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義憤填膺

237 義憤填膺

第二天,郭家又來了一位客人。正是上一回比武場上的陳寒軒,他和自己的兄長陳玄華,帶着大批的禮物送到了郭府。

管家將那一張紙遞上來,李未央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這才接過瞧了瞧,上面寫着:大珊瑚珠四十串,奇秀琥珀二十塊,錦繡翠緞二十匹,文采細織布二十匹,織金大絨毯十八匹,大琉璃金燈十盞,鑲金小箱十隻,翡翠鑲寶石的如意二十把,鑲金起花琉璃盞十盞,翠玉的菩薩一尊,赤金彌勒佛一尊,千手玉觀音一尊。

李未央看了看,都是十分貴重的禮物——陳家的態度似乎過於恭敬了,明明郭大人已經說過不計較,他們卻還是送上了門。

陳玄華看着郭夫人,鄭重道:“舍弟闖下大禍,承蒙齊國公不棄,原諒了他,家父和我心中都過意不去,今天我將這個小畜生帶來,任由郭夫人處置。”

其實陳玄華已經很清楚,在郭家主事的是齊國公,但他最寵愛的便是自己的夫人,郭夫人一日不肯原諒陳寒軒,那麼郭家和陳家之間的嫌隙就會越來越大,有心人若是抓住了這一點大做文章,損失最大的還是他們兩家人。

陳貴妃再三叮囑,一定要讓陳寒軒親自來向郭夫人和郭導賠罪。

郭夫人看了郭導一眼,郭導卻只是微微含笑,不露聲色,從戒掉逍遙散之後,郭導的性情變得更加溫和,輕易不會動怒,也讓人瞧不出他的絲毫心思。

郭夫人心頭一嘆,溫言道:“陳公子不必多禮,既然我家國公爺已經說了此事是個誤會,我便不會追究。兩家本就是通家之好,你的長姐又是我家的兒媳婦,我們不會因爲這件事就心中懷恨的,你放心吧。”

陳冰冰是陳家的長房嫡女,向來受到陳家人的愛護,陳老太君和陳大人更是將她看成眼珠子似的珍貴,好不容易順了她的心思讓她嫁到了郭家來,若是僅因爲陳寒軒闖下的禍事就讓陳冰冰過得不幸福的話,陳家人可真是要吐血死了。

所以,這一次逼着陳寒軒來道歉的,也有陳老太君的份兒。原本她還想親自來,只不過兩家人面上都是雲淡風輕的,如果她親自來了齊國公府,反倒會引起別人的議論,所以這件事情太過高調不行,無動於衷也不行,最重要的是把握好一個度。

陳玄華一個眼風,陳寒軒立刻跪下了,眼睛盯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卻聽見郭敦冷笑了一聲道:“玄華兄像是誠摯道歉,可我看這寒軒公子不以爲然得很啊。”

陳寒軒猛地擡起頭,盯着郭敦。郭敦看他一副欠抽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語氣冰冷道:“別人在你的武器上使了毒,你卻沒有發現,誰知是不是故意的!”

陳寒軒咬了咬牙,硬邦邦地道:“我雖然武功不算頂尖,卻也不是那等齷蹉之人,郭四公子不要胡說八道!”

郭敦的笑容更加冷冽,縱然陳家也是被別人所利用,但傷了郭導的那把劍的確是陳寒軒的,更何況郭導在比試中再三對他留情,他卻咄咄逼人,非要比出一個高下來。這才使得事情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郭敦還要說什麼,卻聽郭導輕笑一聲道:“陳兄不過是一時失手,沒有什麼關係,不必放在心上。”

陳寒軒看了郭導一眼,目光之中卻並沒有感激。他心高氣傲,又自幼在外習武,本以爲天下無敵,可是在比武之中,郭導對他處處相讓,而且明顯武功比他更勝一籌,這才使得他一時發怒,被激起了求勝之心,以至於無意傷了郭導,這本來是件小事,可他沒想到有人在他的劍上下了毒!回去之後,他第一個處置了管理他武器的僕從,可是已經晚了,郭導的右手終究是廢了,對於一個習武之人,再也提不起一把劍,這是什麼樣的傷害,陳寒軒再明白不過,此刻看到郭導如此的大度,陳寒軒說不出心頭的複雜滋味。

陳玄華見狀,立刻開口道:“既然郭夫人和郭公子都不再怪他,我們明日就會將他送回山上。”

郭夫人聽到這句話就是一愣,“送回山上,這是什麼意思?”

