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夜半神醫,庶女有毒,五度言情
周天壽愣住,心中卻閃過一絲警惕,自己早已琢磨過能比過師傅的法子,最好的辦法就是獻上個美女吹吹枕頭風,而且得是自己親自想法子培養個美女、假稱天上下凡轉世的仙女送進宮去。可是一直都沒找到能讓人一見傾心的,畢竟天下美女帝王見的太多太多了,他的錢財又不多,怎麼能有這樣的機緣呢?
少年慢慢道:“此女應該足以充作神女了。”
周天壽聞言大喜,道:“果真?”
少年只是微笑,這少女是他千方百計尋覓到,特意送去跟着從宮中放出來的女官學習禮儀和歌舞,甚至去向青樓女子學習房中之術。說她溫柔,可骨子裡又帶着媚氣,脈脈含情的眼睛裡可以勾住任何一個男人的心。說她豔麗,卻又冰肌玉骨,身上沒有一絲妖嬈之氣。這樣的女子送去皇帝的身邊,肯定是要得寵的,而且,說她是玉潔冰清的神女轉世,又能爲她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是再恰當不過的了。
周天壽突然醒悟過來:“不知公子需要我爲你做什麼?”
少年只是微笑道:“暫時不必,將來等我需要道長幫忙的時候,還請你助我一臂之力。”
周天壽深深拜倒:“貧道自當盡全力。”
李敏德走出別院的時候,大雪已經停了,他輕聲吩咐道:“入宮以後你該做什麼事,明白了嗎?”
“奴婢明白。”美麗的女子輕聲回答。
李敏德微微一笑,舉步上了馬車。他提前一步尋找到周天壽,送給他一個大人情藉以向皇帝獻媚,一是要搶在七皇子面前抓牢這周天壽,二麼,自然是將這個美人送到皇帝身邊去。爲了尋找這個美女,他已經有足足兩個月都不曾有空閒的時候了,要知道天下之間美女容易找,對蔣家恨之入骨的美女,就很難找到了。這個名叫冷悠蓮的美人,跟蔣家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的。想也知道,這樣的女子進了宮,會給蔣家帶來多大的麻煩……李敏德微微一笑,這樣,蔣家會忙上好一陣子。
半夜,談氏突然衝進了李未央的房間,慌慌張張的模樣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李未央從牀上坐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談氏抓住了手臂:“未央,敏之……敏之他……”她話還沒有說完,眼淚就不停地流了下來,李未央一把抓住她的手:“出了什麼事?”
談氏一直哭一直哭,根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旁的白芷連忙道:“小姐,四少爺半夜開始發低燒,喝下去的奶也全都吐了出來……”
李未央立刻披上衣服,道:“大夫請來了沒有?”
談氏忍住眼淚,道:“如今是夜裡,不敢驚動老夫人和老爺,只好去請了平日給李府看病的大夫,他說……他說敏之是毒素未清,纔會這樣,可是現在卻越來越嚴重,怎麼叫都叫不醒!”
李未央在匆忙之間已經穿好了衣裳,吩咐道:“趙月,快去福瑞院告訴父親,不管誰攔着你,哪怕是用闖的,你也得見到他,告訴他,四弟病得很重!白芷,你和我一起去梨香院!”
丫頭們都知道此事非同尋常,不敢多說一句,匆匆給李未央披上大髦,李未央走到門口,猛地收住腳步,回頭看着哭的頭都擡不起來的談氏,道:“娘,你振作一點,回去照顧四弟,我很快回來!”
老夫人一聽說李敏之病得很嚴重,立刻從牀上爬了起來,連衣裳都來不及穿,一疊聲道:“快去請太醫!”
羅媽媽有一點躊躇:“老夫人,這個時辰,只怕是請不到太醫啊!”
老夫人一看,外面最多不過是丑時,太醫院倒是有人值夜,但那是爲皇室準備的,的確不能動,現在只能去太醫的家中請人了!她道:“顧不得許多,你拿着我的帖子,叫管家親自去王太醫的家中!”
