東西,這奇怪的動物長着兩隻小圓球似的紅眼睛,閃着令人生畏的光芒,隨着那竹笛吹出來的聲音弓起脖子,微微張開的嘴巴里,吐出一條信子,顏色紅得如同楓葉,尾巴還有節奏地上下左右緩緩晃動着,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在跳舞的蛇。
阿麗公主目瞪口呆,不知這是怎麼回事,便問趙月道:“前面怎麼了,這是什麼東西?”
趙月立刻道:“回稟公主,前面在表演哪,人們都要趕到前頭去看,所以將咱們的馬車給堵起來了。”
阿麗公主興奮起來,幾乎要跳下馬車。就在這時候,李未央卻輕聲地道:“阿麗,如今外頭正亂着,你要出去嗎?”
阿麗公主收回了腳,她想起李未央在臨行之前曾經吩咐過,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可以隨意的離開馬車,正是因爲她答應了,李未央才肯帶她出來的。她委委屈屈地看了李未央一眼,試探着道:“嘉兒,你看外面,那動物真的好生奇怪。要不然咱們停下來,也去看一看,不會耽擱多久!”
敏之在一旁歡喜地拍巴掌道:“姐姐,看一看,看一看。”
李未央卻是微微一笑:“這世上最奇怪的怕不是動物,而是人心。”她這麼說着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笑容變得更深了。
阿麗公主面色古怪地看着李未央,她實在不明白,對方究竟在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候,不知爲什麼外面那竹笛的聲音一變,長得異常古怪的動物突然一下子竄入人羣,猛地撲上一個人,一爪子就把那個身材肥胖的婦人面孔給撓花了。那婦人尖叫一聲,胖碩的身體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動物又齜牙咧嘴地向其他人撲過去,一下子人羣之中起了騷動,無數的人開始受驚地向後退去。可人就是這樣,越是擠的地方人越多。後面的人不明所以,以爲有什麼珍貴的寶物可以欣賞,越發瘋狂地向這邊擠過來,原本還是一片井然有序的大街之上,已經鬧成了一片,不時有人摔倒在地上,隨後是尖叫聲不斷響起。一直在前面負責守衛的郭澄面色一變,大聲道:“都穩住!不許任何人靠近馬車!”
他的聲音驚動了在馬車裡的其他人,阿麗公主就要掀開車簾,卻聽見李未央輕輕咳嗽了一聲,阿麗的手立刻縮了回來:“好嘛,我答應了你,不會離開車廂的。”
李未央鄭重看着她,隱去嘴角的一絲笑容:“記得你答應的話就好,若是今天你隨隨便便的離開了車廂,以後我就再也不會帶你出來了,哪怕你說自己要憋死了也一樣。”
阿麗公主沒有法子,只好委委屈屈地和李敏之蜷縮到了一起,悄悄對他說:“你姐姐真的好凶哦!”
敏之睜大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笑嘻嘻的模樣,也不知道究竟聽明白了沒有。阿麗公主見他懵懂,一時惱怒,狠狠地颳了一下他的鼻子。誰知敏之卻笑得更加厲害,撲進李未央的懷裡,還不忘扭頭向她做了個鬼臉,阿麗更加生氣,只能嘟了嘟嘴,悄悄順着車窗的方向向外望去。
此時外面已經是更加的混亂,郭家的護衛們在拼命保護着中心那輛馬車的安全。可是人到底越來越多,不得已他們紛紛下了馬,阻止人羣向馬車靠近。不知什麼人突然用尖銳的東西刺向了領頭的馬,馬一下子躍了起來,昂頭嘶鳴,不斷踢蹬着前蹄,車伕沒能控制好方向,手下一顫竟被那些人擠亂了方向,周圍四處傳來呵斥之聲,然後就是驚呼。
這邊的馬車也受到了人羣的衝擊,阿麗公主吃了一驚,毫無準備的身子向前衝去,眼看就要撞到車門上,幸好趙月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拽住。阿麗公主平息了一下心中的驚惶,看着趙月道:“到底怎麼回事?”