陳寒軒咬牙切齒地道:“父親已經將我逐出了陳家,從今往後,我只是一個鄉野之人,行事所爲皆與陳家沒有關係。”

此言一出,衆人都是一驚。李未央看了看陳玄華,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陳寒軒,淡淡道:“陳大人既然有心認錯,又何必做到這個地步?”

陳玄華微微一嘆道:“父親說他犯下的過錯不可饒恕。今天帶他過來,是爲了向郭夫人和郭導兄弟賠罪,也是告辭。”

陳寒軒的面上僵冷如死,他沒有想到父親和大哥最終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不管郭家是如何的大度,他終究是傷了郭導的。

陳家做出這樣的決定,讓陳冰冰不由心中難受,她哀求地看了郭夫人一眼。郭夫人皺眉,開口道:“玄華,這件事情我們既然已經原諒了他,你們就不要過於苛責,到此爲止吧,不要讓外人看了笑話。”

陳玄華眼中光彩一閃而逝,笑了笑道:“父親心意已決,任何人都沒辦法勸他,這是陳家唯一能夠爲郭家所做的事了。”

李未央注視着陳玄華,卻突然一笑,漠然道:“母親,既然陳家執意要如此,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你修書一封,權當爲陳寒軒公子求個情吧。”

衆人便都看向李未央,陳玄華心頭一跳,他沒有想到眼前的李未央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錯,陳靈的確決定將陳寒軒逐出家門,可是陳老太君捨不得啊,便百般地請求陳玄華想主意,陳玄華想了半天,最終只能出此下策,送上重禮讓郭家人過意不去……只有苦主向陳靈求情,這件事情纔有轉圜的餘地。

毫無所覺的陳冰冰十分感激地看着李未央,郭夫人在瞬間已經明白了李未央的意思,她看了陳家兄弟一眼,心頭有了一絲被人利用的不悅,卻不露聲色,略一點頭道:“也好,這件事情我會去說情的。”

陳玄華心頭不禁掠過一絲寒意,這一次他還沒有開口,已經被李未央一語戳破,實在讓他有些班門弄斧的錯覺。可看向李未央,卻見她神情平靜,並沒有絲毫諷刺嘲笑的意思,他這才輕輕鬆了一口氣。有這樣蕙質福兒的女兒,可真是郭家的福氣。

原本氣氛已經有所緩和,可就在這時候,陳寒軒突然站起身,面色冷沉地道:“既然我的事情已經解決了,那就請郭家再爲我們解決另外一件事!”

陳玄華似乎沒有想到陳寒軒會提到這件事,不禁面色一變,勃然怒道:“二弟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嫌自己闖禍不夠嗎?!還不退下!”

陳寒軒置若罔聞,愧疚之色已經全然都不見了,他將一封書簡啪地一聲拍在了桌面之上,厲聲道:“爲什麼你郭家要騙婚?”

李未央的目光落在了書簡之上,神情卻是平靜如水:“不知道陳二公子所謂的騙婚是是什麼?”

陳寒軒的牙齒咯咯作響道:“剛纔我不說出來,不過是爲了給你郭府留一點顏面!如今我把一切都說開了,如果你們郭府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將我的長姐帶回去!”

他說到這裡,郭夫人面色一白,陳冰冰卻是滿面的狐疑,她看着自己的二弟,不知道他究竟在說什麼。

陳玄華面若寒霜,一下子站起來道:“二弟!若是你繼續在這裡胡說八道,父親一定會將你逐出家門的!不管有沒有郭夫人求情,哪怕是西天佛祖也沒有人能再救得了你。”

陳寒軒一震,隨即卻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他素來敬重自己的長姐,萬萬看不得她受矇騙,不由分道:“縱然被趕出陳家,我也無怨無尤!我只想問個明白,郭衍明明有未婚妻,卻轉而娶了我大姐,不是騙婚是什麼?”

