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重新洗牌

159 重新洗牌

皇后想到自己的兒子還危在旦夕,她不得不僞裝起自己,怒聲道:“陛下,如果你聽信讒言傷害了太子,你一定會後悔的!只有他纔是最孝順的兒子,其他一個個的,全都白眼狼,都想着篡奪你的皇位!”

皇帝冷笑,道:“孝順兒子?他都爬到張美人的牀上去了,還真是夠孝順的!”連皇帝的權責都給代勞了,可不是孝順嗎?若是張美人懷孕了,這孩子是他的兒子還是孫子?一想到這一點,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堪,彷彿就在崩裂的邊緣。

衆人慌忙跪下不敢再聽,包括蓮妃和李未央。但這事情,今天早已不是隱秘了,他們聽見,皇帝也沒辦法把所有人都殺掉。

皇后卻是不以爲然,脫口道:“太子是遭人陷害的!他怎麼會看上那個小賤人!”

皇帝氣血上涌,紫脹了麪皮,他有很多年來都沒有發過這樣的怒火,目光冰冷地盯着皇后,他道:“是朕的錯,朕這些年來太過縱容你們母子,導致你們這樣沒上沒下、不知體面!”

皇后是他的結髮之妻,不管做了什麼,皇帝都沒有這樣當衆羞辱過她,她此刻正是病中,特別脆弱,聞言忍不住要流下眼淚,口氣卻更加強硬:“我倒想安富尊榮,像是一個皇后那樣體體面面的,可我做得到麼?!你一年半載不到其他人宮裡去,除了那個僞裝仙女的賤人,你真正寵過誰?陛下還說我們不知體面,你若是不願意看見我們母子,就殺了我們吧!你也好落得乾淨!”

聞言,李未央垂眸,微笑。

就在此時,拓拔真匆匆趕到,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拉住皇帝的龍袍,苦苦哀求道:“父皇!求您三思啊!太子他一定是受人誣陷,母后也是一時氣憤纔會口出妄言,請您顧及她這許多年來的勞苦,饒恕了她的罪過吧!”說着,他砰砰地在地上叩頭。

這樣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別人不知道,還當真以爲他拓跋真多孝順!李未央冷笑,對方還需要皇后和太子,所以最不希望這兩人出事的就是他了。

蓮妃低着頭,不由想到李未央吩咐她想法子在宮中縱火的原因,目的只有一個,把事情鬧大!的確,若是隻有皇帝一人發現張美人和太子的姦情,不過是殺了張美人而已,皇帝雖然早已有心廢太子,卻一直在猶豫不決。但這樣鬧得衆人皆知,若是皇帝還要饒恕太子,他這個皇帝簡直就變成天下的笑柄了!皇權是不可侵犯的,不管你是不是離龍椅一步之遙的太子,只要一天沒有坐上皇帝的寶座,你就要認清楚自己的身份,謹守本分!

拓跋真竭力給皇后使眼色,想要讓她安靜下來,可是他不知道,皇后此刻已經徹底失去了冷靜,或者,當她被皇帝當衆責罵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是往常那個端莊高貴的皇后了。她被人扶着,明明顫巍巍地,漲得通紅的臉突然變得一塊青一塊白,十分難看,眼中噙着淚水,卻不肯讓它們淌出來,咬牙道:“你不必求他,在他心裡,我們母子早已不算什麼了!”

皇帝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點,喘着氣指着皇后,道:“你……好……叫人來!叫禮部的人都來!擬旨,朕要廢了這個潑婦!”

拓跋真臉色大變,因爲過度的驚訝,他感到一陣眩暈,胸口也感到一陣憋悶,就像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頭。一股怒火,從心底熊熊地漫了上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濃濃的失望,更有深重的恐懼:皇帝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一切都已經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他跪在地上叩頭哀呼:“父皇,母后不過是一時失態——”

皇帝冷笑了一聲,道:“她既然口口聲聲說朕捨棄了她們母子,朕又何必再苦苦忍耐!有再勸的,朕不介意再出個大義滅親的事!”

李未央冷笑,其實今日皇帝發作一陣,原想不和這個已經病入膏肓的皇后計較,預備了打發她回去,不再搭理也就完了,誰知話趕話,皇后竟然說出情願被廢的話,這簡直是給皇帝臉上打了一巴掌。他願意寵愛誰,跟誰在一起,那都是皇恩浩蕩,身爲皇后不能泰然處之,還當衆吼出這種事,皇帝怎麼可能不惱怒呢?