這時候趙月才挑起了車簾,只見到不遠處馬車周圍的護衛已經被衝散了一半,而郭澄和剩餘十二名護衛手握刀柄將馬車團團護住,郭澄大聲道:“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阻攔郭家的馬車!”
馬車之前並排站着十餘名穿着尋常布衣的男子,具是面色憤憤不平,其中一人懷中抱着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神情十分激動,彷彿很憤怒的模樣:“如今街上這麼亂,你們卻縱馬傷人,這個孩子剛纔已經被你們的馬蹄傷了,你要如何賠償!”
郭澄看了一眼,那孩子除了衣衫破舊了點,身上卻沒有傷痕,他不禁開口道:“剛纔人羣中起了混亂,馬車一時控制不住可能誤傷了這個孩子,是我們的不是,我們向您道歉!這個小孩如果受了傷,我們立刻就送她去看大夫!”說着,郭澄已經要走上前去,似乎想要接過那孩子的模樣。
事實上郭家的馬車外表雖然十分低調,可是製作精良,絕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上面還有郭氏的族徽,再加上郭家的護衛雖然都是身着便衣,可是氣勢不凡,一個個都是軍人出身、武藝高強,這種隊伍不是公侯之家絕對沒有資格配備,一般人是絕對不敢上來衝撞的。可是這十來個人明顯就是江湖人士,身上都佩着劍,一心要爲這孩子出頭的模樣。其中爲首一人一把隔開郭澄的手,故意大聲道:“不要假惺惺!你們傷了人,還想就這麼輕易的離去!”他一邊說着,一揮手,十來個人從左右將馬車圍在中間。
郭澄面色大變,眉頭緊皺,眼底卻是帶着一絲冷凝。他揚起眉頭,大聲怒斥道:“這是郭府的馬車,諸位如何來的膽子,竟然敢當衆攔截!”
對面的人冷冷地道:“你們無禮傷人在先,我們不過是出於義憤!”他一邊說着,一邊將那小孩丟給了旁邊的人,指着郭家馬車大聲道:“大家快看啊,齊國公府的馬車縱馬傷了人,不承認不說,還要當街毆打百姓!這是哪裡的道理!天子腳下竟然知法犯法,大家一起上,千萬別讓他們跑了!”他這麼說着,已經向郭澄衝了上去,郭澄吃了一驚,卻見到與那人一同來的十數個人都一起衝了上來,他們沒有拔劍也沒有抽刀,只是像是撒潑一般地揪住了護衛們的領子。
人羣中頓時起了紛亂,突然有人大聲嚷道:“齊國公府打人啦,齊國公府打人啦!”
這一聲喊出來,人羣更加的混亂,越來越多的人涌過來,而剛纔那支古怪的表演隊伍也在人羣中乘機制造騷亂,讓秩序徹底失控。郭澄拼命控制局勢,可那些人沒有動刀劍,又是用平民的身份出現,還教唆了很多不明真相的百姓衝上來,郭家護衛再如何勇猛,卻不能濫殺無辜。此刻整個馬車都被憤怒的人羣包圍了,不明真相的人們誤以爲這些人說的是真的,他們認爲郭府的馬車傷了人,非要叫囂着讓馬車裡的人滾出來。尋常這些百姓或許沒有這樣的膽子,可是今天卻像是有人故意教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高聲叫罵起來,此刻他們像是已經完全忘記齊國公府從來是低調內斂,名聲很好,他們只知道這馬車裡坐的是高官,而且傷了人!
一團混亂之中,郭府前後兩輛馬車都被推得東倒西晃。尤其是前面坐着主人的那一輛馬車,那些人似乎篤定了李未央就坐在裡面,怒氣衝衝帶着人就衝上去,拼命教唆人羣推搡着馬車,後來竟將那車伕一把揪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不多時,只聽到轟隆一聲,灰塵無數,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大聲哭泣,幾乎是亂成一團。
馬車竟真的被他們推翻了!甚至還壓倒下來,傷了幾個百姓!
