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楚月牙在木桶中浸泡了很久,不斷把頭埋入水中,從各個角度去觀察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身體,一直弄得譁作響。
直到水涼透了,她才起身,擦了身體,穿好衣服,把剛剛藏在竹簍子裡的小雞小鴨放到了嬋娟在院子角落圈出的一小塊地方內,一邊用根樹枝逗弄着雞娃,一邊等頭髮晾乾。少年所在的那個房間點的燭火一直亮着,而廚房傳來陣陣濃濃的『藥』味,想是嬋娟在熬『藥』。
嬋娟沒做什麼離奇的事情,楚月牙放心了許多,折騰了大半夜,她也累了,便回去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還沒亮,楚月牙尚在睡夢之中,便被嬋娟尖銳的聲音給生生叫醒了。
“小姐!”嬋娟的尖叫從少年所在的屋子傳來,“你快來。”
楚月牙蹭的跳下牀,穿着中衣,奔了過去。嬋娟向來以她的睡眠爲首位,現在這樣叫她,想必是。
“怎麼了?”楚月牙推開門問道。
“他……他好燙……”嬋娟一手託着端『藥』的托盤,另一隻手點了點了那少年的額頭,“好似在發燒。”
不好,楚月牙暗道一聲,她一直沉浸在和人赤身『裸』體共處一桶的刺激中,居然忘記這少年全身都是尚未完全結痂的傷口,只怕那水一浸泡……想到這裡,她伸手探上了那少年的頭,好熱,發燒,燒得還挺厲害。
“嬋娟,去打一盤涼水來。”楚月牙低聲吩咐,同時拿起牀頭桌邊的剪子,開始咔嚓咔嚓的剪開少年的衣服,“在去把剩下的所有酒、『藥』膏和棉布拿來。”
感染了,多半是。
嬋娟放下『藥』碗,奔了出去。
“喂,你必須去看大夫了。”楚月牙輕輕推了推那少年,“燒得太厲害,又是傷口感染,已經不是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若是你不去看大夫,只怕……”
“不能去……”少年的聲音越發沙啞了,“去,死得更快。”
楚月牙微微一怔,果然這少年被人追殺追查,她一邊動作麻利的把衣服剝去,一邊壓低聲音問道:“剛纔那些搜索的人,是不是要找你?”
“不知……”少年吐出這兩個字,異常虛弱。
“那你……”
“這傷口,如果有清心『露』和凝血膏,應當是能夠好的。”少年的臉紅得極度不正常,嘴脣更是彷彿要滴出血來一般,聲音顫抖着,“需一天內,否則……”
“清心『露』和凝血膏哪兒有?”
“信陽都,城東,上官將軍府。”少年緩緩吐出這幾個字來,甚至睜開了眼睛,深深的看着楚月牙,這高燒也沒能讓他眼中的冰冷有半點融化似地。
“清心『露』和凝血膏有什麼特徵?”楚月牙又問道,補充了一句,“我怕拿到假貨。”
“凝血膏帶凝血蘭的香氣,就是你敷在我傷口上的小苗味道。”少年答道,“清心『露』氣味難聞,有一股如同飯燒焦的味道。”
“小姐,水。”正在此時,嬋娟衝了進來,目光落在上半身赤『裸』的少年身上,眼睛驚恐的瞪圓了,“這些黃紅之物是……是什麼?他……”
“感染了。”楚月牙冷靜的道,“嬋娟,聽着,用烈酒擦洗這些傷口,塗『藥』,如果這黃紅的『液』體把『藥』膏衝去,你就再用酒精擦洗。”
“是。”嬋娟臉『色』蒼白,嘴脣抖了抖,雖然她害怕厭惡做這種事,但小姐的命令,她不會違背,“小姐你……”
“我要出去。”楚月牙目『露』堅定之光,和那少年的冷眸對視,吐出幾個字來,“送佛送到西。”
說罷,她從衣櫃裡拖出一套男裝,又對嬋娟交代:“用帕子沾這冷水,敷在他額頭上,那碗『藥』也給他喝下,反正儘量確保他活着。”
“是。”嬋娟點頭。
“慢着……”少年開了口,聲音虛弱得厲害,眼睛已然閉上,“枕頭下有一塊玉佩,你帶上這玉佩……交給上官將軍。再……看他的決定了。”
再……看他的決定?楚月牙琢磨着這句話,手在枕頭下『摸』索一番,『摸』出了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玉佩上有一種楚月牙沒見過的動物,圈着其內一個“雲”字。
“你……”楚月牙心中的疑『惑』更多,終是沒問出口。
“要活着。”少年嘴裡又蹦出幾個字,聲音很低,低得只有楚月牙聽得見,而後面的聲音又大了些,“不要被人跟蹤,否則,後果……很難說。”
嬋娟身子一顫,楚月牙擰緊了眉頭。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楚月牙突然道,眉頭鬆開來。
“陸修雲。”
“嗯。”楚月牙點頭,轉身踏出房門,“嬋娟,先幫我翻牆。”
“小姐,你真的……”
“你家小姐我骨子裡就有一種冒險的精神……哈……”楚月牙爽朗的笑聲從後院傳來,“走吧,我要快去快回……”
“快回……麼?”少年躺在牀上,眼睛緩緩閉上,“你,別死了。”
上官將軍府並不難找,距離楚府也不遠,位高權重的基本都集中在這一塊住。對於上官將軍,楚月牙的記憶中,幾乎沒有什麼信息,唯一有印象都是上官將軍的女兒上官可,她跟楚月珠的關係極好。
兩人都是張揚跋扈的千金小姐一類,上官可來楚府的時候,最大的樂趣便是和楚月珠一起捉弄楚月牙。
而且,這個上官可不似楚月珠,不得老爹喜愛,上官將軍便是把這個女兒當做心尖肉一般寵着,因爲因爲上官將軍認爲他是武將,他的女兒必定不能同一般大家閨秀一般,而是要有氣勢,要狠要有魄力。
於是,這這般引導這下,可想而知上官可是個怎樣的小姐。
楚月牙打扮成一個小廝的模樣在上官府周圍徘徊着,雖然她想救人,可是她也不敢隨意冒險,就在沒有絲毫準備的情況下闖進將軍府,且還不知道那上官將軍在不在。
當然,最讓她不敢輕舉妄動的是,那陸修雲那句低如耳語般的“要活着”和“再……看他的決定”,那即是說這上官將軍是否肯拿出傷『藥』是一個未知數,而他若不拿出傷『藥』的話,那她楚月牙很有可能做不到“要活着”。
介於這麼危險的情況下,楚月牙決定另闢蹊徑,輕易不會拿出玉佩。
她候在楚府門口,等一個人,她知道上官可每天早上都會去馬場練習騎術,她等的便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