皇后本來可以痛哭求饒,但她今日心火太旺,李未央又故意來嘲諷,再加上那邊還站着一個水靈靈的蓮妃。皇后不由想到,皇帝爲了蓮妃冷淡後宮很久了……但畢竟自己年紀也大了,不好跟年輕的妃子們一樣爭風吃醋,雖然明擺着於理不合,她就當做沒有看見,然而現在皇帝竟然爲了蓮妃斥責自己不說,還誣陷太子和張美人有染!在皇后看來,若不是你弄了那麼多小狐狸精在宮內卻又不管,她們怎麼會來勾搭太子呢?沒有這些人的勾搭,太子怎麼會跑到後宮裡睡了他老子的女人!正因爲如此,皇后自覺佔了全理,理直氣壯間言語也就多有唐突冒犯——

她原本以爲皇帝不過放狠話罷了,誰知聽到他真的要廢掉自己,皇后兩手神經質地顫抖着,整個人面色完全都變得猙獰,揮舞着雙手,彷彿野獸一般,拼了命地向皇帝衝過來,皇帝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子,又是憎厭又有點害怕,恐懼地後退一步,說道:“還不快把皇后抓住!她這是失心瘋了!”

護衛們趕不及,蓮妃忙跑上去護着皇帝,誰知卻被皇后一手掌打過去,把好端端的一張花容月貌的臉給打出了一道血痕,蓮妃捂着面孔哀哀痛哭,護衛們連忙扣住皇后,皇帝惡狠狠地道:“皇后不賢無淑,有失天下母儀,着即廢去其皇后之位,黜爲——庶民!”

這時候,整個殿門口的氣氛像被什麼捏住了,所有的宮女太監們心裡打鼓,臉色都變得慘白,一時都不知說什麼好,靜得外邊風吹的沙沙聲都依稀可聞。

“父皇……”拓拔真連忙說道,“從來沒有聽到母后有失德之處,您乍然如此處置,怕是要震動朝野、驚慌天下,您一定要三思啊!”

“此事與你無干!快住口!”皇帝勃然怒斥道。

拓跋真知道皇后倒下,意味着自己苦心經營的很多事情都沒辦法再實現,對他來說,皇后和太子早晚要除掉,但絕對不是現在!他向前爬跪一步,連連頓首亢聲說道:“父皇!哪怕您要懲罰兒臣,我也必須說!這旨意萬萬不可,母后母儀天下,乃是天下之母,母德不淑並無明證,您不可以隨便廢后啊!”

蓮妃心頭冷笑,卻也擦掉眼淚,柔聲道:“陛下,皇后不過一時惱怒纔會犯下滔天大罪,請求皇上明察!”完全是試探性的。

拓跋真卻是十二分懇切,話音中竟帶了哽咽之聲,連連碰頭有聲說道:“父皇廢除皇后,天下亦會隨之驚動,到時候若是有人存心造謠生事,什麼言語不出來?求父皇收回成命!”

蓮妃一邊勸說,一邊擦着眼淚,但那眼淚彷彿流不盡一樣,越發襯得那張雪白的臉孔上的血痕明顯了。皇帝原本想要順着臺階下來,可是看到蓮妃的臉,又想到君無戲言和太子的種種違揹人倫的行爲,對皇后的那點憐憫一下子就沒了。

他冷酷地道:“夠了!發明旨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皇帝一旦真的發了明旨,這事情就沒辦法挽回了。

李未央的嘴角,笑容越發深了些。然而,她並不認爲拓跋真沒有招數了,到現在,她可還沒見着安國公主,想也知道,她是幹什麼去了!

果然,皇帝的話音剛落,便看見太后的鑾駕到來,而鑾駕的一側,正站着安國公主。此刻的安國公主,收斂了幾分未嫁人時候的囂張,變得謹慎起來,李未央瞧着她,不過冷笑,再收斂的狼,也終究是狼,它僞裝自己,不過是爲了掩飾曾經做下的罪孽。

太后下了鑾駕,看到眼前這情況,不由沉下臉,道:“都進殿內說吧。”

衆人進了大殿,安國公主扶着太后坐下,太后看着皇帝,道:“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非要鬧得人盡皆知,皇家的體統到底還要不要了?”

