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悅完全被嚇到了,痛得尖叫了一聲。伊南在旁邊,或許是出於呵護柴悅的本能,他用力把我媽的手掰開,然後情急之下推了她一下,大聲說道:“媽,你幹嘛!”
我媽重重地往後倒,幸好我站在她的身後,一把扶住了她,她氣得破口大罵伊南沒有良心,然後指着柴悅說:“我不管你是誰,沒有我的同意,你不準進這個家門,你給我出去!”
“媽,柴悅肚子裡懷着我的孩子,你要是再這麼不尊重人,我就帶着她一起搬出去!”伊南的固執勁上來了,他以前從來不敢頂撞我媽的,今天也是拼了!
我媽氣得渾身顫抖,嘴裡也不停地罵着難聽的話,我見到這樣的情景,再看着柴悅發紅的雙眼,伊南激動的表情,頓時心裡說不出來的難過。
究竟什麼時候,我們纔能有一個和和美美的家?
這一場鬧劇持續了很久才結束,最後,我把老媽拉進了他們的房間讓她靜靜,沒想到,卻看到房間裡不單單有一張大牀,還放着一張行軍牀。我詫異地問我媽這小牀給誰睡,沒想到她沒好氣地說:“你爸腳太臭,不想和他睡!”
當時我心裡的怒火差一點兒再度發作,但是好不容易稍稍平靜下來,我實在不想多說什麼,我重重地關上了她的房門,轉身去了廚房。廚房裡,瘦弱的老爸穿着背心正揮汗如雨地炒着菜,小桌上已經並排擺了許多,都是老爸精心準備的。
我鼻子一酸,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了我爸爸,我說:“爸,讓我來吧!”
他趕緊把煤氣關了,扭過頭來柔聲對我說:“快出去,這裡油煙大,爸爸馬上就做好菜了,一會兒就能吃了。”
“爸,你別那麼慣着媽,你看看你都把她慣成什麼樣了。”我忍不住地數落道。
“傻孩子,一輩子都這麼過來了,還差這麼幾年麼?隨她去好了,爸爸沒事,快出去,乖。”爸爸反倒安慰我。
“我幫您端菜。”我笑嘻嘻地衝爸爸笑道,愣是捨不得走。從小到大,只有在爸爸這裡,我才能感受濃濃的關愛。
“傻孩子。”爸爸見狀,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我把菜一個一個地端到了飯桌上,擺好了碗筷,然後去伊南的房間叫他們吃飯。誰知道進去的時候,柴悅正在哭,伊南在一邊手足無措地看着,不知道該做什麼。
我見這種情景,走過去拉着柴悅的手,我說:“悅悅,別難過,有我們三個在,我媽爲難不了你。”
“伊北,要麼算了,孩子不要了吧?”柴悅紅着眼睛,擡頭看着我說道。這種眼神,真是令人心痛。
沒等我說話,伊南就發話了:“你說的什麼話?柴悅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話?寶寶在肚子裡聽到該有多難過!”
“哎……”柴悅再次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摸了摸她的臉,我說:“這麼容易灰心,不像你的性格啊!咱們不都是越挫越勇的女人麼!你擔心什麼啊,有我和伊南呢,還怕養不起一個孩子?大不了我一輩子不嫁,孩子我替你養,這下你放心了吧?”
她頓時被我逗笑了,伊南也連忙說:“是啊,我們不是說好了麼?不管未來多難,都要一起堅持下去!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你的!不管我媽怎麼鬧,我都不會不管你!我保證!”
“好了,老爸做了一桌子的菜,我們吃飯去!”我笑着說道,把柴悅從牀上拉到了客廳,四個人都坐了下來,老爸還特地把他浸泡了多年的藥酒拿了出來,說今天高興,讓我們兩個陪着喝一點。
我讓伊南去叫我媽吃飯,叫了兩次,她終於出了房門,身上卻揹着一個包,氣呼呼地說:“我出去了。”
“媽,你不吃飯啊?”我喊了一聲,她愣是沒有理我,換了鞋子,重重把門一關就走了。
今天的爸爸有些反常,見媽媽走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反而安慰我們說:“隨她去,她現在年紀也大了,性子還是沉不下來,哎!悅悅啊,你別和她一般見識,來,叔叔先敬你一杯,你喝飲料就好,感謝你來到我們家,你來我們家是我們家的福氣!”
