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行者,孝、友、睦、姻、任、恤。”楚月牙坐在講堂中,百無聊賴的聽着三十幾許書生氣息重得要死的餘竹南助教講着關於禮儀方面的內容,“所謂孝者,有句話說‘萬事孝爲先’……”
往往這樣一堂和學生之間毫無交流的課要聽着一個半時辰,將上午熬過去才得以休息,楚月牙翻着書頗有些瞌睡的感覺。昨晚,就算再熱她也把幔帳拉得嚴嚴實實,聽着隔牀的簡水柔鼾聲起來之後,便躺在牀上潛入了玉珠空間中,打理她那一莊園的花花草草。
她交代嬋娟之後的第二日,嬋娟便拿來了花肥花盆等物品,想起和那秦公子的約定,便勤奮的進入玉珠空間之中接連幾日的勞作,其實,她很想再看看那翠綠『色』的雨下一回,只是卻沒有等到,而她又不敢在空間中久留,畢竟簡水柔離她太近了。
簡水柔此時正認真的聽課,不時在書頁旁批註幾個工整漂亮的簪花小楷,楚月牙偷眼瞄了瞄身邊一張桌子的她,心下有些疑『惑』,她預想中的烏雲沒有來,這三四天的時間,簡水柔又如往常一般,並無什麼異常了。
莫非自己想多了?那日她之所以說謊是有其他原因?
不管怎麼說,簡水柔能正常,楚月牙是很開心的,和她有說有笑的過着,日子很愜意,學習不太努力還常常被簡水柔監督着聽課看書,課後又將她的筆記借給她看。
“只希望這一個月早點過去。”好容易捱到下課,餘竹南做總結『性』發言的時候,楚月牙衝着簡水柔小聲嘀咕着,“這禮儀課實在太無聊了,要憋死人啊。”
“很快了。”簡水柔壓着聲音安慰,“這都過了十來日了。”
“……還有一事要告知你們,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兒。”餘竹南提高了聲音,帶着喜氣宣佈,“祭酒的大課原本你們不能參加,不過這回卻是給了你們例外,明日的祭酒大課,六藝院所有學子均能前去聽講。”
“祭酒大課!”
“聽說講的多是爲官之道,或是精妙的兵法,或是重點的律例等。”
“而且衆位皇子、公主也會前來呢,有時皇上也會來呢。”
一聽到能參加明日的祭酒大課,所有人都興奮開了,有說有笑的議論着,直到餘竹南再一次拔高嗓門宣佈了集合的時間和地點纔算作罷。
“月牙,明日的祭酒大課你去吧?”楚月牙拽着簡水柔的手跟着下課的人流走了出來,簡水柔突然就問了這麼一句。
“自然是要去的,怎麼了?”楚月牙回頭,便見了簡水柔一臉鬱鬱寡歡的表情,和那日下午回來之後一模一樣。
“只是問問。”簡水柔低着頭道,“我不太想去。”
“怎麼了?”楚月牙奇怪的問道,隨即拍了拍她的肩膀,“難道你不想看看那祭酒大人有多長的白鬍子嗎?不想見見那些皇子公主長得如何嗎?我可是很感興趣的。”
“我會去的。”簡水柔似乎還是沒有什麼興致,低低的道。
次日一早,楚月牙還在夢鄉之中,便被簡水柔給拉了起來,每日會有專人送飯給她們,今日的早點便已經送到了。
“月牙,快些,我們要遲了。”簡水柔一邊幫着楚月牙梳頭髮,一邊催着她,“辰時便得去太學院主殿前的那廣場候着,可別晚了。”
“嗯。”楚月牙坐着擦了臉,洗了牙齒,任憑簡水柔理着她的頭髮,一邊伸手抓起送來的一碟糕點,就着白水就開始咽。
“……月牙慢些吃,少吃點,別噎着了。”簡水柔輕聲提醒。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楚月牙一邊猛往嘴裡塞着食物,一邊答道,卻覺得正幫她理頭髮的簡水柔手有些顫抖。
似乎不太對勁,楚月牙警惕了好幾日的不妙之感終於涌了上來,突然回頭,正好看到簡水柔蒼白的臉『色』和慌『亂』的表情,手中拿着的糕點頓了頓,放回了碟子中。
“水柔,梳好了嗎?”楚月牙緊緊盯着簡水柔問道。
簡水柔似乎是被抓了現行的小偷一般,驚慌之『色』更勝,手一抖,愣是將剛挽起的頭髮給抖落一半。
“我來吧。”楚月牙神『色』不動的笑了笑,打趣兒道,“若是讓人瞧見了,定會說我把你當丫頭使了,又是一大宗的罪狀。”
簡水柔沒有說話,眼中不斷的閃過掙扎之『色』,終是沒有說什麼,背過身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楚月牙坐在銅鏡前頭,梳了個極爲簡單也是唯一會梳的垂雲髻便作罷,撿了一套顏『色』偏淡的鵝黃『色』襦裙穿上,再挽了件長長的帔帛在手臂上,見簡水柔也差不多了,兩人便一同出去了。
