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暉脈脈,映照在沅真面上,卻爲她本就姣美無雙的面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卻灼得嶽堯眼前一陣刺痛,竟至忍不住的閉了閉眼,心中,更是一陣陣的疼痛。等他再睜開眼時,卻見沅真正對着他笑,眸色澄澈,笑容宛靜,在夕陽餘暉的映襯之下,更美的不可方物。
“嶽堯,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影子!你……還願意娶我嗎?”她靜靜的問着:“即使我與你在一起,爲的是能留在小姐身邊,你……仍然願意嗎?”
這話入耳,嶽堯竟莫名的鬆了一口氣,下一刻,他已毫不猶豫的道:“當然!”
他的爽然,倒讓沅真愣在了那裡,半晌,她才苦笑的道:“你想好了?”
不期然的微微一笑,嶽堯平靜道:“你是她的影子,我卻必須要報答他的恩情,既然如此,我們在一起,豈不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之事!”這一刻,他的心情忽然便安穩了下來。沅真所言固然並不是他所期待的回答,但總比斷然拒絕要好。
能在一起,日後就能有無限的可能,這是二十多年的生命,所給予嶽堯的經驗。
更何況,光與影,沅真的世界與他的,何其相似。
沅真聽得一怔,心中立時泛起一絲古怪的感覺,卻是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那感覺是欣然還是失落,默默片刻,她低聲的道:“今日我們所商量的事兒,我不想小姐知道……”
瞭然點頭,嶽堯道:“我過來找你之時,碰上了王妃!”他並沒仔細的向沅真轉述遠黛的言辭,只因爲他知道,以沅真對遠黛的瞭解,應該可以毫不費力的猜到遠黛。
而這個時候。遠黛先前對他說的那一番話的意思,他也已經完全的明白過來。因爲發現了沅真的真正心意,所以在遠黛而言,她其實是不想沅真嫁給他的。所以她才那麼幹脆的回絕了他的意思,甚至毫不客氣的借題發揮,指責了他一番。
然而她一定不會想到,她的不贊同,卻讓沅真愈發的不肯離開她的身邊。這麼想着,嶽堯一時竟有些失神。沅真如此,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只因爲那個人從來不曾視他們如奴僕、如影子。反將他們看作手足兄弟一般,這份情誼卻讓他們更加無法撇開,不能掉頭離去。
點一點頭。沅真回頭看了一看將落未落的斜陽,道:“走吧!陪我過去綠楊苑!”
嶽堯一驚回神,面上旋之現出愕然之色來:“你……”
一口打斷了他尚未及出口的言辭,沅真道:“既已說好了,還婆婆媽媽的作甚!走吧!”
聽她這麼一說。嶽堯如何還不明白。沅真這是擔心夜長夢多,想要儘快將這事定了下來。她既有這個想法,他嶽堯若還猶猶豫豫的,卻還算得什麼。
只是雖然如此,他心中卻總還有一個疑問如鯁在喉,讓他不吐不快。
遲疑片刻。嶽堯終於還是問道:“沅真,你嫁給我,是不是單單隻爲能始終留在她身邊?”這“單單”二字他咬的很重。很顯然的,對這一點,他仍是無法完全不縈於懷。
見沅真聽了這話,便蹙眉露出深思的神色來,嶽堯心中卻又沒來由的覺得忐忑。不等沅真說話,他便匆匆開口道:“你若不想說。不說也無妨的!”
說過這話後,他竟逃也似的疾步往前走去。
因走的太急的緣故,他卻並沒能看到身後的沅真擡起頭來,脣角更笑意隱隱的看着他。只是到了最後,沅真也還是沒有開口叫住他,而是快步的跟上了他,與他並肩而行。
二人一路行來,卻都各自不語,及至到了綠楊苑時,天色雖仍亮着,紅日卻早沉落了。
這會兒,綠楊苑內,遠黛正立在窗前,漫不經心的賞看外頭的景色,忽一眼瞧見沅真、嶽堯二人並肩過來,心下不免有些詫異,口中也自忍不住的發出了一聲驚咦。
百里肇聽得這一聲驚咦,不免挑了下眉,問道:“怎麼了?”
微微遲疑片刻,遠黛終是答道:“是嶽堯與沅真兩人過來了!”看這二人的速度,不過一時半刻便要進來了,瞞着百里肇顯然已不可能,她也只得實話實說。
這話一出,百里肇面上也多少有些愕然。自打發現遠黛對這門婚事持觀望態度之後,他便有一種感覺,覺得這門婚事怕要因此多舛,更大有可能是成不了的。若非如此,他又怎會暗示嶽堯讓他從遠黛處下手,以促成這門婚事。然而這時候,嶽堯卻與沅真聯袂而來,這又代表了什麼呢?一時之間,百里肇竟也有些迷糊了。
那邊遠黛已很快的道:“我出去看看!”說過這四個字後,她匆匆舉步就想迎出去。
百里肇揚眉,似笑非笑的提醒了一句:“遠黛,難道你已忘了你先前說過的話了嗎?”