羅媽媽立刻應了下來,飛奔而去。
李家的大門突然打開,管家快步上了馬,帶着隨從,行駛在深夜無人的大街上,只留下一串急促的馬蹄聲,他們一路向着東邊疾馳而去。到了王太醫門前,卻見府門緊閉,管家好不容易敲開了大門,卻得到一個令人沮喪的消息……太后突發疾病,招了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集體會診,王大夫自然也進宮去了,管家心頭一陣焦急,問什麼時候能出來,對方卻面面相覷,皇宮裡的事情,誰能知道啊!
管家急忙回去報信,李蕭然聽了這句話自然焦急萬分,他突然站起來,道:“我去宮門口等着!”身爲丞相,稍有行差踏錯就會被人抓住把柄,他不能跟皇帝說,我的兒子生了急病,請從太后的大夫裡面分一個給我吧!所以只能等,希望太醫院會診早點結束!這事情本來應該吩咐管家去辦的,可是李蕭然不放心,因爲是給庶子看病,管家未必能請的來太醫,但丞相站在宮門口等着,沒有哪個太醫膽敢不來的!
李蕭然坐着馬車進宮去了,老夫人在屋子裡焦急地等待着,蔣月蘭面色凝重:“老夫人,您先放寬心,敏之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她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真的擔憂,雖然她養了這個孩子沒幾天,但只要不是草木,多少會有點感情的,更何況她和李未央、七姨娘沒有深仇大恨,自然不會如李長樂一般心中暗自高興,只是她隱約覺得,這時節小孩子夭折的太多了,就像城東何將軍家,一連四個孩子都夭折了,何夫人眼睛都哭瞎了也沒有用,敏之突發疾病,恐怕也留不住。
李未央一直坐着,面色很平靜,可白芷分明看見,她的指尖在微微顫抖,大概是爲了掩飾內心的巨大波動,李未央捏緊了拳頭。
四姨娘看着屋子裡沉重的氣氛,柔聲勸慰道:“是啊,老夫人,夫人說得對,四少爺一定能早日康復。”剛一說完,就看見李未央擡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登時脖子一縮,不敢說話了。雖然她說的是好話,可心裡實在是巴不得李敏之早點死,她自己這一輩子沒有生兒子的命,好不容易生下一對女兒,卻還折了一個在大夫人手上,她當然恨過世的大夫人,可是她更恨的是七姨娘,因爲本來連她都比不過的人,不但得了個誥封,還生了個兒子,縱然今後七姨娘還是不得寵,她都足以在李家站穩腳跟了。有了這一層,四姨娘當然巴不得李敏之就此夭折,可是李未央的眼神,說明她早已洞穿了自己的心思,四姨娘怎能不驚懼呢?被李未央盯上,可絕對沒什麼好事!
李長樂輕淺地笑了笑,道:“可憐四弟小小年紀,卻要受這樣的苦,九姨娘真是造孽啊!”
聞言,老夫人冷哼了一聲,蔣月蘭悠悠地嘆了一口氣,李未央卻突然站了起來,李長樂有一瞬間的驚慌,李未央卻並沒有發怒,而是淡淡道:“這屋子裡太氣悶了,我出去透口氣。”
剛走出門,便看到李敏德匆匆趕來,一身的露水,顯然剛剛從外面回來。他一看到李未央,立刻迎上來,道:“我已經備好了馬車,咱們走吧!”
李未央皺眉,道:“去哪裡?”
“坐在這裡傻等不是辦法!我聽人說過,大曆有一位神醫,只要人沒斷氣,他就有辦法救回來!若非他個性古怪、不肯進入仕途,今日的太醫院院判非要換人做不可!”
“果真如此?”李未央吃驚地看着對方,陡然想起一個人來,“你是說盧笑?!”