陳冰冰聽了,嬌美的容顏一下子變得雪白。

郭導的笑容頓時沒了,冷冷道:“陳寒軒,你傷我的事情,我可以不與你計較,可是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若是連這些都搞不明白的話,就請你快離開這裡,郭家不歡迎你!”

郭導的話讓陳寒軒冷笑不已道:“我知道我做錯了事情,不管我說什麼,都是理虧,大不了這一條右臂還給你就是!”他話剛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抽出了腰間的匕首,只見到寒光一閃,衆人還來不及反應,那匕首已經挑斷了右手的手筋,只看到血芒一閃,血流如注。衆人都驚呆在當場,陳寒軒冷笑一聲,竟然撕下自己的衣袖,牢牢的束縛住,目光如雪地道:“現在,我已經不欠你郭導什麼了,我可以說了嗎?”

衆人都想不到陳寒軒竟是性烈如火,一臂抵一臂,陳寒軒再也不欠他郭傢什麼了,所以他才能理直氣壯的爲自己的長姐討一個公道。

李未央看着陳寒軒,心中在暗罵他愚蠢,這麼衝動行事,只會毀了郭家和陳家的情誼,這樣一個性烈如火的陳家公子,簡直是害死人不償命!她這麼想着,眼神也就變得冷漠起來。

陳寒軒確實不顧別人阻撓繼續說下去:“就在昨日,有人秘密將一封書簡送到了我們府上,上面說郭衍早在迎娶我長姐之前是有一位未婚妻的,並且馬上就要成婚了,可是爲了兩家的聯姻,他拋棄了那個女子,轉而求娶了我的姐姐,若說事情到此爲止,我們也會視而不見!可如今那女子就在大都,與你們郭家有不可分割的關係!分明是你們暗藏了那女子,還隱瞞我長姐,可有此事嗎?”

陳玄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看他一眼,心中大怪他過於驕傲,過於剛猛,以至於柔韌不足,不知道進退!

陳冰冰面白如紙,看向郭夫人,聲音都在顫抖道:“母親,他說的什麼,你明白嗎?”

郭夫人嘆了口氣,別過了眼睛。陳冰冰的在衆人的面前一一望過,最後落在了李未央的身上,目光之中帶了三分期盼道:“嘉兒,二嫂對你如何。”

李未央想不到對方最終找上自己,擡起頭,誠實道:“自我入府以來,二嫂對我十分的關照,我幼弟入府,因爲不習慣,所以常常哭鬧不休,二嫂將他接到自己身邊百般溫柔照顧,我心中十分感激你。”

陳冰冰眼中續起淚水,道:“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把這件事情詳細的解說給我聽呢?”

李未央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本來就不必說的太明白。”

陳冰冰面色異常難看:“你是什麼意思?”

李未央轉頭看向郭澄:“我來郭府不過短短的半年,對這裡的情形並不是特別清楚,也許不該由我解釋。”

郭澄嘆了一口氣,向陳冰冰開口道:“二嫂,這件事情其實我們早已經想要告訴你,但是又怕你接受不了,不錯,二哥在成婚之前的確是有一個未婚妻的,而且感情十分要好。”

陳冰冰如遭雷擊,她一下子跌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江氏面上也是一派惶恐不安,顯然她也是早已知道實情的。

郭澄並未因此住口:“爲了郭陳兩家的聯姻,我二哥纔會迫不得已迎娶了二嫂,這就是事實的真相。”

陳冰冰顫抖着嘴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陳寒軒怒聲道:“你們郭家欺人太甚!”

卻突然聽見那邊傳來一聲輕笑,陳寒軒轉頭看着李未央,眼神說不出的冰寒。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陳二公子此言差矣,什麼叫欺人太甚?”

陳寒軒惱怒道:“明明有未婚妻卻騙我大姐成婚,不是騙婚是什麼?”

李未央聲音溫柔,只是在那平靜的聲音之下,暗潮洶涌:“陳二公子,我建議你在說話之前先動一動腦子,郭衍早已有未婚妻的事情,難道你陳家人還能不知道嗎?若是不信,你問問你旁邊的大哥就是了。”

陳寒軒目瞪口呆,轉頭看着陳玄華。陳玄華苦笑不已,連聲道:“郭小姐,實在對不住,我這個二弟自幼在山上學藝,腦子有些不清楚。”

李未央嗤笑一聲,道:“的確是個蠢東西。”衆人苦心孤詣,全被他的魯莽給毀了,陳家有這樣的兒子,實在是家門不幸。

陳寒軒聽到李未央這麼怒斥他,不禁面色一變,厲聲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你這個女人……”他還沒有說完,陳玄華快步上前給了他一巴掌!陳寒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你要幫着這個女人!”