阿麗公主在後面的馬車之上看到了這一幕,她不禁吃驚道:“嘉兒你瞧,前面出事了!”
李未央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一點,只是面色平靜地道:“哦,是嗎?”
阿麗公主轉過頭來,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未央道:“咱們郭家的馬車被人推翻了。”
李未央眼眸深深,微笑着:“是啊,被憤怒的人們推翻了。看樣子,是有人想要渾水摸魚。”她這麼說着,語氣卻是輕飄飄的,顯然沒有放在心上的模樣。
阿麗公主見她如此,心頭掠過一個念頭,更加吃驚道:“你一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我明白了!所以你纔會特地讓我們換到這輛馬車上來!前面那輛馬車上根本什麼人都沒有,你是故意要設下陷阱!”
李未央笑容和煦:“是,我是故意的。讓你不要出去,最重要的原因也是不希望讓別人知道咱們就在這不遠處的輕篷小車之內。”
事實上從早上出行開始,李未央已經將他們出行的馬車換成了一輛輕篷小車,外表看起來十分的尋常,既沒有護衛隨同,也沒有郭氏的族徽。外人瞧上去只會覺得,這是一輛十分普通的馬車,絕對不會想到齊國公府的小姐和阿麗公主就在這輛馬車之內。而負責隨行護衛的人,李未央也讓他們隱在暗處,僞裝成尋常百姓,絕不會讓人知曉。在出城的時候,更是與前面那兩輛被郭澄和郭家護衛緊密保護着的馬車,截然分開,只是遠遠跟在後面。
阿麗公主想來想去越發驚異:“到底是什麼人,要把事情鬧得這樣大!他們是想要藉機會傷人嗎?”
李未央似笑非笑地道:“這一點你就要去問問裴家的人了。”
阿麗公主張大了嘴巴:“你是說這件事情跟裴家人有關係嗎?”
李未央神色平淡:“這世上最恨我的人就是裴家。他們先是派人擾亂了隊伍,再接着又讓人故意挑起衆怒,等到人們掀翻了馬車,他纔好趁亂一刀殺了我,或是劫持敏之,這不是再明顯不過的事了嗎?”
阿麗公主聽在耳中,幾乎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李未央似乎早已知道對方是針對她而來,更知道對方在何處下手,可——爲什麼她會如此的篤定呢?
阿麗公主點頭道:“我知道了,就是因爲你早已預料到這一行不安全。所以纔會故意安排了這一齣戲,讓他們以爲你就在前面的馬車裡!阿彌陀佛,你真是聰明,嘉兒,若不是你,今天我可就要跟着一起遭殃了!”
李未央笑容卻是十分的冷淡:“你放心好了,遭殃的人不是我,也不會是你,而是裴家。”她這麼說着,已經吩咐趙月道:“讓車伕調轉馬頭,去京兆尹府。”
此刻,正是京兆尹府上飲宴的時候,門口車水馬龍,而京兆尹府衙門的後院花廳裡,更是賓客滿座,觥籌交錯。京兆尹正在招待客人,正在推杯換盞的時候,就聽到他的心腹在耳邊低聲地道:“大人,出事了!”
京兆尹心中極爲不悅,擡起頭道:“沒瞧見我這裡有這麼多位貴客嗎?能出什麼事!”
那人低聲道:“大人,一個時辰之前,東大街的門口出現了騷動,郭府的馬車被人推翻了!”
京兆尹頓時吃了一驚,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向衆人拱手道:“各位請先飲宴,我去去就來,去去就來!”還不待人家來阻止,他已經快步地帶着隨從出了門,擡腳出了大廳門,他立刻轉頭對隨從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隨從一擡眼就觸上了他嚴肅的目光,便立刻回答道:“具體的情形屬下也不清楚,只聽聞是郭府的小姐要去慈濟寺上香,路過東大門的時候,不知怎麼回事,馬車撞傷了一個孩子,於是郭家的人就和百姓起了衝突,憤怒的百姓竟然將馬車掀翻了!”