她剛纔是太過焦急,纔沒想起這個人來。盧笑,人稱盧公,的確是個神醫。他的神奇不止於醫術,還有對病情的判斷上,凡是他說能治好,就一定能痊癒,他說必死,絕無他法。曾經有人頭痛,盧公爲之切脈,認爲病十分險惡,無法治療,就對病人弟弟說:“你哥哥患的疽病,不久將在腸胃發作,五天後浮腫,八天後吐膿而死。”後來果然如此。還有一次,他爲一位達官貴人的兒子望診,當時那少年只有17歲,盧公看了後說:“你體內有病,應照着我開的藥物服一年以上,否則,二十五歲時身上的毛髮都會脫落。”少年不信,沒有按時服藥,到了二十五歲果然頭髮眉毛全部脫落。後來先皇心愛的劉妃生了病,千方百計找來盧公,盧公看了後說:你的病已根深蒂固,應剖腹治療。不過你只有兩年陽壽,治不治都改變不了壽命。在皇帝的要求下,盧公爲其治療,但兩年後劉妃還是死了,這件事情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盧公因爲醫術高超、鐵口直斷,成爲大曆最富盛名的名醫,但先皇還是覺得是他治療不利才害得劉妃死去,所以一度到處捉拿他,他也因此厭恨皇室,走遍大江南北,不知所蹤。這樣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醫,到哪裡去找他呢?
“因爲你身體畏寒,我曾經四處尋訪過這位名醫,得知他就在京都,卻不知具體何處,半月前終於找到了他的住處,多次尋訪人卻都不在家中,現在咱們無計可施,必須去碰碰運氣,若是敏之命不該絕,自然能找到盧公!”李敏德一邊吩咐白芷扶着李未央上車,一邊快速地說道。
李未央在聽到他曾經爲了她尋訪名醫的時候倒是愣了一下,隨後不敢耽擱,快速地上了馬車:“希望咱們沒有白跑一趟。”
李敏德點了點頭,如玉的面容露出一絲堅定。
馬車一路西行,足足走了一個時辰,終於在一家院門前停下了。
李未央一路上半句話都沒有說,用手緊緊地抓住扶手,滿手心都是膩膩的冷汗,李敏德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緊張和恐慌,溫熱手掌覆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像是刻意無聲寬慰她一般。
李未央一愣,這才擡起頭來,眼中恢復了鎮定。
這是一所三面七間黛瓦粉牆的房舍,連着捲棚,綠窗油壁,十分清雅。可是門口的童子面容卻是十分倨傲:“都跟你說了我家老爺不在,這大半夜的你還跑來,真是瘋子!”
李敏德皺眉:“這一次是有急病人!”
童子冷冷道:“不管你是什麼病,說不在就是不在!”
李敏德面色一沉,道:“趙楠!”童子還沒反應過來,一柄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童子嚇了一跳,李未央快速上前一步道:“你知道,縱然我們有耐心,劍一向是沒什麼耐心的!到時候你家主子回來,你的血都流乾了,恐怕他也救不了你!”
童子臉上的倨傲神情一下子沒了,他面色陰晴不定地看着李未央,見這少女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頓時有點膽寒,只能向一旁的美少年道:“這位公子,哪兒有你們這麼求人的,我說了不在,就是真的不在啊!哪兒能騙人呢?!不相信的話,你們可以進去搜!”
李未央咬牙:“趙月,進去看看!”現在是關鍵時刻,什麼禮數也好,尊重也罷,如果性命都沒了,還有什麼用!趙月快步進去,不到片刻就又奔了出來,頹喪地搖了搖頭。
李未央皺起眉頭,那童子道:“你看你看,都跟你說了我家老爺不在!你們改日再來!”
改日!改日!哪裡來的改日,李未央焦急地想到,若是李蕭然那裡也不能及時請到太醫,敏之要怎麼辦?!難道要闖進宮去把太醫揪出來嗎?!