李未央目光冰冷地道:“你大哥不是幫着我,只是不想再讓你捅出什麼紕漏。”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有些話就該說開了,“不錯,我二哥當年心有所屬,而且與那姑娘有了婚約,就等着娶她進門,父親母親也是默許了的。可是你姐姐陳冰冰卻愛上了我二哥,爲此在家哭鬧不休,以死相逼,逼着陳家向我郭家提親,這件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吧。”

陳冰冰眼神中佈滿震驚和傷痛,沒錯,當初她對郭衍一見鍾情,拼了命的想嫁給郭府,原先這樁婚事父母親是有些反對的,郭衍畢竟是武將,一旦上了戰場,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馬革裹屍了,他們不願意讓女兒面臨這樣的危險,所以她在府中絕食三日,非要下嫁不可,因爲心疼女兒,陳家人才會向郭府提親。

郭家早已將這一切告訴了陳家的父母,包括納蘭雪的存在。可是他們卻全然不在意,硬生生逼着郭衍轉而迎娶了陳冰冰。但這件事,陳冰冰本人並不知情,陳家人出於愛女之心,選擇了隱瞞。

李未央接着道:“兩家的聯盟早已有知,可是你父親卻向齊國公府威脅若是此樁婚姻不成,就轉而支持裴家,到底是誰背信棄義在先呢?我們是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可是你們的父母卻選擇了對二嫂隱瞞,他們或許是出於愛女之心,可是也不能轉過頭來就將所有的罪責推到郭家的身上,這恐怕,不大地道。”

按照越西的規矩,既然已有婚約,納蘭雪纔是原配,陳冰冰說到底只不過是佔了一個出身尊貴的優勢而已。

李未央對事不對人,不管是溫柔平和的納蘭雪還是活潑善良的陳冰冰,她都很喜歡、很欣賞,但是單從這件事來看,真正錯的人除了郭衍以外,還有眼前的這個陳冰冰,是他們兩個人一手造成了這樁悲劇。

陳寒軒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未央,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良久,他纔不敢置信道:“不,我不相信,父母親怎麼會明知道……”

郭夫人淡漠地道:“那是因爲他們心疼女兒,不希望她一輩子鬱鬱寡歡,所以纔要爲她覓得一個如意郎君,爲此不惜犧牲其他人的幸福!”

陳寒軒完全愣住了,他看着廳上的衆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似乎是反應不過來了。

沒事到郭家來鬧事,真是嫌命長了!李未央聲音裡帶着一絲警告:“陳二公子,以後做事情一定要想想後果,你這麼不管不顧的將事情揭露了出來,最受傷害的人不是我們,而是你的長姐,你瞧瞧她如今的模樣。”

陳冰冰已經是淚流滿面,一言不發。

陳寒軒不禁上前兩步,顫聲道:“大姐。”

郭導不陰不陽道:“沒有將信送給你的大哥,也沒有將信送給你的父母,爲什麼要將信送給你呢?對方知道你頭腦簡單,不知前因後果,魯莽行事,所以纔將這個重任交給了你。”

陳寒軒一愣,隨即道:“重任?什麼重任?”

郭導冷笑一聲道:“什麼重任?你還不明白嗎?你大姐已經是郭家的兒媳婦了,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可你偏偏上門來胡說八道,你這是故意破壞她的婚姻,破壞兩家的情意,摧毀原本的同盟,給裴家可趁之機!你這樣的蠢東西活着還有什麼意義?”郭導字字逼人,將陳寒軒逼得倒退三步,他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目光慘淡。

李未央看了陳玄華一眼,道:“凡事有因必有果,因爲你長姐逼迫在先,我二哥背信在後,我們兩家都對不起納蘭雪。”

陳冰冰一怔,隨即捕捉到了這敏感的字眼:“納蘭雪,你說的是開醫館的納蘭姑娘?”

