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感覺十分疲憊的時候,柴悅給我發來了一張圖片,我點開一看,原來是寶寶的三維彩照圖片,從三維圖中依稀能夠看到孩子的輪廓及眉眼,憨態可掬,讓我不由得在心底驚呼一聲“真的是太可愛了”。這麼一張小小的圖片,讓我瞬間重新恢復了力量。
柴悅告訴我寶寶在腹中的發育一切正常,讓我放心,並且告訴我,我父親特地向學校申請了一間職工宿舍,帶着我媽媽住了過去,把房子空出來給他們住。這件事情前不久父親在電話裡和我說過,沒想到這麼快他就行動了。父親到底是心思細膩的,從不擅長搞關係的他,爲了自己未過門的兒媳婦和孫子,硬着頭皮向校長申請了一間職工宿舍,真是爲難他了。
柴悅和伊南的婚期定在了元旦當天,我不在老家,一切的東西都只能父親和他們自己準備了。伊南抽空陪着柴悅回了趟柴悅的老家,按照柴悅父母的意思做了相應的表示,柴悅的父母都是淳樸厚道的農村人,對他們的婚事倒是沒有過多的爲難,他們在那裡待了一個禮拜之後再次返回浙江。
這件事,鬧哄哄那麼久,算是終於步入正軌了。至於我媽,我知道只要我按照我的承諾按期往她賬戶裡打入三千塊錢,她是不會說半個字的。柴悅告訴我,我媽媽依然對她置之不理,不過至少沒有一定要逼着她和伊南分開,已經算是挺好的了。
和柴悅聊完了電話,我已經從地鐵站走到了家裡了。掛完電話,我纔看到了卓文君發給我的信息,只有一句話:“明天10點鐘帶着合同來我辦公室找我,我有空。”
那一刻,我簡直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真的有點兒“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我想,或許是他看到了夾在那一套精美茶具裡的那一封滿懷虔誠又無限忐忑的信,讓他改變了主意吧!
那一封信是我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手寫的,刪刪減減,撕了又撕,反覆斟酌,最後才形成一段很短的文字:“生活的幸福之一,是友情。擁有友情的幸福之一,是有一個可以分享秘密的人。謝謝卓先生做過我的聽衆,而我,也爲做過卓先生的聽衆而倍感榮幸。只是,生活中的無奈太多,真情太少。請原諒伊北的辜負。”
“好的,謝謝卓先生。”我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給他回覆了這麼一句,生怕再有差池,已不敢再多言什麼。
“好的,晚安,明天細說。”卓文君很快回復了我。
我亦回覆了一句“晚安”,這一晚,總算可以安心地睡一覺了。
隔天上午十點鐘,我準時等在了卓文君的辦公室門口。時間一到,他的助理把我帶進了辦公室。我捧着合同穿着工工整整的職業裝,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卓文君已經坐在了休息區,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在泡茶,用的茶具竟是我昨天送給他的那一套。見我進來,他擡起頭衝我微微一笑:“伊北今天很精神,很好。”
我見狀,甜美一笑,走過去坐在了他的對面。他把泡好的茶倒入茶盅中,放在我的面前說:“來,你嚐嚐看。這是你昨天送我的茶具,我很喜歡。”
“我對茶藝並不是很懂,卓先生能喜歡,我覺得特別欣慰。”我連忙說道。
“合同帶過來了嗎?來,給我看看。”他直奔主題,於是我連忙從包裡拿了出來,遞給了他。
他戴上眼鏡細細地看了起來,然後便拿着合同走回了辦公桌上,直接拿着鋼筆爽快而麻利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見他竟如此爽快,我慌忙喊道:“卓先生!”
“怎麼了?”他驚訝地擡頭。
“您不再仔細看看麼?合同頁數還是挺多的。”我提醒道。
他聽我這麼說,臉上露出了一種別有意味的笑容,他說:“我知道貴公司與我合作的用意,想必合同上也不會多做手腳。我已經大致看過了。伊北,我還是信得過你的。”
說完,他從旁邊拿起公章,響亮地敲了一下,然後把合同舉起了笑着問我:“這一下,你安心了嗎?”
我連忙點了點頭,趕緊站起來走過去接過合同,然後又和他一起坐回了沙發上。
“你送我一套茶具,我幫你一次忙,這是私交,是人情,你明白嗎?”坐下來後,卓先生笑着說道。
“我懂了,謝謝卓先生。”我恭敬地說道。
他微微嘆了口氣,往後面的沙發上靠了靠,然後輕聲說:“伊北,是你們馬總爲難你了嗎?”