這會兒遠黛已將將走到門前,聽得這一句,只得無奈的停下腳步道:“王爺放心!我省的!”言畢這才迎了出去。這會兒沅真與嶽堯也已從橋上走了過來。見她來迎,忙雙雙行禮。衝着二人淡淡一笑,遠黛道:“我纔剛在窗前站着,見你們二人過來,便出來迎一迎!”她一面說着,已上前一步,攜了沅真的手,先行進了綠楊苑。
百里肇當前,沅真並不敢失禮,進屋之後,便向百里肇行了禮。
笑着擺了一擺手,百里肇道:“都是自家人,何來這許多的客套!”口中說着,目光已自然而然的看向嶽堯:“你們兩個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事兒嗎?”
遠黛在旁聽他說不得幾句,便提到了這個,心下不由暗恨。她本來還想着覷機給沅真使個眼色,暫時延緩此事,卻不料百里肇竟早覷破了她的意思,先一步開了口。她有心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覺得這個時候開口,實在不甚妥當,只得在旁拿眼示意沅真。
沅真既已打定了主意,如何還會臨時更改,雖覺出遠黛之意,卻只是一笑,低頭無語。遠黛在旁看着,一顆心卻已沉了下去,知道自己的做法怕是哪兒出了問題,只是這時候,卻是怎麼想也想不出癥結所在,苦笑之後,也只得罷了。
那邊嶽堯聽了這話,便自然的轉頭看了一眼沅真,見她並無反對之意,這纔開口道:“我與沅真商量過了,打算便在近期成婚!”
百里肇聽得一笑,眸光淡淡掃了遠黛一眼,這才問道:“可商定了日子沒有?”
嶽堯搖頭道:“我與沅真都早沒了親人,婚姻大事又不可草草了事!我們都想着,這事少不得還需請王爺與王妃替我們操辦一二,因此纔會在這時候過來!”
百里肇頷首,卻忽然擡頭看向遠黛:“王妃的意思如何?”
話說到這個程度,遠黛又能如何,嘆氣的看了一眼沅真,她道:“請期這種事情,本該由男方決定,王爺又何必問我!”言下頗多鬱郁之意。
帶笑的看她一眼,百里肇道:“既如此,我倒覺得,這江南山青水美,倒正是成親的好地方!”他說着,便又向嶽堯笑道:“今兒天色不早,便不提了,等明兒,我們幾人結伴一道過去看看初煒,順便請他同來喝一杯喜酒!至於蔣琓那邊,且等日後再補不遲!”
遠黛雖說了這事由百里肇做主,卻也沒料到百里肇竟會如此草率匆忙,一怔之下很快蹙眉的出言反對道:“不行!沅真的婚事,斷不可如此草草了事!”
百里肇一笑,卻轉向嶽堯與沅真道:“你們二人的意思又是如何?”
在嶽堯心中,其實也是不願這事就這麼草草了之的,但轉念細想起來,卻又覺得若要大肆操辦,卻也不甚適合。岳家如今雖還有人在,但當年嶽堯之父出事之時,族人的袖手旁觀,卻讓嶽堯至今無法釋懷。以至於數年前,他因北疆之戰而名傳大周時候,岳氏族人親來拜會,言辭之中,更隱隱透露出想讓他認祖歸宗的意思,也被他斷然拒絕。
親族既不在,朋友亦不過二三人,因此上,嶽堯實在不知道,這事該如何操辦。這麼想着,他便忍不住的擡眼看了一看沅真。
事涉自己的婚事,饒是沅真一向頗有遠黛的鎮定自若之風,這會兒也不由的暈染雙靨。然而雖然如此,她卻仍是不曾猶豫,朝着百里肇深深一禮,她道:“願如王爺所言!”
遠黛在旁,早被她氣了個臉色鐵青。事實上,她也並不認爲婚事大操大辦,弄得人人皆知,乃是大有面子之事,所以提出不能草草了之,不過是想拖延一番,看這事可還有轉圜的餘地,然而這會兒沅真這一開口,卻明擺着表示,她已下定了決心了。
嘆了口氣後,遠黛也只能道:“蔣琓的事兒,我管不了,但沅真成親,雲裳卻不能不在!”她說着,已忍不住的瞪了一眼沅真:“一切等雲裳回來再說!”
她的氣惱,毫不掩飾的流露在清麗無雙的面容上,倒讓百里肇沒來由的有些想笑。輕咳一聲,他壓下心頭笑意,轉而朝嶽堯道:“既如此,你也索性傳信北疆,看看蔣琓的意思吧!他若能得空回來,那你這樁婚事,也算是齊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