京兆尹緊緊地皺起眉頭,臉色越來越黑,聽到最後足下一頓,立在地上好半響才繼續往前走去道:“這些人真是膽子潑天似的大,竟然連郭家都敢動手,那郭小姐如何了,可曾出什麼事?”可是想了想卻又覺得不對,郭家名聲素來很好,很受人尊敬,怎麼會無緣無故出這種事?
他的隨從見他臉色不善,趕緊道:“等到屬下趕到的時候,人羣已經散了,只聽說有歹人趁亂襲擊了馬車,把裡頭的什麼人給掠走了。”其實他也不確定是不是郭小姐被人劫走,只知道郭澄在到處搜捕。
京兆尹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冷哼了一聲,再不言語,足下走得飛快。他奉皇帝之諭,掌管整個大都的安寧,如今在他管轄範圍之內,出了這樣的事情,他要如何交代?更別提若是那郭家的小姐有個三長兩短,或是閨譽受損,他可真是要提着烏紗去見齊國公了!他想到這裡,便吩咐道:“立刻備馬,我要去齊國公府。”還沒有說完,就聽見外面有喧譁聲響起,他不禁皺眉道:“這麼晚了,是什麼人?”
立刻有人稟報道:“大人,府衙門外來了個女子。非要見大人不可。問她拜帖,她又沒有!”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京兆尹已經把眉頭皺得更緊了,大都之中多是權貴,輕易不能得罪,他自上任以來,遇到過不少難纏的人物,實在沒有什麼阻擋這些人的辦法。聽到只是個女子在門口要見他,不禁心頭更加惱怒:“蠢東西,這都什麼時候了,沒瞧見我正忙着!還不快把人趕出去!”
還沒有說完,卻瞧見一個翠裙女子好整以暇地站在了院子門口,一雙眼睛明亮如星,盯着他一路走進來。京兆尹吃了一驚,臉色微有尷尬,他沒想到事主就在跟前,因爲距離太遠,他也沒瞧清這人究竟長的什麼模樣,等到了跟前,他纔像啞巴了一樣。
卻見到對方微微一笑道:“京兆尹府前的大門還真是難進。郭嘉費了好一番心思那護衛都不肯讓我進來,不得已只好把動靜鬧大了點這才進了門,大人想必,不會怪罪郭嘉失禮吧!”
京兆尹背上就是一陣冷汗,此刻他已經看清了這女子的面容,不覺一時怔然,想起她正是齊國公府上的大小姐——郭嘉。
李未央眯起了眼睛,潔白的下巴略微擡起,神情十分從容,脣角卻帶了一絲微笑道:“大人,怎麼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呢?”此刻,京兆尹仍舊是一副恍然沒有反應過來的模樣,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旁邊的隨從立刻過來,貼近他耳朵,低聲提醒道:“大人,郭小姐來了。”
“廢話,我能瞧不見嗎?”京兆尹心道真是個蠢到家了。他定神瞧着郭嘉,微笑道:“原來是郭小姐到訪,有失遠迎!”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忘記這郭嘉的個性是如何放肆妄爲,可她是齊國公府的大小姐,又有什麼地方不敢闖?莫說是京兆府的衙門,恐怕連皇宮她都照進不誤。對於靜王和旭王都傾心於郭嘉的事情,大都之中早已是人人側目,京兆尹也不敢輕易得罪她。更別提在大都做官,當然知道有哪些世家是第一等的,要謹慎小心……
腦海中一想通,他臉上便立刻堆起了笑容道:“外面的護衛不知是郭大小姐,多有得罪,甚是慚愧!只是不知道這麼晚了,郭小姐究竟有什麼事,竟然要親自上門?”
李未央眸子一瞥,只見到她背後又悠悠然走過來一個人,笑容滿面,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發光,正是如今風頭正盛的旭王殿下。京兆尹更加吃驚,連忙躬身行禮道:“旭王殿下。”
元烈只是微笑道:“不必多禮,我只是送郭小姐進來罷了,哦對了,剛纔大人的兩個護衛不小心被打斷了腿,大人還是儘快派人送他們就醫爲好!”