李未央下意識地倒退了兩步,一時竟然有些心神不屬。
“你不要命了!”正在神思恍惚間,自己的身子便被身前的李敏德一拉,不由自主的歪到一邊,但那聲音卻是後面人出的。
李未央猛地擡頭,只見一輛馬車險之又險的在身邊停住,驚魂未定的車伕,勒着馬繮,正在破口大罵道:“你什麼眼神,走路不看路嗎?還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跑到人家門口來找死!”說着又換一副口氣回頭問道:“老爺,您沒事吧?”
裡面的一道蒼老的聲音道:“外面出了什麼事!”
車伕趕緊解釋了一番,李敏德剛要發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因爲李未央直勾勾地看着那輛馬車。
那馬車裡的老者這時下了車,對李未央拱手道:“沒有驚擾小姐吧……”
“啊!我家老爺回來了!你們真是好運氣!”童子快步跑上來。
李未央這纔回過神來,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您是——盧公?”
“你們是來看病的?進去再說!”老者已經這樣說道,李未央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來不及了!請您快跟我們走吧,我弟弟已經不行了!”
老者搖頭,道:“總要進去拿我的藥箱啊!”說着看了一眼李未央的手,不着痕跡地笑了笑。
李未央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連忙鬆了手,衆人跟着老者進了屋子。屋子裡的陳設很簡單,正中八仙桌,左右太師椅,桌上置棋盤,傢俱皆以實用爲主,不見半點奢華的痕跡,至多不過是在能夠放置花盆的地方都放上不知名的植物,而最壯觀的反倒是那層層的書架,放滿了各類與醫用藥理相關的典籍。
盧公鬚髮皆白,容貌清矍,若非因爲年事已高而佝僂着身體,實在是個高大的人。他原本不想立刻出診,可是聽說李家今天晚上一連請了七個大夫都說孩子病得很重沒辦法救回來的時候,他便立刻有了興趣:“他們都說沒救了?那我一定要去看看!”
這顯然是把敏之當成疑難雜症了,李未央忍住心頭的難過,道:“請您務必盡力,若是能治好,李家必有重謝!”
盧公笑了笑,吩咐旁邊的童子去取藥箱,隨後跟着上了馬車。
等到了李府,管家迎了上來,滿面都是焦急之色,低聲道:“老爺還沒回來。”這就是說太醫還沒請回來了,李未央點點頭,對盧公道:“您請。”
盧公一直到了談氏的院子,這時候天色已經快要亮了,老夫人和一屋子的人都滿臉焦急地等着,李長樂先站了起來:“這位大夫是——”
李未央道:“這位是鼎鼎大名的盧大夫。”
老夫人見多識廣,聽到這名字突然想起一個人來,連忙道:“盧大夫,有勞了。”
李長樂看了一眼身邊一直垂着頭的一個媽媽一眼,冷笑一聲,盧大夫?李未央可真是病急亂投醫,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京都有個盧姓的名醫啊!
也不怪李長樂見識短淺,實在是盧公近年來少有在京都走動的,很多人都將他遺忘了。
一屋子人都看着盧公,包括剛纔還束手無策的幾個大夫,他們都盯着眼前這個人,心中對他充滿了懷疑。盧公淨了手,用雪白的手帕將雙手擦拭乾淨,這才走到搖籃邊,望、聞、問、切一番,足足半個時辰纔算完事,然後走過來,捏着鬍子,面色凝重道:“把原先的藥方給我看。”
李未央便親自將之前太醫爲敏之開的方子遞給盧公。盧公眯眼看了好一會兒,連連嘆氣道:“庸醫誤人,庸醫誤人啊!”
這話一說出口,老夫人一下子緊張起來:“這是宮中太醫的方子,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這孩子是餘毒未清,又受了風寒,偏偏他開的都是清毒藥,反倒使得大寒入體,風寒更重,孩子當然受不住了!這是哪個混賬開的藥方,鬼的太醫,實在是該死。”
旁邊的一位大夫原本是很贊同這方子的,聞言不由道:“這孩子是中了毒,所以開這個藥方也算對症啊!總不能不管中毒只管醫治風寒吧!那不是顧頭不顧腳嗎?再者中毒的厲害要遠勝於風寒,當然先排毒再去治風寒!”
