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涼,楚月牙裹着韓放的披風隨着他在城中一腳深一角淺的走着。
天空是墨黑『色』,月亮被烏雲遮住,這信陽都,顯得如此的寂寥,沒有絲毫的人聲,只偶然有幾聲狗叫而已。
“想去哪兒?”韓放問道,兩人已經沉默了一路了,誰也不知道先開口說什麼,第一瞬間的相見,那思戀述說了之後,現在經過孟顯庭的事件,現實的許多東西接踵而至。
一個人活着,要承擔的東西太多了,有句話是真的,愛情不是麪包,不可以當飯吃,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要面對解決。
比如現在,楚月牙記起了她對皇后的承諾,記起了皇上說的那一句不可能,也記起了韓放的身份——他是泰王,他的婚姻終究不能自己做主,而且,現在他有了野心,他與她就更不可能了。
也許,韓放想的,是和她越走越走,可是事實卻相反,兩人只是越走越遠了。
“不知道。”楚月牙應道,去哪兒?回楚府嗎?大半夜回去合適嗎?好像不合適。那去杜辰逸那裡?那就更不合適了。簡水柔家?又去半夜『騷』擾,楚月牙也不想。
而且,她也想和韓放這樣走着,縱然一句話都沒有說,縱然有着那麼多的思慮,可是這兩人一起漫步的滋味,卻是讓人着『迷』的。
“要不,走一會兒吧?”韓放道。
“嗯。”楚月牙點點頭,緊了緊披風,將手所在了披風之下,九月了,涼意越來越盛,季節要變了。
“手給我。”韓放突然道。
“不,冷。”楚月牙搖頭。
“給我。”說罷,不由分說的將楚月牙的手從披風中拽了出來,抓在他的手中,握得緊緊的,接着又道,“我的手,比披風裡面暖和多了。”
是很暖和,掙了兩下,便放棄了掙扎,韓放要做的事情,她什麼時候爭贏過?楚月牙想着,不過沒有說出口,這手,再暖和又如何,又不能暖和一輩子,也不能就這樣手牽手走一輩子。
呼……想這些幹什麼呢,越想越是覺得感傷得很,楚月牙吐出一口起來,想了想問道:“今日,你很威風嘛,直接就講孟顯庭給斬殺了。”
“那是。”韓放很得意的道,接着很豪邁的道,“這次我回來,便是要做給大家看,我韓放,絕對不是吃素的。”
“你原本就不吃素。”楚月牙笑了,“不是每回去迎八方都一定會吃雞嗎?我聽月妍說的。”
“你知道你的意思的。”韓放笑了,心情似乎也輕鬆了一些,接着低低的嘆了一聲,“能回來,真是福大命大。”
“你是怎麼回來的?”楚月牙問道,“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就突然回來了,那小編鐘不停的響,還以爲你出事了呢?”
“想到快要見到你,就忍不住了。”韓放輕輕笑道,“回來麼,當然是逃回來的,不過卻借了樑國的一些力量罷了。”
看樣子,韓放是不願意細說,楚月牙有些糾結的想着,那些政治上事情,她發現,她知道越少越好,知道得越多越累,要開心的做她想做的事情,都會淪爲一種奢望。
可是……她是必須知道的啊,如果她一直矇在鼓裡,只怕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借用了那些力量?會不會很危險呢?”楚月牙鍥而不捨的問道。
“不用擔心,我有分寸的。”似乎感覺到楚月牙情緒的低落,韓放輕輕的握了握她的手,“以後,我會慢慢告訴你的,不過現在卻不是時候。”
“你在那邊過得如何?”楚月牙又問道,“可還好?有沒有被人欺負?有沒有吃不飽穿不暖。”
“沒有,一切都好。”韓放答道,“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嗎?而且在那邊還結識了許多人,對我未來有很大的好處呢。”
每一句都含糊帶過,楚月牙的憋悶越深,她應該要去知道這些,爲什麼韓放就藏着掖着不肯說出來?
“那就好。”楚月牙點點頭,想了想又道,“今晚跟隨你的那些人是誰?還有落日是怎麼回事?還有……你怎麼知道孟顯庭就是……閹人的?”
“你想知道嗎?”韓放輕聲問道,“我怕你知道得多了會累。”
“我想知道!”楚月牙猛然停住了步子,終於撕開那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微笑,“我本來就該知道,我本來就在局中!從出生開始,就被各路人馬監視着,後來被皇后威脅,現在被皇上利用,我若不知道,我會死得很快的。爲什麼你就不能像杜辰逸那麼理解我?”