李未央點了點頭:“事到如今,很多事情不得不說清楚,納蘭姑娘並沒有做錯什麼事情,她千里迢迢尋到了這裡,看到我二哥已經娶了妻子,她便立刻轉身離開,這一點二嫂你自己不也親眼瞧見了嗎?她並沒有破壞你們婚姻的意思,而且我二哥也不會委屈她做妾,他們兩人已經徹底的斷絕了關係。這一次若非裴家人有意拿納蘭雪作伐子威脅郭府,我們也不會讓她留在眼皮子底下,一則保護,二則監視。如果你這魯莽的弟弟不將一切說出來,咱們這個家還會風平浪靜,你還是郭府的好媳婦,我的好二嫂,納蘭雪不過是個外人而已。二嫂你明白了嗎?”說到底,整個郭家雖然都心存愧疚,可還一直在維護陳冰冰。

陳冰冰完全不知所措,她沒有想到當初自己的任性,會毀壞了人家的一樁婚姻。

陳寒軒咬牙道:“縱然如此,你們郭府也不應該再留着納蘭雪!”

李未央突然揚眉,眸光如刀:“不留着她,難道要殺了她?我郭府已經對不起她了,不能再做這樣的事情!”

陳寒軒看着李未央,只覺得那一道寒光彷彿要在他面上刮下一層皮來,一時啞然。陳玄華嘆了一口氣:“這件事父母親已經知道,可是大錯已經釀成,這樁婚事也早已做成了,又能怎麼辦呢?”

李未央語氣淡淡地道:“二嫂,我勸你想開一些,既然納蘭雪與我郭家沒有糾葛,她也不能再成爲二哥的妻子,你就當看不見就是。”

陳冰冰卻什麼也聽不進去,突然掩面快步衝了出去。

李未央卻是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不要說她冷酷無情,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很多的事情說穿了都很醜陋,郭家和陳家不過是一個交易,沒有誰比誰更高貴的,郭府拋棄納蘭雪不對,難道你陳家逼婚就對嗎?各取所需而已,不管你內心多麼的無可奈何,多麼的憤世嫉俗,這就是事實,這就是人世,誰也改變不了的。你陳寒軒傷了我五哥在先,以爲自斷一臂就能有資格跑過來指責郭衍了嗎?怎麼不想想你大姐當初是如何尋死覓活來逼婚的?

李未央做事向來是各打五十大板,甚至連她二哥都敢指責,讓陳玄華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原以爲李未央是一個十分溫柔的女孩,纔對她十分的青睞。現在看她咄咄逼人的模樣,也不禁心生寒意,他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父親陳靈再三叮囑他不要靠近郭嘉,因爲這不是他可以惹得起的姑娘。如今看來的確如此,她太過於凌厲,過於囂張,以至於鋒芒畢露,叫人難以接受。陳玄華需要的是一個溫柔和善的妻子,而不是眼前這個母夜叉,他不禁擦了把冷汗,起身道:“郭小姐,今天這件事情我一定會向父親稟報,改日再登門請罪。”說着他吩咐陳寒軒道:“還不快滾!”

陳寒軒梗着脖子還想說什麼,卻被他大哥拎着後領,快步離開了大廳。

郭澄看着他們的背影,嘆了一口氣道:“這個泥潭可是越來越深了。”

李未央冷冷一笑道:“這送信的人還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郭導看着她,“是裴家的人嗎?”

李未央眉眼不動:“無風不起浪,若是我們自己沒有空隙可鑽,又怎麼會被人抓到把柄?納蘭雪的確是個麻煩,可是殺不得,放不得,只會讓這個毒瘤越來越大而已。”

郭導看着李未央道:“納蘭雪一是救了你,再救了我,又治好了母親的頭痛症,我們實在是對她不起……若是陳家要傷害她,妹妹會如何選擇呢?”

李未央嘆了一口氣,第一次覺得棘手:“我不知道。”

郭導驚訝地看着李未央,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李未央露出茫然的表情。

李未央站起身:“清官難斷家務事,真正有資格處置的人是二哥郭衍,我希望你能去信一封,告訴他這裡發生的事情。”

郭澄道:“不,不可以!他鎮守在外,不可以擾亂他的心。”

李未央眸光卻絲毫不減銳利:“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一個大男人家事也不能處理好嗎?縱然要斷,也不該我們出面和納蘭雪斷乾淨,二哥必須向她解釋一切!讓納蘭雪重新尋找幸福,而不是讓她把青春耗在二哥身上!”