老爸激動地嘴脣都有些顫抖,我坐在他身邊,不動聲色地從桌底伸手過去握住了父親的手。爸爸已經老了,常年和媽媽感情的淡漠一定讓他特別地孤獨,如今看到我們都回來了,還帶來了柴悅,並且柴悅肚子裡還懷着我們伊家的骨血,他哪裡還能不激動。
老爸的話終於讓柴悅心裡有了安慰,她拿起被子和老爸碰了碰,她說:“懷孕的事情我們也覺得很突然,我和伊南也沒有準備好,我不怪阿姨那麼激動,換作我,我可能一時也無法接受。”
“你不要有壓力,伊北在電話裡都跟我說了。只要你們兩在一起能幸福就好,我會盡全力支持你們。”爸爸感性地說道。
“爸,在北京生活壓力太大了,我和柴悅馬上要有孩子了,我們不打算待北京了,我打算回家裡發展,柴悅在家有你們照應也好一些。就是我媽這樣鬧,我們以後怎麼安生得了,哎!”伊南皺着眉頭說道。
“不要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爸爸會替你們想辦法。晚上我們先不說這些,今天看到你們都回來了,我心裡特別高興。來,兒子,這麼多年你也沒和爸爸坐一起喝過酒,我們喝一杯!”爸爸笑着說道,看得出來,今天的他特別欣慰。
“好,那今天我們先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情。爸,來,我們喝酒!”
沒有媽媽在,我們四個人變得特別地和諧。這個家十多年一如既往地冷清,如今因爲柴悅的到來,纔有瞭如此的生氣。我們以前從來不坐一起像這樣喝酒聊天,就算坐在一起也是很快各自吃完各自的飯就去忙各自的事情了,我從未像今天這樣深切地感受過父親這麼多年一個人苦守的那一份落寞。
我們四個人這一聊,就聊到了很晚。父親興致勃勃地聽着我們三個人在北京的生活,聽着伊南和柴悅戀愛的經過,最後樂呵地拿出許久沒有拉過的二胡,爲我們來了一曲。記憶裡,這是我印象中父親最開懷的一天。
後來,我催促着伊南帶着柴悅先去休息了,我心裡不放心,和爸爸交待了一聲,就出去找我媽了。已經晚上10點多了,她還沒有回家,雖然心裡生她的氣,可是她終究是我媽。
我去了她平時經常去的小店,一問小店的阿姨,阿姨說沒有見到。我於是又去了她經常去的棋牌室,一去,果然在最裡面的一張棋牌桌上看到了她。她和三個男人坐在一起,罵罵咧咧地正搓着麻將。我看到這一幕,硬着頭皮扒開人羣走了過去。
“媽!都幾點了,你怎麼還不回家!”我走到她身邊不耐煩地說道。
“你來幹嘛!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媽!”她一邊生着我的氣,一邊麻利地搓着麻將。她的牌友們見我來了,都拿我開着玩笑說要給我介紹男朋友,結果我媽沒好氣地說:“不用給她介紹!看到我這個女兒我就來氣!養兒女都是沒用的!”
“媽,你還要多久回家?”棋牌室裡的香菸味薰得我都快要吐了,我問道。
“我還欠着一千多呢,等我贏了先。”我媽嚷嚷道。
二十多年了,她對麻將依然愛不釋手,前前後後砸進去的錢已經不知道多少了,可是她一點兒悔改之心都沒有,還是不管不顧地整天泡在其中。
我從錢包裡數了一千五的鈔票,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然後不管不顧地把她從裡面拉了出來。她見我掏錢了,頓時就笑眯了眼,真就跟我出來了,出來之後又笑着說:“寶貝,還有沒有錢?老媽好久都沒看到現金了!你那個死鬼老爸,現在都不給我錢用了!”
我邊扯着她邊往家裡走,在路上,我嘗試着和她商量,我問她:“媽,你要怎麼樣才能接受柴悅,不給她臉色看?”
“怎麼樣都不行!你弟弟那麼帥,我還指望他給我找個白富美回來呢!結果呢,找了個年紀和你差不多大的,老不說,還是外地的,你讓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我媽氣呼呼地說道。
“外地的怎麼了,人家在北京也是主管級的,工資也過萬了,配你兒子綽綽有餘了!人家本科生,你兒子高中生,你還有什麼好嫌棄的!媽,你能不能別這樣?你說吧,你有什麼要求?”
“本科生有什麼用!等我們家房子拆遷了,我們立馬就有錢了,到時候什麼樣的姑娘找不到!伊北,我知道這件事和你脫不了關係!不是你,伊南不會跑北京去!也不會認識這個女人!更不會突然帶個大肚子的女人回家!我看他跟着你在外面晃了一圈,膽子倒是肥了不少,現在你們是越來越不把我這個媽放在眼裡了!”我媽再次生起氣來,乾脆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