“杜辰逸……”韓放念着這個名字,看着停下步子的楚月牙,眉頭擰起,“杜辰逸怎麼做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爲了保護你,我在樑國也知道了很多事情,包括你的身世,包括了爲什麼父皇和母后會對我說那些話,我要抗爭,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在抗爭嗎?只爲……只爲和你在一起!”
“可是,你爲什麼不告訴我?”楚月牙的情緒頗有些激動,“爲什麼什麼都不讓我知道,把我蒙着?覺得這便是在保護我嗎?”
“我沒有瞞着你。”韓放道,也略略提高了嗓門,“我帶你來看了孟顯庭的結果,帶你來一起見證我是如何拿下八萬禁軍的,我都讓你看到了。”
“可是,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打算如何處置那八萬禁軍的兵符?那些跟隨着你的是什麼人?還有你在樑國借用了哪些勢力,危不危險?怎麼回來的,爲什麼會回來,爲什麼能拿下孟顯庭……”楚月牙的聲音在靜謐的夜中顯得格外的大,“我想知道,你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嗚……”
就在楚月牙大聲說話時候,韓放猛的低下頭來含住了楚月牙的脣,讓她不能在說出話來,一手緊緊的抱着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頭,將她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好似再也不讓她逃走了一般。
炙熱的脣觸碰這楚月牙有些冰涼的脣,似乎要將她暖和起來,楚月牙掙扎着,卻無能爲力,嘴脣被他含得死死的,讓她連用牙齒進行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終於,楚月牙頗有些筋疲力盡的放棄了掙扎,韓放的脣在稍微鬆開了一點點,沒有使勁兒咬住,只是輕輕的觸碰着她的脣瓣,但是手依然將她控制在懷中,不肯讓她避開半分。
“讓我吻你。”韓放突然開口說話了,那一雙慄『色』的眼眸此時的顏『色』好似變得很深沉,接着月光,楚月牙可以看到他的眼中有兩個小小的自己,她看着那眼中的自己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閉上。
幾乎是一陣狂喜漫上韓放的心頭,今晚他歸來,她主動抱了他,還抱得那麼緊,然後她跟他走,沒有理會杜辰逸的挽留,現在,她閉上了眼睛,蹙着眉頭,在等待着他的吻……
她不知在何時已經對我有情,而是,是愛……
吻鋪天蓋地而至,韓放的脣像是不知飢渴了多久一般,在她的脣上用力的吮吸着,那熱情幾乎要將她融化掉。緊接着,他的舌頭探入了她的口中,品過她小嘴之內每一處的味道之後,便找到了她的小舌。
糾纏在一起,難捨難分,讓她幾乎有些窒息的感覺,可是他卻渾然不知,依舊索取着這一個吻,好像要將這段時日的思戀一一找補回來一般。感受着她的迴應,只讓他的血『液』涌上腦門以及另外某個點上,讓他不想不願也不會分開。
原來,和心愛的人接吻是這般美好的感覺,像是上一次的強吻,只感到她的反抗,這一次,全是她生澀的迎合,叫他心中甜了樂開了話。
楚月牙也不知道自己此時究竟是懷着怎樣一種心情和韓放接吻的,不過,當他說“讓我吻你”的時候,她聽話了照做了,好似她今晚就是在等着這句話一般,他的熱情,讓她有些承受不起,可是自己的動作卻像是在踩小輪似地,不由自主,情不自禁。
是愛上他了麼?
楚月牙的雙手換上了韓放的脖子,拼命和他貼在一起……
真的愛了麼?
楚月牙用自己的牙齒去輕咬他的舌頭,勾得他更兇猛的反撲……
愛了吧?
楚月牙聽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和他吻得難捨難分,只知道此刻充實無比……
愛不愛,又有什麼關係呢?