李未央面上無比平靜,低眉順眼,心中卻冷笑,你孫子都爬到兒子的牀上去了,這皇家的體統,早就沒了。

皇帝臉色發紅,但他畢竟是一國君主,不由道:“太后,朕已經容忍了他們太久,這一回,是再也不能容忍了!”

太后皺眉,目光在衆人臉上看了一圈,當她看到蓮妃的面上鮮紅一片,不由皺了皺眉,再看看披頭散髮、病入膏肓一般的皇后,不由嘆了口氣,道:“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饒了皇后吧。”

蓮妃的心裡咯噔一下,拓跋真則面上沒有絲毫喜悅,他知道只要能保住皇后,太子也就保住了,但他隱約覺得,太后這樣當衆勸說皇帝,絕對不是好事!

一直作壁上觀的李未央,此刻心頭卻並不是十分的緊張……今天若是安國不在這裡,拓拔真不在這裡,皇帝可能會聽從太后的吩咐,可偏偏,他們都在!

皇帝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他們拿太后來要挾他,而且是他最厭惡的軟要挾!皇帝的面色發冷,他的目光掠過安國公主,口氣冷淡:“太后說得對,廢后是大事,不宜這樣倉促。但皇后的確身體有病,不能再主持六宮事宜,從今日起,就讓她在自己宮中養病,沒有朕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探望。”

見太后似乎還要說話,皇帝又道,“太后,朕的心意已決。”

太后一愣,不由微微地嘆了一口氣。從安國公主來找自己的時候,她便知道自己沒辦法阻撓皇帝,因爲她最瞭解自己的兒子,這些年來他若是想要殺誰,沒有人能夠從他手裡救下來,相反,你越是勸說,他越是覺得你跟他擰着來。

蓮妃不由自主地心頭鬆了一口氣。她畢竟不像李未央這樣能夠完全摸清楚皇帝的個性,心裡還不免有些忐忑,又覺得今天的事有點離奇,一時覺得這勝利有點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險得很。

在場的所有人,只有李未央和拓跋真這對死敵最清楚今天的形勢。拓拔真知道,從皇后今日突然爆發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她和太子的結局。他突然明白,李未央今天爲什麼要帶着蓮妃去刺激皇后,因爲她篤定了皇后沒辦法再忍受下去,也捏準了她的命脈!一個早已病入膏肓的人,根本就沒有什麼顧忌了!可是這樣的沒有顧忌,卻會將她自己送上死路!

太后都已經啞然了,皇帝立刻吩咐人將皇后押回她自己宮中,以“養病定心”爲名囚禁起來,一切已成定局。雖然沒有廢后,但對於皇后來說,比廢后還要悽慘。

皇帝看了一眼太后,道:“來人,將太子帶上來,同時請丞相和六部尚書等諸大臣立刻到清心殿議事。”

殿內,是一片死寂,衆人意識到皇帝還有決定要頒佈。太后的臉色微微一變,皇帝這是要——

不過半個時辰,原本就在前朝議事的諸位大臣們全部都到了清心殿。在大曆的宮中,向來分爲內宮和外宮兩個建築羣,內宮是皇帝后妃們所住的地方,大臣們無法輕易進入,而外宮便是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清心殿便是位於外宮與內宮的中間,一個較爲特殊的議事廳。

拓拔真咬牙,盯着李未央,太子如今勾引庶母的罪名根本不成立,因爲皇帝不會自暴家醜!你想要扳倒太子,哪兒有這麼容易!然而李未央卻半點也不瞧他,只是神情漠然,彷彿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只是一個莫名的旁觀者。

皇帝不止召集了重要的臣子們,甚至讓後宮二品以上的妃子,皇子公主們全部都列席,大家都意識到,皇帝要宣佈的事情,不僅僅是朝政大事,還關係到整個皇室。這對於李未央而言,倒是一件好事,親眼看着拓跋真暴怒的臉色,她心裡還是很舒坦的。

文武羣臣分列兩邊,而被宣召進入清心殿的拓跋玉、九公主等人,也很快到了。然而整個大殿靜得出奇,有一種讓人發怵的感覺。

李未央揚起眉頭,瞧了拓跋玉一眼,對方向着她點了點頭。她微微一笑,很清楚地知道,事情已經辦妥了。

皇帝看着殿下畢恭畢敬佇立着的皇室成員和文武大臣,卻顯得面目凝重,表情嚴肅。之前,他已在心裡打好了腹稿,此時的冷峻與沉默正是爲即將出口的話語作鋪墊的。至高無上的皇上不開口,殿下更是一片寂靜,一個個低眉順眼,像是在想着什麼,又像是在等待着什麼。良久,皇帝終於開口了,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朕今日召集你們,是要宣佈一件重要的事。”