“庸醫都是像你這樣一知半解,只知道些皮毛的。”盧公不客氣道:“這孩子多小一個人,要講究調補。你們一味只知道清毒,卻不知道給他調養身子,他身子一弱,風寒自然入體,這藥方裡又都是些大寒的藥,是要逼死孩子嗎?!恐怕沒等你們把毒全排光,孩子就沒命了!”
那大夫辯白道:“兩種毛病混合在一起本來就很難治療,而且這孩子年紀小,麻黃這種重藥又不能開,這麼複雜,誰能救他!”
盧公冷笑一聲,道:“你們不能,就當別人不能嗎?”
老夫人希望不由自主地升起,沙啞着嗓子問道:“現在怎麼救?”
盧公看了一眼搖籃裡的敏之,似乎正在考慮,而談氏正輕輕抱起敏之,用小匙灌了兩三匙水,又給他換了額頭的溼巾,只是孩子仍然緊閉着眼睛,沒有醒過來。
盧公緩聲道:“我開藥,你們照着給孩子服下。”
老夫人着急:“這麼小的孩子哪裡禁得起藥啊!是不是讓乳孃喝下,再通過奶水——”
盧公搖了搖頭:“來不及了!你們要是信任我,就聽我的!若是不信,就另請高明吧!”
李未央咬了咬牙,道:“老夫人,就聽盧大夫的吧。”
老夫人雖然對他還存有懷疑,可是太醫遲遲不來,也只能信任眼前這個人,但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的:“若是你治不好——”
“既然我敢開藥,就一定能治好!沒有什麼若是!”盧公的臉上滿滿都是自信。
於是,開藥,抓藥,服藥,整整鬧騰了六個時辰,等中午的時候,李蕭然才匆匆帶着太醫回來,這時候,敏之的上吐下瀉已經停了,高燒也已經退了。
王太醫吃驚地看着這一幕,想要說什麼,老夫人生怕兩人起衝突,便讓人趕緊帶着王太醫坐到一邊喝茶去,誰知王太醫並不聽人的話,自己主動走到敏之的搖籃邊上,望聞問切了半天,臉色陰晴不定的,看的老夫人和李蕭然都有點緊張。
良久,他才慢慢道:“果然是高手。”隨後,他看了一眼李蕭然,道:“李丞相,我先告辭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其他人都露出面面相覷的表情,不懂王太醫怎麼突然走了。心情最複雜的是李長樂,垂下眼睛一言不發,可是臉上卻還要露出很喜悅的神情,真是要多彆扭有多彆扭。
盧公又檢查了一遍,最後笑道:“沒事了。”
李未央頓時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連老夫人都是枯坐了一夜,連忙道:“老夫人,我送大夫出去就好,您趕緊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鬆懈下來,才發現自己腿腳發軟,不由看了那搖籃的方向一眼,道:“好,我先回去了,若有什麼變化,隨時來通知我。”
“是。”
李蕭然趕緊道:“管家,你陪着三小姐送盧大夫。”管家立刻明白過來,道:“是。”不一會兒,他手中便捧了厚厚一袋的銀子,遞給盧大夫的藥童,那藥童笑眯眯地接過了錢。
盧公出了李家,這才微微一笑,對李未央道:“不必送了。”
李未央道:“盧大夫,你救了舍弟一命,將來若有什麼需要未央幫助的,未央一定不會推辭。”
盧公笑了笑,仔仔細細地看了李未央幾眼,才道:“如此,我便先走了,若是將來有何需要,我自然到府上來打擾。”
李未央點了點頭,目送着盧公上了馬車,等他的馬車一走,卻聽到李敏德吩咐人道:“跟着他。”
李未央不由回過頭,道:“怎麼,他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李敏德冷冷地看着馬車離去的方向,道:“我總覺得他哪裡怪怪的。”
李未央輕聲道:“可他總是救了四弟的性命,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李敏德搖了搖頭,道:“昨夜裡我是太過着急,後來靜下心來一想,就覺出了不對的地方,據說盧公性格古怪,不合眼的病人求到門上連理都不理,哪怕是決心要醫治的病人,也非得故意刁難一陣不可,可這個人,卻是二話都沒有說就跟着咱們回來,實在是古怪。”
李未央失笑:“你的疑心病也太重了些,至少他的醫術是真的。”
李敏德漂亮的眼睛閃過一絲冷意:“反正我覺得這傢伙不對勁。”
李未央也仔細回憶了一番,可是剛纔太過着急,她竟然連對方的容貌都沒有太過留意,不由笑着搖了搖頭,覺得眼前這少年心思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盧公的馬車一路順着來時的路回去,藥童往後看了一眼,低聲道:“後面有人跟着!”