楚月牙感受着他的手在她的後背遊走,『摸』向了她的『臀』部,那吻就更炙熱而『迷』離了……
終究不能在一起。
楚月牙揚起了脖子,韓放的脣已經離開了她的脣,密密麻麻的落在她的眼睛上,鼻子上,臉頰上,向下,到脖子上,到鎖骨……
就放縱這一個吻吧。
楚月牙任憑一個硬邦邦的棒棒糖觸碰她的小腹上,他的頭幾乎就要邁到了她尚未發育完全的胸脯上,雙手更急切的『摸』索着她。
大家對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和一個十二的女孩之間的圈圈叉叉感興趣麼?***哦……
“夠了。”楚月牙猛然推開了韓放,聲音聲音輕柔,但卻不容在繼續,“到此爲止。”
韓放沒有說話,看着楚月牙,眼中的慾望慢慢的退去,閉眼深呼吸,再睜眼,眼中已經一片清晰了。
“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韓放突然開口道,像是做了極大的決心一般。
“你想通了?”楚月牙問道。
“不想你生氣,僅此而已。”韓放很理所當然的道,這麼久一來的追尋和付出,一個衣角似乎都抓不住,今晚卻抓住了,他要珍惜,他不要她生氣。
他不只是什麼是該與不該,他不想讓她覺得負擔,所以不告訴她,現在他不想她生氣,所以告訴她,僅此而已。
“你怎麼知道孟顯庭是閹人?”楚月牙問道,腦中的問題一團接着一團的,沒想到最先問出的竟然是這一個,大約孟顯庭剛剛死了,留給她的印象太深吧,腦中率先就冒了出來。
“樑國在信陽都有一個很神秘的情報點,正是這個情報點放出的消息。”韓放說道,頓了頓又道,“不過這個情報點,我也不清楚是什麼。”
好似這個問題還沒有問完,應當繼續追問點兒什麼才完整,不過楚月牙腦中的問題實在太多了,也就沒有去思考該怎麼繼續追問出被韓放可以隱藏下來的一點。
“那你是怎麼逃回來的?”楚月牙問道,“爲什麼之前一直沒有消息?你是怎麼做到的?”
“是樑國一個人幫助了我。”韓放道,同樣沒有提起幫助他的那個人是誰,“現在在我住的那處行宮之中,有一個人正易容成了我的樣子,在那裡呆着,所以沒有人知道我回來了。”
“還有,剛剛圍在軍營外的近千人是誰的隊伍?爲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地方是你帶回來的嗎?”楚月牙問道,“而且,那些人看起來似乎都很厲害,可以以一當十。”
“我母后爲我準備的,我的親衛。”韓放應道,“一直是阿語在訓練他們,平時就隱藏在信陽都的百姓中,只有我有爲難的時候,發出信號,召集他們,便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這秘密的軍隊,還是世代相傳的那種?忠心無比?”楚月牙又道,一般狗血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也不是皇后專門爲你準備的,是皇后孃家的人傳下來吧。”
“我沒有詳細問過,不過,應該是吧。”韓放答道,“表哥……杜辰逸也知道。”
無論如何,皇后娘娘所做的一起都是爲了韓放吧,她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她要當皇后,要當太后,要活得好,就只有韓放好,她才能好。這個男尊女卑,母憑子貴的社會喲。
“那落日是誰的人?”楚月牙又問道,“爲何會跟在你身邊,他不是江湖第一殺手嗎?”
“他也是那個情報點的人。”韓放嘆口氣道,“那個情報點,非常強大,除了收集情報,也有暗殺。”
“那……那個一直這麼費心費力,死心塌地幫你的人,是誰?”楚月牙終於知道她忘記問哪一點了,“幫你和這麼強大的情報點接上頭,護你出來,有找人易容成你,這樣肯幫忙的,可很少見。你又許諾了他什麼?”
楚月牙只是很擔心,韓放許諾什麼人命啊,或者***啊之類的事情,如果真是的話,韓放也就太讓她失望了。
“她是樑國唯一的一位公主,集萬千寵愛一生。”韓放澀澀的開口了,“我允諾,若我做皇帝,鄭國和樑國不開展,讓邊界的百姓安居樂業。也允諾,和樑國一起,對抗邊界蠻夷的侵擾,將他們永遠趕出中原。”
一陣沉默,只有風吹過,那細微的聲音。
“你還允諾,娶她爲妻。”楚月牙幾乎是用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說出這句話的,很確定,並非疑問句。
一個女孩,肯爲一個男孩做這麼多,肯定不是爲了兩國之間的大義啊,友好邦交啊,只因爲一點,愛。
“我……”韓放張口想要解釋。
“對了,那兵符你怎麼處置?”楚月牙問道,聲音很平靜,沒有絲毫的波瀾起伏,直接將話題移開了,“交給皇上,還是自己握着。”
“自己。”韓放淡淡的吐出了兩個字來,“經過這幾個月的力量,我只明白一個道理,手中沒有權力,什麼都是白搭。”