這一番話說得所有人面面相覷,殿下依然是一片沉寂。

皇帝冷聲道:“太子忤逆謀反之心已久,種種形跡日益昭彰,朕下了決心,要廢太子之位!”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殿下“撲嗵”一聲響,有一個人歪倒在地上,原來是剛剛被護衛押入大殿的太子。其實說起美貌,張美人未必就勝過他的側妃蔣蘭和其它他臨幸過的女子。而且他一度十分寵愛蔣蘭,甚至事事以她爲先,可是後來,蔣家沒了,蔣蘭也開始變得患得患失,不再是那個柔順美貌的側妃,她整日裡關心的就是能否坐上太子妃的位子,甚至還不斷提醒太子,要小心這個警惕那個!漸漸的他有些厭倦蔣蘭總是諄諄教誨的面孔,開始暗中獵取美人,但是皇帝自己廣招嬪妃,卻希望太子能夠謹守本分、遠離女色,尤其最近,他雖然沒有受到父皇責罰,可是他也能夠感覺皇帝對他有些冷淡,所以即便太子想要美人,卻也不敢放肆,所以太子必須在人前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

但人都是這樣,越是壓抑,那顆色心就越是不能遏止,遇到機會只會加倍反彈。在太子覺得索然無味的時候,卻在皇后宮中重遇了張美人。張美人原本是他訓練出來送進皇帝宮中的間諜,專門爲了打探皇帝的消息。可惜張美人雖然豔光四射,風情萬種,卻到底敵不過美貌無匹的蓮妃,剛開始也新鮮過一陣子,很快沉寂下來。太子便藉着打探消息爲名,與張美人重新勾搭上了。皇帝已經有了歲數,張美人沒有子嗣,皇帝駕崩後她就得永居深宮,到時候青燈古佛,清冷寂寞,她青春年華,如何忍受得住,所以她更加使勁渾身解數攀附太子。

但太子很明白,張美人雖然位份不高,可畢竟是皇帝的妃子,那就是自己的庶母,這亂倫之事在歷代宮闈中雖然屢見不鮮,可畢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做的避人耳目,小心謹慎。但是這一次爲皇后侍疾,他突然接到了張美人的心腹送來的錦囊,心頭莫名就動了一下,再加上他爲了表示孝心、齋戒沐浴多日,更加沒有碰過美人,這一回自然按捺不住。知道皇帝輕易不會到張美人宮中,皇后又正在熟睡,太子做了自以爲妥善的安排後,便興沖沖地去了,誰知竟然被當場捉住。

太子原本以爲還有機會求情,卻沒想到皇帝連眼睛都沒看自己,就給他定了個謀逆之罪,頭腦立時“轟”地一聲,兩腿一軟倒在地上。

這時候,殿內的大臣們一個個的額頭上都早已沁出密密的汗珠。尤其是那些平素與太子過從甚密的人物,心裡都在“咚咚咚”地擂鼓,但每個人都咬緊牙關儘量將身子站得筆挺,免得讓皇帝以爲自己和太子之間有勾結。

見大臣們都微低着頭,皇帝道:“還有什麼話說嗎?”

拓跋玉上前一步,道:“父皇,今日的太子已非將來承嗣大業之才。廢立乃朝廷大事,須將太子罪惡詳盡告白於天下,震懾朋黨,方可使衆人心服口服,天下歸心。”

皇帝點頭,道:“朕已經命人搜查太子府,還有皇后的寢宮。”

不多時,便有侍衛進入殿內,向皇帝展示了手中的物證。皇帝冷笑一聲,將一個布包扔在太子腳下,說:“你自己看!”

太子打開包裹,只見裡面是一個製作精細的木頭人,足足有有七、八寸高。木頭人的手腳都被繩索鐐銬捆得結結實實,心臟的部位還釘了一顆粗長的鐵釘,最可怕的是,那木頭人的身上,卻穿着龍袍!很顯然,這木頭人就是指的皇帝!

太子的臉色完全變了,他幾乎連爬都爬不起來。

皇帝說:“這是從皇后宮中挖出來的,而皇后一向端莊賢淑,做不出這種事情,唯一可能的,便是在她宮中侍疾多日的你!”