郭敦不禁搖頭嘆息道:“若是納蘭雪被裴家所用,轉過頭來傷害咱們郭府,又該如何呢?”

郭夫人一直沉默不語,此刻輕輕揉着自己的額頭,頭痛症顯然又犯了,李未央連忙讓人扶着她回去,隨後自己也向外走去,郭澄連忙道:“妹妹去哪裡?”

李未央道:“我不過是看看二嫂。”

郭澄不禁笑了笑道:“剛纔見你怒斥陳家的模樣,還以爲你有多冷酷無情,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心軟得很啊。”

李未央卻是淡淡一笑,並不回答,舉步去了。

卻說剛纔陳冰冰一路向自己的屋子裡跑去,根本顧不得江氏在身後喚她,一路撞上園中的花木山石,甚至分不清湖亭樓閣的輪廓,最終她才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不顧丫頭的詢問,她手腳冰冷地坐在牀上,身上全無一絲暖意,那黑暗連着屋脊的重量,一同重重的壓在了她的心上。

今天二弟所做的事情令她大出意料,且十分難堪……現在她才明白,爲什麼郭衍總是愁眉不展,爲什麼剛剛新婚的半個月他總是藉着酒醉睡在書房,爲什麼他每次見到自己眼底都是複雜的神情,不管自己怎麼做都討不了他的歡心,原來他的心中早已住了一個人,而自己在他的眼中不過是個笑話,腦海之中有個聲音越放越大,急如戰鼓,她血紅着眼睛看着自己繡着的那雙鴛鴦枕,那是她爲了讓郭衍開心,也是爲了讓他們能夠天長地久而親手繡制的嫁妝,這份心意如今看來不過是無聲的嘲諷。

她突然啊的一聲,一口猩紅噴出,點點血跡染得那純白綃帳悽豔迷離……原來她深愛的夫君心中早有他人,以至於她這個大活人不過是個影子,想到這兩年來自己的百般討好,彷彿都變成了一個極大的諷刺,她的一顆心也經不住反覆捶打,突然碎了,她雙手握拳,突然大笑起來。

時光不能回頭,若是早知道……她想到這裡,不禁悽笑了一聲,即便早知道他已經有了心上人,難道你陳冰冰就不想嫁給他了嗎?說不出會想出更多更狠毒的招數將他搶過來。此刻,她的心如同活剮,一刀兩刀三刀,彷彿生不如死,眼淚越來越模糊,漸漸連屋子裡的傢俱都分不清楚了,她用手揉了揉一下眼睛,這才發現早已淚流滿面。

李未央穿過花園,來到了二嫂陳冰冰所住的鳳鳴軒,她走過院子,直奔正房。

丫頭們吃了一驚,都齊齊向她行禮,李未央揮了揮手,快步走了進去。牀上的紗帳已經放下了,陳冰冰只是一個人躺在牀內,悄無聲息,旁邊婢女都是十分的擔憂,見李未央過來立刻躬身行禮,“見過小姐。”

李未央看着那帳中之人,隨即吩咐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有話要跟二嫂說。”

衆人對視一眼,便紛紛退了下去。

李未央嘆了一口氣,在她牀邊坐下:“二嫂,你是怪我剛纔在堂上無禮嗎?”

陳冰冰躺在牀上,身上的被子蓋得很嚴實,只露出蒼白的臉,她轉過頭來看着李未央,不由突然放聲大哭。

李未央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心情,輕聲道:“二嫂現在想必十分的傷心。可是大錯已經鑄成,若是你覺得二哥真的欺瞞於你,寧願和離回陳府的話,我想陳家也會爲你另尋良婿。”她這樣說着,只見到陳冰冰突然從牀上坐了起來,一雙眼睛卻是赤紅的,“不,我絕不和離!”

李未央明知道她會這樣說的,卻道:“既然二嫂不肯和離,那是要接受二哥心中另有所愛嗎?”

陳冰冰看着李未央,她沒想到對方能說出這樣殘忍的話來,不由握緊了拳頭道:“不,我也不接受!”