京兆尹額頭上冷汗滾滾而下,心道旭王要去哪裡都有金牌,這分明是故意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立刻道:“那些人不懂規矩,衝撞了旭王和郭小姐,改日我帶他們親自登門道歉!”
元烈挑起眉頭:“道歉就免了,還是儘快幫我們去捉拿盜賊吧。”
聽到這句話,京兆尹眉頭微皺,開口道:“不知旭王殿下所說的盜賊是什麼人?”
李未央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今天在市集之上有人故意鬧事,攔了郭府的馬車,還將馬車推翻了,並且藉着這個機會盜走了馬車之中的貴重寶物。”
貴重寶物?不是劫走了人嗎?京兆尹吃驚道:“馬車之中有貴重物品?不知是什麼寶物?”
李未央冷笑一聲:“是準備今年在陛下壽宴之上送呈給他的壽禮。”
京兆尹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道:“這壽禮……可不是尋常物,怎麼會在馬車之內呢?”
李未央神情淡然:“怎麼京兆尹大人不知道嗎?因爲靈塔被燒一事,陛下大爲心痛,要修建萬佛寺,說是缺少舍利子……於是我父親便多方尋找,花了足足三個月的時間,好不容易纔找到四十九位高僧的舍利子,放在一個錦盒之內。這一次本來是要送到慈濟寺去祈福,以便在兩個月之後的陛下壽宴之上送呈給他,以供陛下閱覽。可惜如今卻被盜賊偷走……唉,這個罪名,恐怕京兆尹大人你是承擔不起的。”
京兆尹聽到這裡,背上都溼了一片,臉色異常怪異道:“郭小姐所言可是當真嗎?”
李未央冷哼一聲道:“誰會拿這樣的事開玩笑,我父親已經特意向陛下稟報過,兩月之後定會送上舍利子,陛下還說要加緊建設萬佛寺,並將舍利子供奉其中,以供百姓瞻仰。可是,卻莫名其妙出了盜賊,又是在大人的轄區之內,不知大人,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舍利子被盜,郭家逃不了干係,他更是要倒黴!京兆尹只覺得腿腳發軟,他實在想不到好端端的青天白日,竟出了一場盜賊,還莫名其妙的偷走了齊國公府要送給皇帝的禮物,這禮物若是尋常之物也倒罷了,偏偏是舍利子,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東西!可真是要了老命!
他咬牙道:“可是這些盜賊要舍利子又有何用?”
李未央臉色微微一沉:“大人,這個就不要問我了,問我也是白問,我怎麼知道這些盜賊偷這些舍利子做什麼呢?”
元烈嘴角彎彎道:“聽京兆尹大人所言,似乎懷疑這不是屬實之事,而是故意郭小姐捏造的。”說着,他眼底微凝,緩緩地道:“衆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瞧見馬車被推翻了,又有匪徒進入馬車之中劫掠,難道京兆尹大人還要否認不成?”
京兆尹低頭不語,這可絕對不是什麼小事,該如何是好?
元烈卻是不緊不慢道:“大人,希望你儘快派人去搜查獻給陛下壽禮的下落,若是不然——陛下怪罪下來,恐怕咱們都吃罪不起。”
京兆尹立刻驚醒了過來,大聲道:“是,是!我立刻就去辦!”說着,他向旁邊的隨從吩咐道:“封鎖城門,不允許任何人私自進出。好好的盤查今天在大街上任何一個靠近馬車的人。一定要將這盜賊搜出來,以正效尤!”
李未央擡眼,笑着打斷他:“大人,光是搜查盜賊,怕還是不夠的。”
京兆尹忐忑地看着李未央,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對方的眸子看起來有幾分深意,他低聲問道:“不知郭小姐的意思是?”
