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黛三人一路徑回沁芳齋,纔剛走進院子,便有丫鬟迎上來道:“三位小姐可算是回來了!適才老太太那裡的雲樺姐姐來過了,說是老太太使三位小姐過去用午飯!”
聽了這話,遠黛再擡頭看天時,卻見日已中天,竟已午時了。當下三人各自回屋收拾一回,這才相偕出門,往延暉齋去了。纔到延暉齋門口,遠黛便忽而停住了腳步。凌遠萱今兒明顯有些心神不捨,竟是絲毫不曾沒有發覺,只繼續的往裡頭走。
蕭呈嫺則足下一頓,微詫的在她身邊低聲問了一句:“怎麼了?”
遠黛偏頭,略略以目示意,輕聲道:“姐姐且看看院子裡那個穿赭色衣衫的婦人!”
蕭呈嫺聽她一說,便也很快尋到了遠黛所說的那名婦人。目光一凝之後,蕭呈嫺道:“這人……不就是昨兒蕭伯母遣去你那裡傳話的那個?”
遠黛一笑,道:“可不正是她!今兒這頓午飯,姐姐怕是要仔細了!”
蕭呈嫺心下一跳,已明白了遠黛所言的意思,臉上神色頓時便也有些古怪起來。
二人滯後說了這兩句,前頭的凌遠萱終是覺出不對,當下迷惘的回頭看向二人:“九姐姐、蕭姐姐,你們在說什麼呢?”
遠黛笑笑,便擡手一指,輕描淡寫道:“正說着今兒太太來了,不知三嬸可來了沒有?”
凌遠萱順着她所指的方向一看,便也明白過來,撇一撇嘴,卻是沒有言語。
三人正說着話,內屋杜若恰出來,一眼瞧見三人,不免上前笑道:“三位小姐可算是來了,老太太、大太太、三太太、大奶奶都來了,正等着你們呢!”
遠黛聽得連凌遠翊之妻郭氏也來了,不禁蛾眉微挑。她這位大嫂,嫁入凌家已將十年,然而同爲女眷,遠黛回府近三年,一共見她卻不過三次,可見郭氏是何等的深居簡出。帶笑看了蕭呈嫺一眼,遠黛不無調侃的低聲道:“今兒可是三堂會審了?”
蕭呈嫺苦笑道:“我倒覺得說是四堂會審怕更合適些!”
遠黛嗤的一笑,還未及說話,那邊杜若卻已將這話聽在了耳內,當下笑道:“不想九姑娘竟也是個促狹的,從前我卻不覺得!”
遠黛偏首看一眼杜若,道:“姐姐也來笑我!”對杜若,她無意深交,但杜若乃是老太太跟前最爲得力的丫鬟,她也實在不願得罪了她,因此畢竟敷衍了一句。
杜若似沒覺察遠黛的敷衍,只笑着將三人推了進屋,口中則道:“三位小姐到了!”
屋內立時便傳來了蕭老太君的笑語聲:“你們這三個丫頭,可真叫人好等!”
三人進屋,行了禮後,才站起身來。遠黛目光微動,不易使人察覺的掃過陸夫人。
時間已過去了快三年,陸夫人乍一看似乎沒怎麼變,但遠黛仍可從她眉梢眼角掩不去的細紋上感覺到她的衰老。沒什麼理由的,遠黛不由的記起周姨娘來。
細細算來,周姨娘比陸夫人年輕了近乎十歲,然而若讓外人看來,只怕誰都以爲陸夫人要比周姨娘更爲年輕一些。如此一想,遠黛不覺在心底暗暗的嘆了一聲。
或是因着這麼一頓,陸夫人便已覺出了遠黛的注目,鋒銳的目光冷厲的掃過遠黛,全無一絲暖意,眸底深處更充斥着厭惡之色,那厭惡,有對遠黛的,更多卻是對周姨娘的。
遠黛悄然的垂下雙睫,只作不曾瞧見。
堂上,蕭老太君已呵呵笑道:“九丫頭,來,到我跟前來坐着!”語氣輕鬆自得,彷彿全沒注意到適才遠黛與陸夫人之間的異狀。遠黛微怔一下,便瞧了蕭呈嫺與凌遠萱一眼。蕭老太君注意到她的這個小動作,當下笑道:“你這丫頭,倒仔細!你瞧瞧,今兒這邊三人,萱兒自是同她娘坐的,嫺丫頭,也自有想疼她的人在,我也只得喚你過來坐了!”
遠黛聽得失笑,便不再多言,舉步便要上去。她纔剛走了一步,那邊羅氏卻已笑道:“老太太這話卻錯了,誰道女兒只能同娘坐的!我今兒卻偏要同老太太爭上一爭呢!”她口中說着,竟起了身,走到凌遠萱身邊,笑着將她一推:“萱兒,你陪老太太坐去!”
凌遠萱眨了眨眼,雖沒弄明白箇中緣由,卻仍順着羅氏的意思,一溜煙奔到蕭老太君跟前,抱着她的手臂左右搖晃着,又撅了小嘴抱怨:“老太太偏疼九姐姐,不疼我!”
蕭老太君聽得直笑,忙伸臂抱了她道:“莫聽你娘混說,我可不最疼咱家十丫頭了!”
羅氏只是不理,徑自拉了遠黛過來,且笑道:“九丫頭來,咱娘兩個親近親近!”
遠黛只得應了,而後並不意外的感到陸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愈發森寒。好在此處畢竟是延暉齋,陸夫人也不敢在蕭老太君跟前太過表露出來,因此很快便轉了目光,開口喚蕭呈嫺在她跟前坐了。蕭呈嫺雖是滿心不願,但這會兒卻也不好說什麼,只得過去坐了。
蕭老太君似是心情不錯,侯三人坐下,便笑道:“我這裡倒是好久不曾這般熱鬧了,你們卻不知道,自打這三個丫頭住進來,這園子的風景彷彿都比從前好了許多!”
羅氏聽了便笑道:“常聽得人言,說是境由心生,老太太之所以有這感覺,怕是因看着她們喜歡,連帶着日常慣看的景色也變得好了!這麼說來,倒該叫她們三個多陪陪老太太!”
蕭老太君笑着連連點頭,而後卻拉了凌遠萱的手,嘆了一聲道:“這兩丫頭雖則是咱自家的,但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只怕將來難免成仇……”她說着,便又擡手一指蕭呈嫺,道:“至於嫺丫頭,不過是來暫住些日子,卻是更留不住了!”
蕭呈嫺才一聽了這話,就不由的暗暗蹙眉叫苦。
果不其然,蕭老太君一說了這話,那邊陸夫人已接口笑道:“若依我說,咱家這兩丫頭自是留不住也留不得的,嫺丫頭呢,倘或老太太有心,要留下其實卻也不難呢!”
蕭老太君聽了這話,便笑吟吟的拿了眼去看蕭呈嫺。
蕭呈嫺心中大急,欲待回絕,又覺當着蕭老太君與陸夫人的面不甚好說,若不回絕,又怕二人順勢便以自己害羞爲由,挑明此事。饒是她素來聰明伶俐,這會兒也不由左右爲難,措辭不及。她正尷尬間,外頭卻忽然傳來一個清朗聲音:“老太太,遠清給您請安來了!”
隨着這一聲,凌遠清已邁步進了屋,身後跟着的卻是蕭呈燁。
…………
變天了,下雨了,感冒了,頭暈了一天。今天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