李未央微微一笑:“既不想和離,也不接受真相,那麼二嫂想要幹什麼呢?”

陳冰冰看着李未央,淚流滿面地道:“我……我不知道。”

李未央笑了笑:“很多事情都不像二嫂想得那麼簡單,我們一直瞞着二嫂,不過是因爲有個共同的心願。”

陳冰冰看着她,不由開口問道:“什麼樣的心願?”

李未央溫柔道:“我們希望看到二嫂你能夠高興,能夠幸福。”

陳冰冰看着她,目光中有一絲不敢相信:“你說什麼?”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納蘭雪就只是外人,跟我們郭府沒有絲毫的情誼,我們爲什麼要幫着她呢?二嫂已經是郭府的一份子,不管是什麼時候,我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不光是我,母親也是如此,我想,二哥對你隱瞞並不是有心欺騙,而是他希望看到你開心,不希望你變得像如今這麼憤恨、這麼痛苦。”

陳冰冰看着李未央,忘記了哭泣:“你說的是真的嗎?”

李未央點了點頭道:“當然是如此,否則我們爲什麼不留下納蘭雪呢,縱然對她心存愧疚,可她畢竟不是郭家的人,既然二嫂已經決定不離開,那麼你就永遠是郭家的兒媳,可以陪伴在二哥的身邊。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每個人都有不稱心之處,只能忍耐,別無他途,我相信,日子久了,二哥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意,漸漸的忘記納蘭姑娘。”

這一番話聽在匆匆趕到門外的郭夫人耳中,不由暗自點頭,嘉兒說的沒錯,冰冰只要好好的在郭家做兒媳婦,總有一天郭衍會看到她的好,心也會慢慢的向她靠攏,這不過是時間問題。只是陳冰冰能夠明白這個道理嗎?

而牀上的陳冰冰卻是無計可施,雖然有李未央的安慰,卻仍舊覺得前路一片漆黑,不禁哀痛萬分,伏在枕上哭得肝腸寸斷。

李未央拿着絲帕替她擦了擦眼淚,輕聲勸慰道:“二嫂,你要當心身體,若是覺得心頭不快,不如回陳家散散心,過幾日我和母親親自去接你回來。”

陳冰冰愣愣地看着李未央,卻使勁搖頭道:“不,我不走!”她捨不得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夫君,那是無數少女的夢中情郎,卻只有她得到了郭家二少夫人的位置。原本以爲自己嫁過來便從此能夠擁有他的寵愛,與他夫唱婦隨,過幸福快樂的日子,誰想到天不從人願,竟然讓她落到如此尷尬的境地,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會將這郭家二少夫人的名義拱手相讓。

她要堅守在這裡,守在郭家,等到郭衍回心轉意的一天。

李未央見她想明白了,這才站起身道:“二嫂你好好休息吧,我該走了。”

陳冰冰點了點頭,看着李未央走了出去,隨即又轉身躺下,就在這時候,屏風後走出了一個婢女卻低聲地道:“哼,剛纔在廳上那麼斥責我們家的二公子,如今卻是扇一巴掌給一個甜棗,當我們夫人是傻瓜不成!”

陳冰冰猛地從牀上坐起,斥責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福兒冷冷地一笑道:“少夫人,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只是覺得這郭家人沆瀣一氣,卻都是在偏幫着那納蘭雪!若非不然,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在城中開藥鋪呢?少夫人,那一天的事情你還記得嗎?咱們陪着夫人去看病,誰知她們根本早有來往的,卻一直什麼都不肯說,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陳冰冰越聽,臉色越是凝重,卻沒有注意到福兒的眼底閃過一絲陰冷,福兒見勸說有效,繼續道:“小姐,依奴婢看,現在最好的法子便是除掉那納蘭雪,一勞永逸!”

陳冰冰震驚地看着自己身邊的心腹婢女,不禁失語。

福兒一臉忠誠地勸說道:“少夫人,奴婢知道你心地善良,可若這一回你心慈手軟,將來說不準會被那狐狸精搶去了二少爺!”她這麼說着,一雙眼睛卻是緊緊地盯着陳冰冰,像是要窺探出她內心的憤恨和嫉妒。

陳冰冰看着她,猛地搖頭道:“不!我不能做這樣的事,夫君若是知道,他絕對不會原諒我的!”