李未央微笑,事實上,這是從張美人宮中挖出來的,皇后的宮中,拓跋真防備的太嚴密,根本插不進人手去。但是皇帝卻不會告訴任何人這東西的來歷,因爲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廢掉太子,所以東西從何處挖出來,都沒有任何的區別。

拓跋真的臉色一片鐵青,他知道,李未央根本是蓄謀已久,而非今日一時起意,她甚至猜到皇帝不會把太子真正的罪行說出口,便替他找到了最完美的藉口,有什麼理由比太子謀逆更恰當呢!事已至此,太子大勢已去。現在他能做的,反而是儘快摘乾淨自己的嫌疑。

太子面色蒼白,雙脣烏青並顫抖着,儘管他不知道究竟是誰如此陰毒地陷害自己,但他非常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完了。

拓跋玉冷笑一聲,道:“陛下,太子與兒臣共處之時,無時無刻不在表露他的驕橫奢侈。更常常流露出對父皇的怨恨,他經常說:父皇總是斥責我寵幸姬妾,但他自己不也照樣納了許多美貌妃子嗎,他是仿效您的所作所爲!”隨後,他看了一眼東宮太子身邊的一名官員陳正。陳正會意,立刻出列,叩頭道:“不止如此,太子還開了祭壇,請了道士詛咒陛下,那道士說,陛下您的壽期千秋萬代,不可輕易動搖,太子便請那道士更改您的壽命,藉以詛咒您,想要早日取而代之。”

皇帝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他冷聲道:“太子無德久矣,可恨朕的大好河山,差點斷送於此等逆子手中!傳朕的聖旨,即廢太子,將他押入天牢,並着刑部尚書追查太子謀逆一案。”

皇帝的話一聲聲傳下去,把朝中局勢砸出一個又一個窟窿來。這沸反盈天的大事,宮中幾乎人人震動,可是李未央卻沒什麼表情,彷彿一切與她無關一樣。不過,這時候誰也注意不到她了。

拓拔真走出宮殿的時候,李未央正好離開。拓跋真盯着她美麗的面孔,眼睛裡彷彿要射出毒箭來,李未央微微一笑:“殿下這是怎麼了,用這樣的眼神瞧着我?”

拓跋真冷笑了一聲,從李未央那雙古井一般的眼睛裡看到了足夠吞噬一切的可怕黑暗,哈,他到底小瞧了她,她的手真是長啊,再加上這樣的心機叵測……

叫人不寒而慄——

從他開始爭奪那把椅子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要面對無數的敵人,可他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攔在他面前的人,會是他唯一一個動心喜歡過的女人。這張臉多少次出現在午夜夢迴,卻已不知道他想起她的時候,究竟愛,恨,憎,怨,哪一個更多,哪一個更深。李未央,你多可怕,你笑的時候想着的卻是將我撕成碎片。他冷笑,道:“李未央,你利用了蓮妃,算計了太子、皇后,甚至連父皇和太后的心思,你都拿捏得很準,你叫我怎麼看待你?你根本是個算計人心的鬼怪。”

李未央微笑:“三殿下說的哪裡話,未央真是聽不懂了。未央若是有這樣大的本事,殿下哪裡還能好好站在這裡?哎呀,天色不早了,未央該出宮了。明天想必還有不少事,殿下莫要太驚訝了。”換句話說,你就認命吧,拓跋真。

拓跋真冷眼盯着他,輕聲說了一句話:“這一局,你贏了。可是下一次,我未必會輸給你的!”

李未央冷笑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安國公主遠遠瞧見拓跋真與李未央說話,頓時氣得臉色發青。她嫁給拓跋真以來,發現他府中有四個美貌的侍妾,還有無數漂亮的舞姬,個個風情萬種、色藝雙絕。可是安國卻隱隱覺得,那四個侍妾中最受寵的一個叫阿夏的,五官之間竟然和李未央有五分相似,另外一個雲霞,那雙眼睛也似足了李未央,冷冷淡淡的,偏偏帶着一絲說不清的風情,叫人無法拒絕。