“沒有,怎麼會。”我詫異他會這樣說,連忙回答道。
“我懂。年輕的時候我也是這麼過來的。那天晚上吃飯,的確令我很不舒服。不過,反過來想一想,也對,你有你的難處。我本不想與你們公司合作,因爲你們馬總那天晚上的一些話讓我感覺十分刺耳,她似乎誤會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不過沒事,既然你如此爲難,你還想在她手下辦事,我就算是幫你的忙。你們如此看重與我的合作,合作對我而言也不會損失什麼,所以沒關係。只是伊北……”話說到這裡,卓文君的電話卻響起了,於是他中斷了談話,接了個電話,也給我留了足夠的時間去細細品味剛纔他所說的那一番話。
接完電話後,他再次爲我斟茶,之後,他又說:“伊北啊,人生在世,要分清孰輕孰重。爲了蠅頭小利,去醜化或侮辱一段相對純粹的感情,是智者所不齒的。感情一旦扯上了利益,便完全變了性質,這是我不想見到的。像到了我這個年紀,能遇到聊得來的人不多,能分享私密的人就更少了。我遇到你,與你相談甚歡,是一種緣分。如果你非要往這種緣分裡摻雜一些利益,豈不是因小失大?難不成在伊北你的眼裡,一次合作的機會,竟比我們的交情份量還重麼?”
卓文君最後一句話彷彿皮鞭一樣重重地在我的心上狠狠抽了一下,我這才明白原來從那一晚起他對我的疏遠,真正原因是因爲什麼。原來他是這麼想的,他並不是龍川所說的對我有所企圖,也不是馬蓉蓉認爲的我功夫不到位,而是他更看重我們之間那一份純粹的交情。而我一次次地提到合作,並且爲了合作像所有人所做的那樣竭盡所能地去應酬他迎合他討好他,恰恰傷害了他,令他感到不快。
像他這樣的男人,可以放下身段和你做朋友,也可以拂袖而去拿出自己的身段拒你千里之外。爲了一次小小的合作,我屢屢把我們的交情擱置一邊,的確是過分了,而且愚蠢。難道一個真心真意的朋友,還不如那麼一點兒小小的利益麼?
我的臉瞬間通紅無比,雙手不斷反覆地交叉,內心也無比的動盪不安。
“是我還太年輕,閱歷尚淺,容易霧裡看花,對很多本質看不真切。我希望我還來得及補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彌補?”我睜大眼睛,真誠地望着他。
“你不是已經彌補了嗎?昨天本以爲你來的目的只不過是又一次的示好,所以對你很冷淡。後來你走後,我拆開茶具的包裝,看到了那一封信。我感受到了你的誠意,你也確實在反思。所以,我也開始反思自己。我想或許這一次的合作是你遇到的難關,而對於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而我一直拒不相幫是否也做錯了。我在心裡反思良久,最後決定,從私交的立場上幫你這個忙。不過請你轉告你們馬總,不必再度請我吃飯或者要求你怎麼樣對我了,這樣不太好,也讓我很是尷尬。”卓文君緩緩說道,每一句話都像珍珠落入玉盤一般,在我的心底激起了無限的迴響。
“我無言以對,只能再次感謝卓先生。以後,我會守住工作和友情的界限,不會再逾越邊界了。”我看着他,誠懇地說道。
“嗯,我希望我們可以先從朋友開始,慢慢地彼此深入瞭解。我很期待這樣的相聚,我喜歡水到渠成的情感,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卓文君再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因爲時間的關係,這一次我們沒有聊太久。卓文君說改天他有空了再約我,把我從辦公室一路送到了公司門外。
我帶着簽訂好的合同回到了公司,拿到了馬蓉蓉的面前。她看到後喜笑顏開地說:“真不錯,伊北,我早說了你有這個潛力的。”
“蓉姐,以後我還是想專心做設計這方面的工作,以後業務這方面,您還是和新來的銷售經理去談吧。”我不輕不重地說道,臉上並沒有其他的表情。
“伊北,爲什麼這樣說?”馬蓉蓉不解地望着我。
我差點兒本能地脫口而出心中的不滿,但是轉念一想,卻只是笑着說:“最近身體不是很好,所以可能沒有辦法陪蓉姐多應酬了。”
馬蓉蓉聽我這麼說,頓時便噓寒問暖一番,又有些惋惜地說:“本來還想在你有業績之後,把你提升爲你們部門的主管。一旦當上主管後壓力就大了,應酬自然多了。你既然身體不好,那這……我怎麼往下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