盧公微微一笑,捻着長鬚,道:“甩掉他!”
馬車立刻拐進了一個巷子,跟蹤馬車的人便也快步跟了上去,誰知等到了巷子裡,馬車卻突然不見了,跟蹤的人愣了半天,隨後吩咐兵分三路,向三個不同的方向追去。等他們都走了,一道大門打開,馬車晃悠悠地行了出來,藥童探頭,發現人都沒了,這才笑道:“他們走了!”
盧公哈哈一笑,道:“回去吧,忙了一夜,也該洗個熱水澡了!”
盧公並沒有回到昨夜的那間院子,而是七拐八繞,到了另一處豪華的別院,只不過待院門關上,他那彎着的腰,竟然奇蹟般地挺直了,四個身材婀娜,面容無限姣好的白衣少女笑眯眯地迎上來:“少主人回來了!”
盧公笑得很甜蜜,笑嘻嘻摸一把身邊少女的酥胸道:“該叫盧大夫纔對……”
“盧大夫……”幾個少女一起嬌聲道,說完卻花枝招展的笑起來。
盧公左擁右抱着兩個美女,在鶯鶯燕燕中進了房中,其中一個美人給他端來了一盆水,他取出一個藥瓶,在臉上摸來摸去,足足有半個時辰,又用水仔仔細細地清洗個乾乾淨淨,這才擡起臉來,卻早已不是剛纔那個鶴髮雞皮的老頭,而是一個玉面朱脣,風流可人的年輕男子。他嘿嘿一笑,道:“你們看這張臉,可覺得舒服多了?!”
“那是自然的,少主人這張臉可是最俊俏的啦!”
“就是就是,少主人要是用這張臉,可要把人迷死了!”
美麗的丫頭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然後立刻有人捧着敷臉的東西過來,年輕男子敷在臉上,又過了半個時辰後拿下來,才舒出一口氣:“你以爲我願意戴着這破東西,氣都透不上來!什麼嘴巴沒毛、辦事不牢,呸!都是胡說八道!要不是爲了讓人家相信我,我纔不用費這麼大事兒!”
“是啊,現在他們可證實了少主人的實力了!”丫頭笑道。
年輕男子翹着二郎腿,一口叼住丫頭捧過來的一串晶瑩的葡萄,嘻嘻笑道:“那是,現在我救了丞相家四公子,很快我就要名揚天下了!”他一邊說,眼睛裡更是閃過一絲光芒,充滿捉狹道:“這下他們再也不能說我是胡鬧了!”
“少主子真厲害……”又是一陣鶯鶯燕燕。
這時候,只聽見大門砰的一聲,一個年輕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一把走到他跟前,將正在吃葡萄的人拎了起來,又狠狠摔在地上,怒聲道:“你這個禍害!誰讓你去給李敏之醫病的!”