安國一怒之下,便挖掉了這兩個侍妾的眼睛,還把眼珠子泡了酒。拓跋真向來對待府中的女人並不熱絡,也從不把他們的死活放在心上,但卻不能忍受安國如此囂張的行徑,當時就把她狠狠斥責了一頓。安國公主卻根本不以爲意,她畢竟是見識過宮廷無數手段的,自覺容色過人,身份高貴,然而她極盡討好,手段用盡,卻也不能將拓跋真化做繞指腸柔,安國公主只道他天性如此,可每次看到他和李未央交談說話,都一遍遍的提醒安國公主,拓跋真不是沒有心,他是不肯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李未央算什麼東西,雖然有個郡主的名頭,可說到底不過是個洗腳丫頭生出來的庶女!安國公主自詡高貴,怎麼肯嚥下這口氣。她爲了李未央,三番五次跟拓跋真吵鬧,可每次都反而是她去求他原諒!甚至於,現在他連自己的房門都不肯進,只一心寵愛其他的侍妾,安國什麼招數都使盡了,哪怕她秘密處理了那些女子,可是第二天拓跋真又會我行我素地招進府一批新的舞姬,安國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殺光全大曆的美人。她憋悶了許久,不得已去向拓跋真求和,可終究心中鬱悶,一口惡氣無處可發,今天一見拓跋真和李未央說話,她心頭立刻火氣騰騰往上冒。

她快步走到李未央面前,道:“這青天白日的就站在這裡勾引男人,郡主當真是嫁不出去了嗎?”

李未央瞧她一眼,冷笑道:“公主,你忘了一件事吧。”

安國公主揚起眉頭:“什麼事?”

李未央微笑:“公主好大的架子,既然嫁入了皇室,就該懂得皇室的規矩。我是太后的義女,是陛下親自冊封,入了玉碟的,算起來是你和三皇子的長輩,你怎麼也要稱呼我一聲姑姑,現在這樣橫眉豎目的,實在是太不懂規矩了。從前我們可以縱容你,因爲你是他國人,現在你可是大曆的媳婦,總不至於連這麼點禮儀都不懂吧。”

安國公主恨不得上去給李未央一巴掌,然而李未央雙眉一擡,眼中寒光四射,竟嚇得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她回頭望去,可身邊一個暗衛都沒有,根本沒有辦法收拾李未央,她這纔想起宮中是不允許攜帶暗衛的,頓時有點忐忑。半晌才又重提起了精神,道:“父皇曾經給過我特許,見到其他人可以不用請安的!”

那是過去!不是現在!李未央冷笑,安國根本不能分辨客人和主人的分別!當她是大曆的客人,她做錯了事情,別人不會怪罪她,但她嫁入了皇室,卻還不能適應自己的身份,就實在是太可笑了。

拓跋真冷聲道:“安國,向皇姑姑行禮!”

安國公主咬牙切齒:“不,我纔不要!我憑什麼向一個下賤的人行禮!”

拓跋真厲聲道:“安國,馬上向皇姑姑行禮!”

安國公主一怔,面色忽青忽白,瞪大眼睛道:“你瘋了!爲了這個女人這樣對我大呼小叫的!”她不懂規矩的地方就在於此,實在是被人寵愛的太過,連拓跋真是在顧全大局都看不出來。李未央只是冷冷瞧着他們夫妻倆,嘴角帶了一絲微笑。有這麼一個妻子,拓跋真的後院真是要起火了。

安國公主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拓跋真惱怒,一甩袖子轉身就走。安國公主卻猛地叫了他一聲:“夫君!”拓跋真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頭也不回地走了。

安國公主憤怒到了極點,厲聲對李未央道:“你這個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不要以爲有幾分姿色就可以勾引我的丈夫!”

李未央失笑:“我不過比你大一歲,怎麼就變成了老女人,公主也太口不擇言了!”

安國冷笑:“大一歲又如何,你難道不是嫁不出去嗎?”

李未央目視着她,笑容變得越發冰冷。原本引着李未央出宮的德女官,便笑意盈盈地拜了一拜道:“三皇子妃,太后娘娘此刻心緒不順,您是否去她宮中好好陪着說會兒話?開解開解?”

她原本是看到局面僵持,好心好意來解圍。然而安國公主卻根本不會順着臺階下場,竟冷笑了一聲道:“你滾一邊去!”德女官面色變得無比難堪,她是蓮妃身邊的得寵女官,再加上皇后現在不頂用了,這宮中便是蓮妃最爲尊貴受寵,人人對她都要巴結的,誰知安國公主竟然半點面子都不給。

安國公主見德女官面色發白,以爲對方是畏懼了,不由更加得意,張揚道:“李未央,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過是憑着三寸不爛之舌騙了個郡主,根本沒有皇室血統,也不是金枝玉葉,所以你不過是太后一時開心,拿來找樂子的東西。至於我夫君,也不過是覺得你有價值,你可別會錯了主意,以爲他真的看上了你!”