福兒則是誠懇道:“少夫人是名門閨秀,多少人求娶的!可爲了二少爺,你每日裡苦練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勤習針織女工,烹飪茶藝,只希望得到他的寵愛!可惜二少爺明知道小姐一片癡心,卻還只是一心想着那納蘭雪,少夫人不覺得難受嗎?若是你不能下定決心,恐怕將來少夫人的位置還不知道是誰的呢!”

她這麼說着,眼睛裡流露出一絲同情,陳冰冰卻看着她,完全的呆住了。

李未央並不知道自己苦口婆心的勸說被人三言兩語全部推翻,她此刻已經走出了院中,看見了正在門口等她的郭夫人,不禁訝然道:“母親,你不是回去歇息了嗎?”

郭夫人微微一笑道:“我是覺得心中難安纔想要過來看看,誰知你快我一步……嘉兒,你做得很好。”

李未央卻並不這麼看,若她心狠手辣一點,徹底除掉那納蘭雪,這事情便一了百了,也能安撫陳冰冰,郭陳兩家的嫌隙也就到此爲止,更加不會明知道裴家在使壞也只能任由局勢發展。可是,李未央每次看到納蘭雪,卻只覺得心頭涌現出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或許,是她從納蘭雪身上看到了自己的那些過去。

納蘭雪的堅強和努力,李未央都是看在眼裡的,她原本是個心腸狠毒的人,下手從不留情,可是對於納蘭雪卻有一些動不了手……更何況納蘭雪曾經救過她,也救過郭導,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下這樣的狠手。

郭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兒,卻是輕輕地一嘆道:“我只怕,人家根本是另有目的。”

李未央目光微微凝起,背後那一隻手在推動着一切的發展,郭家、陳家如今都已經淪爲對方棋盤上的棋子,剛開始她覺得對方是在一步步挑撥郭陳兩家的關係,可現在看來,對方要的可不止如此……

------題外話------

今天情節是必須的鋪墊,否則到下面會覺得突兀,要耐心

編輯:看你樓下評價,都是渣妹,果然只有我是純潔高貴善良無邪的高嶺之花

小秦:那是神馬東西

編輯:就是最高貴的花麼!

小秦:明白了,奇葩\(^o^)/~

195 大名之瘋263 暗箭傷人074 冰寒如刀228 大位之爭064 陰險毒辣220 色膽包天125 只是表白257 聖心詭秘222 暗箭傷人005 豬都跑了081 羣蠍亂舞035 重遇故人036 仇人見面236 裴徽之死192 懷慶之死徹底決裂2205 魑魅魍魎133 陷阱重重棲霞之死090 螳螂捕蟬冷酷到底2276 出其不意023 鴛鴦貓兒167 烈火烹油019 命裡剋星088 步步驚心023 鴛鴦貓兒149 所謂換親191 君子好逑268 王延之死越西皇后下223 裴陽之死身世之謎100 天師無敵221 裴白之死204 蔣南慘死174 佛珠奧秘221 裴白之死048 母儀天下192 懷慶之死021 都在演戲越西皇后中264 就是陰你手眼通天2050 雪中釣魚身世之謎春風化雨2062 傷風敗俗239 盲棋對弈248 趙氏覆滅006 重遇故人033 揹人教女017 殺人滅口187 笑面皇子159 重新洗牌193 陷阱重重203 靜王求婚063 囚禁成災101 正室夫人269 太子無能大鬧一場2070 大出風頭各懷鬼胎2217 極品陰損254 示威之戰110 妖星現世272 驅逐之令144 落井下石071 救你一命273 美人如狼146 大殿對峙250 心術不正127 殘酷刑罰018 環環相扣045 反客爲主276 出其不意183 鴻門宴會195 大名之瘋236 裴徽之死033 揹人教女219 瘋狂狩獵069 當庭獻藝168 安國之死064 陰險毒辣120 衆矢之的272 驅逐之令194 聳人聽聞118 宴無好宴085 魔高一尺196 越西皇帝127 殘酷刑罰239 盲棋對弈084 如此毒辣198 負荊請罪047 渣男送禮001 冷宮廢后203 靜王求婚105 大姐毀容052 風起蕭牆146 大殿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