他嚇了一跳,那葡萄籽兒卡在喉嚨裡,半天都沒下得去,丫頭們趕緊上去給他拍背,好容易他才緩過來,大聲道:“蔣南!你幹什麼!”
蔣南冷笑一聲,指着他的鼻子道:“你這個混賬東西!讓你回家你也不回,成天見兒的在外面鬧騰,我們平日裡不管你,是覺得你年紀小不懂事,現在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啊!居然跑去救李家那個小雜種!”
原來,這位自稱盧公的年輕男子,就是蔣家二房的獨子,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蔣天。他一把推開蔣南的手腕,道:“我本來就是盧公的小徒弟,我用他的名堂治病救人,怎麼就犯着你們了!”
蔣南面色十分陰冷:“那個李未央,大姑母就是被她逼死的,後來我調查了二姑母的死,跟她八成也脫不了干係,她算是和蔣家有血海深仇的,那個李敏之,是她嫡親的弟弟,你讓他死了就算了,何必多此一舉跑過去救他,你腦子壞了嗎?!”
蔣天心裡咯噔一下,頓時語塞,半響說不出話來。
蔣南盯着他,道:“現在知道你壞了事吧!”
蔣天猶猶豫豫地看着他:“那毒藥——”
蔣南冷哼一聲:“本來可以用來對付李未央,現在全壞在你手上!可把李長樂氣死了!她剛纔派人送信來,說盧公來府上救了人,我立刻就想到是你!盧公早十年前就作古了,哪兒來的盧公!還不是你成日裡冒着人家的名堂到處瞎跑!”
蔣天嘀嘀咕咕地道:“我又不知道你們做了什麼,幹嘛怪在我頭上!我原先看病都是要收取千金的,這次連價錢都沒談就上門了,還不是看在大家都是親戚的份上!”
蔣南氣的說不出話來:“什麼親戚?你跟李未央是哪門子的親戚!李長樂纔是你表姐,姑母纔是你的親人,李未央?!你要是敢說跟她是親戚看看,看老夫人不割了你的舌頭!”
蔣天俊俏的臉上頓時變得很難看:“可是我做都做了嘛!你們還要怎麼樣,不然我現在上門去,一帖藥毒死那孩子!”
“回來!”蔣南狠狠踹了他一腳,他卻手腳靈活地閃開了,只是衣服上多了一個腳印,他頓時跳起來:“四哥!你幹嘛!我這不是想要彌補過失嗎?!”
“你自以爲聰明甩掉了跟蹤的人,我告訴你,人家那些不過是明探,暗地裡還有幾個高手,要不是我幫你解決掉了,你以爲就憑你那點微末的伎倆能逃脫人家的眼睛嗎?告訴你,要是讓李未央知道你是蔣家的人,小心你的皮!”
“一個女孩子,能有多厲害,我看她一陣風都要吹倒了!”
“呸!你懂個屁!”蔣南發揮了在戰場上的彪悍,開始爆粗口了,“她要是個好相與的,我們何至於費那麼大的心思!”
蔣天甕聲甕氣道:“要對付一個女孩子,有什麼困難的?”
蔣南氣哼哼地在紫藤木椅子上坐下,冷笑道:“豈止是困難!她整日裡躲在李家不出門,難道你還能去把她揪出來?!”
“總能等到她出門的時候啊!到時候——”
“到時候?她這兩個月一共出了三次門,每次身邊都有武功奇高的護衛,她自己又是狡猾地不得了,連我都靠近不得,想要找她的麻煩,談何容易!更何況,只是讓她吃教訓的話,姑母就白死了!老夫人說了,要李未央身敗名裂!”
蔣天期期艾艾地看着蔣南,道:“這——恐怕不容易吧!”
“本來李敏之一死,李未央不氣死也要發瘋,偏偏被你這個傢伙壞了事!”蔣南說的氣不打一處來,隨後突然頓住,眼睛微微眯起來,冷笑一聲,慢慢道,“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本來我們不過是折她一個弟弟,現在麼——”他的眼睛釘在蔣天的臉上,蔣天很驚慌:“你想幹嘛!”