德女官覺得安國公主越發過分,怕李未央受委屈,連忙道:“三皇子妃,您請謹言慎行,這畢竟是在宮中。”

安國劈手給了德女官一個耳光,怒聲道:“主子們說話,你一個奴婢,插什麼話!當心我讓人把你拖出去立刻處死!”

德女官忙退後一步道:“您息怒,是奴婢說話不知分寸,奴婢知錯了。”

安國公主冷笑一聲,有心殺雞儆猴,道:“賤人就是下賤,今天我就要幫你認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自己掌嘴四十!”

德女官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按照道理說,安國公主並不是她的正經主子,沒資格懲罰她,但若是被別人知道,只會覺得她冒犯了主子們纔會被懲罰,連蓮妃也不能庇護她了。她的手下意識地擡了起來……可就在這時候,李未央突然輕輕巧巧道:“公主,德女官這樣不識擡舉,依照我看,掌嘴四十是不夠的,還是將她丟給你的暗衛,好好折磨一番,用內功震碎她的心脈,然後用刀子把她的身體一切兩半兒,你說這樣,是不是解恨多了?”

安國公主聽得遍體汗毛都乍了起來,挑起了眉毛厲聲道:“李未央,你說什麼?!”

德女官也嚇了一跳,可她很快發現,李未央並非針對她而來。李未央向德女官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退下,德女官不着痕跡地看了安國公主一眼退到了一邊,卻不着痕跡地擋住了身後衆人的視線,讓他們根本沒辦法聽清楚那兩人在說什麼。

李未央柔聲道:“公主,我說的是什麼,難道你聽不懂嗎?今天進宮,那四個暗衛可帶了嗎?這麼危險的地方,你應該隨身帶着他們纔是,免得不小心走路摔一跤,少人保護——”

“李未央,你少拿這下三流的手段來嚇我,含沙射影的是在幹什麼,我告訴你,孫沿君的死根本和我無關,你不要強行牽扯到我的身上!你根本沒有證據!”安國公主氣息很強勢,可眼睛裡的光卻是閃爍不定的。

李未央微笑,道:“證據?我要證據做什麼?哪怕是陛下知道了你的行爲,也會替你隱瞞的,再者,沒人會爲一個已經死去的女子得罪堂堂的越西公主。”

安國冷笑:“你知道這一點就好,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小心連你的性命都保不住!”

李未央嘆了一口氣,道:“是啊,我是該小心,冤鬼索命可不是好玩的,公主更應該注意纔是。”

“住口!快住口!”安國公主勃然大怒。

李未央說話的語氣很平淡,眼神卻緊緊地盯着安國公主:“你殺了她,必定是爲了隱瞞你自己的秘密,而且你既然去看帶下醫,必定是有見不得人的病,可是被孫沿君撞到,所以你才殺了她,是不是!”

安國公主怒聲道:“沒有,我沒有!李未央,你不要胡言亂語!”然而,她一邊說着,一邊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李未央眼簾微擡,目光陰沉沉的盯向她,臉上的笑容如寒風中盛開的冷梅,清新而冷冽,帶着一絲不可撼動的堅定:“安國公主,你多保重吧。”這保重兩個字,卻讓人覺得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着一種可怕的猙獰感。

安國公主心虛不已,口中卻強自辯駁道:“李未央,你別嚇唬我,我告訴你,你得意不了多久!我倒要看你能囂張得了幾天!”說着,她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彷彿身後有鬼怪在追她一樣。

德女官走上前來,看着安國公主原本還囂張得不得了,現在卻害怕成這個樣子,不由奇怪道:“公主這是怎麼了?”