李未央微笑道:“事情不是明擺在眼前嗎?這舍利子到了盜賊手上也是無用,他們橫豎是要脫手的,一般人又不會收,什麼地方會收這樣的贓物?當然是大都的各大當鋪、商戶以及地下的黑市,又或者是那些江湖漕運的幫派。我想這些地方,不需要我再教大人該如何搜查了吧。”
京兆尹面色一凜道:“小姐放心,十日之內,我一定給郭家一個交代。”
李未央輕輕一嘆道:“十日……怕是等不及了。陛下十分着急,他說三日之後,就要看到舍利子。”
京兆尹一愣道:“不是說兩個月之後……”
李未央只是微笑:“是啊,原本是兩個月之後,可是陛下心血來潮,剛剛下了旨意說,三天之後,他就要見到舍利子!”
京兆尹額頭滾滾落下了汗珠道:“可是這舍利子已然丟失,只給三天的時間,怕是搜查不到啊!”
李未央冷笑一聲道:“舍利子可是重要之物,陛下等着要瞧!大人,有空在這裡仔細詢問我,不妨好好搜查大都一番,也省得陛下震怒,到時候不管是我們郭家還是大人,怕是都不好向陛下交代的。”
京兆尹連聲道:“是,是,我一定在三天之內將這幫歹徒揪出來,送給郭小姐法辦!”
李未央神色沉靜,似乎很是滿意:“希望大人言而有信,早日抓到這些心懷不軌的匪徒。”她說着,不再多言,只是淡淡施了一禮,轉身向外走去。
元烈陪着她走到門外,又吩咐跟來的京兆尹道:“大人,你可要好好努力了。”
京兆尹恭身道:“是。”往日裡,這京兆尹是個十分囂張的人物,輕易不會向人低頭,可是此刻不知道爲什麼,他瞧見眼前這兩個人只覺得頭皮發麻,覺得他們簡直如同瘟神一樣,巴不得他們趕緊走。
下了臺階之後,元烈笑着望向李未央輕聲道:“真是好手段,我想知道如今裴家人是什麼樣的表情。”
李未央只是笑,兀自向前走去,口中只是平穩道:“你說的話,我可聽不懂。”
外面是一路月光,灑在李未央的身上彷彿爲她坡上了一層輕紗,添了幾許神秘之感。元烈笑容更甚,飛快地追上她道:“我很想知道,京兆尹究竟要如何捉拿這幫匪徒,裴家又是如何引火燒身的!”
李未央眼波流轉,語氣輕快:“他們總是喜歡給別人下絆子,這一回卻不知道絆倒的是誰了。這一次舍利子被盜之事,縱然沒有真憑實據,也必定會將皇帝惹得龍顏大怒,到時候有郭家旁邊敲邊鼓,裴家那些勢力便是想要從中作梗,怕是也沒有法子。”所謂舍利子被盜,縱然查到幕後主使,也根本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她的真正目的在於引出裴家!
元烈腳步輕快,長眸閃亮,眼前映着李未央那頗有深意的笑容,不禁揚脣,低聲道:“這一回,可要讓他們栽個大跟頭!”
微風拂過面頰,帶了三分涼意,李未央緊了緊大髦,深深一嘆,吐出一口氣:“能上當的人不會是裴弼,必定是某個蠢貨,不過牽出蘿蔔帶出泥,裴家到底也跑不了。”她這樣說着,卻是微微一笑,腳步輕快地上了馬車。
元烈隨之上了馬,轉頭吩咐車伕道:“打道回府。”
京兆尹遠遠地瞧着他們二人,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旁邊的隨從立刻低聲道:“大人,您瞧這怎麼辦哪?”
京兆尹猛地轉頭給了他一個耳光,厲聲道:“怎麼辦!還用我教你嗎,還不快去全城搜捕!”
那隨從吃了一驚:“可是這人海茫茫,又如何去搜查今天在東大門前鬧事的百姓呢?”
京兆尹冷聲道:“沒聽見郭嘉說的嗎,重點搜查那些當鋪和地下錢莊!密切注意大都中來往的江湖人!我不管你怎麼查,一定要想方設法找出鬧事的人究竟是誰,不然,提頭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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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不是爲了拿此事栽贓裴家,這就不能算事兒啊oo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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