蔣南微微一笑,俊美的臉上帶了一絲嘲諷:“你這個廢物總算能發揮點作用了,從現在開始,你要照着我說的做。”
在蔣天的耳邊低語一陣,看到他臉色變了,蔣南的笑容更甚,道:“好了,就這樣吧,我要走了,記住我說的話,要是再敢壞事,我就把你的作爲告訴二叔,讓他好好收拾你!”
蔣天看着對方走了,便氣哼哼的進了內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隨後一腳踢翻了放葡萄的小几,一邊道:“什麼狗屁四哥,就是個無賴嘛,哪有這樣不講道理的……”
漂亮的丫頭們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大膽的趕緊過來安慰道:“少主子,彆氣了,咱們不理他就是了。實在不行,咱們去告訴國公夫人,讓她來收拾四少爺。”
蔣五帶着哭腔道:“沒看他要去告我一狀嗎?唉,我也是真倒黴,剛回到京都就出這種事!”
“那您就離他遠一點吧!”
蔣天滿腹委屈道:“我都傷心成這樣了,你們還指摘我,李未央這個煞星,早知道我就讓她弟弟死了算了!”
丫頭們對視一眼,誰都不敢吭聲了。
一個月後
卯時左右,天已經矇矇亮了,到處張掛着的大紅燈籠仍然點着,照亮着黑黢黢的宮殿樓宇,也照出長廊下曲曲折折的道路。老道士尹天照鬚髮皆白、身形枯瘦,但一雙眼睛卻深邃明亮,看起來不過四五十的年紀,他一路進了皇帝的寢宮,暢通無阻,無數人向他彎腰行禮。
面對九五至尊,尹天照行禮,淡淡道:“參見陛下。”
“起來吧。”
皇帝近日癡迷道術,連寢宮都不忘搭設道臺,他隨手指一下對面的蒲團,又吩咐太監道:“把靈丹拿過來。”
尹天照看到自己的徒弟,剛剛因爲進獻了美女受到皇帝寵愛的周天壽也在,頓時沉下了臉,但是礙於皇帝在場,他不敢發作。因爲皇帝如今十分寵愛那個美人,甚至相信她是周天壽從天上得到的美人,尹天照事後也試圖拆穿對方的騙局,但是陛下深信是自己的福壽感動了天地,才引來了天上的仙女到了自己身邊,不要說尹天照,就連太后的勸說都聽不進去,執意將那女子封了妃,日日留在身邊。在這種情況下,周天壽自然也十分得寵。
太監從尹天照的手中接過錦盒,隨後恭敬地送到皇帝面前,皇帝用水服下丹藥,卻噎了半天,好容易才緩過一口氣來,舒暢道:“每次服下靈丹,都有這種通體舒服的感覺,還要多虧了道長。”
尹天照一副得道仙人的模樣,笑道:“陛下過獎了,這也是陛下有仙緣,才能煉出丹藥來。”隨後他起身,道:“陛下,讓貧道爲你祈福吧。”
皇帝點了點頭,尹天照起身走到皇帝跟前,將拂塵甩到皇帝的臉上身上,如是九下之後,尹天照口中唸唸有詞,過了片刻,他卻突然面色一變,停住了手中的動作。皇帝睜開眼睛道:“怎麼了?”
尹天照面上露出難色。
皇帝皺起眉頭,道:“但說無妨。”
尹天照嘆了口氣,道:“陛下,貧道是看您如此虔誠,心中卻想到您陽壽不久,心中實在是難過啊!”
皇帝面色頓時大變,失聲道:“道長,這是怎麼回事?”
尹天照繼續嘆氣,道:“陛下,請您跟貧道過來。”說着,他警告地看了一眼周天壽,對方立刻低下了頭。
尹天照冷笑了一聲,面上露出詭譎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