李未央微笑,道:“不過做賊心虛而已。”

德女官露出奇怪的神情,她不知道李未央和安國公主有什麼恩怨,但從今天一系列的事情觀察下來,李未央絕對不是一個好招惹的人物。安國公主這樣驕橫跋扈,完全是因爲她出身皇室,若非如此,她沒一點兒比得上李未央,想到這裡,她安慰道:“郡主不必把公主的話放在心上,她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孩子。”

是啊,被寵壞了,可安國卻不是一個孩子。她的狠毒之下,還有機智和狡猾,並不全然都是愚蠢。如果安國公主是一個只知道橫衝直撞的嬌蠻公主,那事情還不會如此複雜,李未央隱隱覺得,自己看到的安國公主雖然任性,卻還是有腦子的,不然今天她不會勸得動太后,當然,勸得動太后和成功救下皇后,完全是兩回事。前者需要智慧,後者則需要對皇帝和太后心思的瞭解。在這一點上,李未央可以說比任何人都要精通。因爲她在宮廷呆過那麼多年,認真研究過每一個需要討好的對象。

真的說起來,唯一一個沒有研究透徹的人,便是拓跋真了。

李未央輕輕微垂了頭,德女官見她長長的睫毛下,那一雙眼睛黑沉沉的,有一種讓人心驚膽戰的味道,不禁道:“今日安國公主言行無狀,奴婢會回去稟報蓮妃娘娘——”就是說,找機會到皇帝那裡告一狀。

李未央輕聲道:“不關你的事。”

德女官偷眼看李未央的臉色,雖有幾分陰鬱,卻是一派平靜,也看不出個子醜寅卯來,見李未央揮了揮手,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德女官便再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自從太子被廢以來,皇帝整肅宮禁,搜查太子府,將太子和庶妃囚禁起來,並誅殺了一批與太子過從甚密的官員,一時之間,官場之上人人自危。與此同時,皇帝爲穩定後宮,均衡勢力,下詔升蓮妃爲皇貴妃,統攝六宮之事,蓮妃自此,便登上後宮的第一把交椅,穩坐釣魚臺了。而整個朝廷的局勢,也在隱隱發生着變化,一切開始重新洗牌,大臣們也開始重新站隊,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究竟想要把皇位交給誰,還是一個未知數,私底下,卻是已經暗流洶涌了。雖然不少人看好拓跋玉,但有了越西支持的拓跋真,也是一個皇位有力的競爭者。在一片恭維和示好的人包圍之下,安國公主兀自做着當上大曆皇后的美夢,完全不知道一張復仇的網已經不知不覺地靠近了她……

------題外話------

編輯:看到大家這樣思念我,我就出來晃一下了

編輯:安國公主啥時候死?

小秦:下一章就是對付她的,可是大家都設想了無數安國的結局,我覺着……還是讓她們YY吧,她們比我狠多了==

196 越西皇帝前世今生李長樂前世151 寡人有疾086 道高一丈越西皇后中越西皇后上029 雨中邀約254 示威之戰117 金殿對質226 雨夜驚魂176 郭家愛女身世之謎209 了結宿怨024 綢緞盡毀酷審裴徽2171 覆水難收143 蔣家覆滅205 魑魅魍魎174 佛珠奧秘095 無情無義108 腐爛到底254 示威之戰088 步步驚心159 重新洗牌263 暗箭傷人裴徽之死2249 螻蟻必死新房之變2210 禍及滿門017 殺人滅口237 義憤填膺249 螻蟻必死035 重遇故人212 臨安之死256 一片火海大放異彩2059 風乍起呼花好月圓082 突然瘋了225 十大家族143 蔣家覆滅222 暗箭傷人027 仇怨已深112 損失慘重238 抄家滅族124 千刀萬剮169 萬劫不復207 致命威脅272 驅逐之令156 誰是兇手039 暗中勾結146 大殿對峙052 風起蕭牆173 故人重逢285 閹奴之苦158 陷阱重重124 千刀萬剮015 設下圈套139 追求之道237 義憤填膺125 只是表白123 倫理大戲118 宴無好宴大肆搜捕2238 抄家滅族132 大喜之日083 金枝玉葉153 塵埃落定205 魑魅魍魎068 狹路相逢145 秘密暴露越西皇后上124 千刀萬剮244 大肆搜捕234 新房之變152 禍水東引256 一片火海春風化雨2006 重遇故人018 環環相扣114 秦晉之好戲中有戲2148 越西公主242 大鬧一場113 找上門來春風化雨2027 仇怨已深163 暗夜死神111 晴空霹靂116 圈套圈套259 喜宴陰影145 秘密暴露016 狠心絕情218 有去無回259 喜宴陰影127 殘酷刑罰122 步步緊逼159 重新洗牌013 借力打力135 漠北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