“我就說,你會陷入權力中去的。”楚月牙笑了,笑開了,“還是那一句話,不管起因是什麼,你最終都『迷』失的。”
“不會『迷』失。”韓放很堅定的道,雙眼看着楚月牙,“我記得的,我只爲了要保護你,要得到你,要和你……”
“不可能的。”楚月牙輕描淡寫的道,“當你允諾,你要娶那什麼公主的那一刻開始,就徹底的斷了一切。也許原本還有那麼一絲的可能,現在,再也不可能了。”
“月牙。”韓放一把抓住了楚月牙的手,“你要記着我心中愛你一個。”
“我要的,不僅僅是心中而已。”楚月牙慢慢的說出這幾個字,聲音很冷很冰,好似這裡是冰天雪地一般,“泰王殿下,請你放手。”
“我不放。”韓放一向的固執又冒了出來,死死的抓住楚月牙的手腕,有一種感覺,今日,他若放開,只怕再也追不回來。
“你不放,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楚月牙道。
韓放不語,依舊拽着楚月牙的手,那關節都捏得發白了,表情更是說着,絕對不會放開分毫,讓步分毫。
“好,好,你不要怪我。”說罷,楚月牙一口咬上了韓放的手臂,很用力,用力到韓放都瞅着冷氣,用力到咬下去不到三秒便嚐到了血腥味兒。
再咬,這塊肉就要被咬下來了,可是韓放依舊沒有鬆手的意思,那堅忍不拔的勁兒,好似楚月牙將他的整隻手臂給剁了,也不會放開似地。
“你要怎麼樣?”楚月牙終於鬆開了口,壓抑着怒火悲傷難受等各種交織的情緒,“你到底要幹什麼呢?你拉着我不放,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
幾乎是在咆哮,她現在不想看到韓放,該死的,她剛剛居然和一個允諾要娶別人的人吻得死去活來,她需要立刻漱口,立刻清理乾淨那味道,不能讓它殘留半分!
“我……我放了你就不會理我了是不是?”韓放突然問出這麼一句,那俊美的五官擰在一起,顯示着他現在心中的難受。
“你是泰王,我敢不理你嗎?”楚月牙尖聲道,覺得委屈極了,“你放手,我要回去,你不要拉着我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楚月牙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嘴裡在說什麼,反正就是難受,就是想要快點兒逃走而已,眼眶不由自主的紅了,鼻尖兒也紅了,好像淚水在眼眶中打着轉兒。
丫的,最近爲什麼這麼弱不禁風,動不動就想哭鼻子。
“你……你回去哪兒?”韓放終於鬆開了手,不忍看到楚月牙流淚的模樣,她若流淚,就是他沒做好,“不要……哭。”
“我不會哭的。”楚月牙硬生生的將眼淚吞了回去,“我去哪兒不管你的事情,你不要管,不要跟過來,否則我永遠不和你說一句話。”
說罷,楚月牙逃也似的跑走了,在巷子裡發足狂奔,直到確定韓放沒有跟過來,才停下了步子。
脣齒之間,似乎還是剛剛那揮之不去的熱度,楚月牙伸出手來,想要擦去,卻發現身上還披着他的袍子,一陣彆扭,三下五除二就將韓放的袍子給解開了,丟在地上,還狠狠踩了幾腳。
她沒有什麼可抱怨的對不對,他是王爺,原本就該和公主配對,樑國唯一的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好啊,很好,這樣才和他這個同樣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泰王殿下般配嗎?
那她剛剛算什麼,還抱他還親他,之前還苦苦的擔心着,想着他在樑國過着什麼非人的生活,結果人家過得幸福極了,泡到了厲害的妞兒,秘密回過,大殺四方,收了孟顯庭那個人妖,拿到了兵符,說多威風就多威風。
她算什麼啊……楚月牙心中一直重複這句話,原地蹲了下來,腦中浮現的是以前那個單純霸道的韓放,對她的好,對別的女孩絲毫不加以顏『色』,對她一個的特別和殊榮……
不過那都是過去了,過去很久了,現在的韓放已經變了,不一樣了,已經會爲了權力取捨,爲了權力委曲求全了。
心,心中揪痛,一跳一跳的,好似在迎合和心臟的跳動一般。
就在楚月牙在蹲在地上,垂着寒冷刺骨的風,哭得不能自己的時候,一件還帶着體溫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這裡能,跟我回去。”杜辰逸柔和的幾乎是天籟的聲音在楚月牙的耳邊響起,一雙有力的手臂將軟綿綿的她拉了起來。
“藉藉你的肩膀……”楚月牙抽噎着道,說話結結巴巴的,泣不成聲,“我……我難受。”
杜辰逸將楚月牙按向了她的肩頭,那柔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只要你需要。”
只要你需要,我就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