祭酒大課設在太學院中一處開闊的廣場上,廣場之上有一處寬大的圓臺,便是祭酒講課的地方,圓臺上設有舒服的椅座,是專程爲皇子公主準備的,而其他學子,則坐在圓臺四周鋪放好的蒲團之上。
楚月牙和簡水柔到得晚,尋到了書學院的學子所在的方位,找到最外一圈的蒲團悄然坐下,很快祭酒和皇子公主門便來了。
“皇上真是好生養啊。”楚月牙向來口沒遮攔,行完禮之後,看着浩浩『蕩』『蕩』皇族子女就座,很是八卦的跟簡水柔討論着,“是吧,這麼多的孩子,也只有皇上家大業大的才養得起,換了他人,不餓死幾個都怪了……”
“月牙,此事不當妄議。”簡水柔輕聲阻斷了楚月牙的話。
“我就跟你說說而已。”楚月牙笑眯眯的道,“又沒有別人。”
“誰說的?”正在此時,一個含着笑意的聲音在兩人身後輕輕響起,“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杜博士。”兩人一同回頭,簡水柔低呼出聲,接着道,“月牙和水柔年紀尚幼,若說錯了話,還望杜博士就當沒聽見。”
“簡小姐不需慌張。”杜辰逸輕輕一笑,眼神看着楚月牙,“你看看楚小姐的表情,分明就在說着四個字——不要理他。”
她當然不想理他,上次在縣衙前面硬生生的將她攔下,而後又不斷的跟審問犯人似的刺她,套她的話,最後把她撂在了郊外小路上,這種人,理他做什麼。
楚月牙橫了杜辰逸一眼,拽着簡水柔回過了頭,一言不發。這該死的,爲什麼每次都能輕易看穿她心中所想呢?還不說憑着一點蛛絲馬跡,就尋出了她救了陸修雲一事。
“月牙,他是我們書學院的博士。”簡水柔不明就理,低聲提醒楚月牙,“便是看上你字的那位,你應當……”
“我不想理他。”楚月牙脆生生的道,一點也不避諱被杜辰逸聽個清楚。
“還生我氣?”杜辰逸在楚月牙身邊的蒲團上坐下,笑『吟』『吟』的望着她,“如何纔不生氣?”
“有多遠閃多遠。”楚月牙道,“這樣我便不生氣了。”
“那怎行,我多久才見你一次。”
“說得我跟你很熟似地,原本你我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楚月牙壓着煩躁答道,“杜博士,請你不要擺出一副登徒子的模樣,很讓人生厭。”
“月牙,你和……杜博士……”簡水柔『插』話,杜辰逸在外的名聲好得很,英俊儒雅玉樹臨風,談吐之間『迷』死無數人的正面形象正在她的心中崩潰着。
“陌路人。”楚月牙對簡水柔道,“祭酒開始講課了,聽課吧。”
“陌路人?”杜辰逸不依不饒,“我就是很想了解你,你不給我這個機會。”
“我說過五歲以上,被淘汰。”
“那麼你究竟是屬意泰王殿下,還是……”杜辰逸意味深長的道,“還是他。”
“我兩個都有意,正猶豫着呢。”楚月牙沒好氣的道,“反正沒你的份兒,你一邊去。”
簡水柔不『插』話了,好奇的看着,很明顯,這兩人關係不一般。
“最近,他……有動作。”杜辰逸接着說了這麼一句。
有動作?楚月牙心一跳,想起入學前她躲去了太太那裡,陸修雲便再也沒出現過一事,莫非他在翻越幽院的時候,再次被抓了,心中愧疚和擔心頓時升起,忍不住脫口而出:“什麼動作?他沒事吧?”
“你果真很在意他。”
“我是在意我的報酬。”楚月牙咬着牙齒道。
“你放心,他沒事。”杜辰逸輕笑一聲,臉『色』語氣陡然恢復了疏離感和漠然感,望了望圓臺之上,“可惜放兒對你的情了。”
丟下這句,杜辰逸起身瀟灑的飄走了,原來他剛纔的模樣只是來套話的而已,楚月牙憤恨過後盯着地面,心中有些糾結於杜辰逸的最後一句話來,簡水柔在旁邊看得疑『惑』叢生,偏偏不好問,三緘其口,終究保持了沉默。
很快,祭酒妙語連珠的講課便接近了尾聲,可就在此時,楚月牙卻覺得腹中一陣突如其來的疼痛,猛然彎腰捂住了肚子。
“月牙,你怎麼了?”
“沒事……”楚月牙憋着一口氣,“茅房在哪邊?我要方便。”
“就在那邊。”簡水柔神色大變,手顫顫的指了指一個方向,“那裡。”
“嗯,我去。”楚月牙沒有注意到簡水柔的色,站了起來,朝着茅房的方向衝去,該死的,怎麼有種拉肚子的感覺。
而此時,有四道目光注視着楚月牙離去的方向,各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