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再去賣水的時候,楚月牙不如往日積極,畢竟心中揣着事情——用以謠言止住謠言的方法太過冒險了,一來容易被人查出,二來,若傳到三夫人耳中,指不定她還要採取什麼法子來扳回去。
不過,眼下她勢單力薄,着實沒有別的法子可行,便也只能如此。
“喂,我家小姐說,要買你這泡薄荷水的葉子。”楚月牙正在一處屋檐下,等水開,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少女走了過來,鄙夷的掃過楚月牙和她的手推車。
“不好意思,薄荷葉暫時不出售。”楚月牙笑着應道,在玉珠空間中薄荷葉不少,但卻也不多,她若要賣,也要把此事前前後後想好了纔會做決定。
“有多少,我家小姐要多少。”那丫頭臉『色』頓時冷起,一臉的傲然之『色』。
“這位姐姐,真的不行,至少眼下不行。”楚月牙依舊陪着笑臉,好言好語的道,“不然你告訴我你家小姐是哪個府上的,到時候我若要賣薄荷葉了,一定第一個賣給你家小姐。”
“我家小姐,現在就要。”那丫頭重重的哼了哼鼻子,“你敢不給?”
“麻煩這位姑娘讓讓,我要過去賣水了。”楚月牙微笑道,甚至懶得和這等跋扈的人計較,只推起了手推車,儘量保持客氣的道,“你擋着我的路了。”
“我說了,我家小姐要薄荷葉!”那丫頭眉頭一擰,一把抓住楚月牙的胳膊,居然暗中用勁兒掐她。
感情不知哪家府中的大丫頭,經常幹掐人這活啊?想來自己反正也就在這裡賣兩天水,對方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楚月牙一咬牙,反手一拽,撇過她的手,把她往地上一摜,那丫頭就被扔在了地上。
“啊——”那丫頭一聲淒厲的尖叫。
“再叫,你今兒就別想豎着回去了。”楚月牙瞥了她一眼,推着手推車便走了。
“你記着,我家小姐不會放過你的!”那丫頭狠聲放話。
“嘖,哪家的狗,吠得真讓人反胃。”楚月牙拋下這句,頭也不回,去了雲羅閣門前賣水。
時間過得很快,申時一過,雲羅閣便不再發放牌子,但是排隊的小姐們是執着的,死活都不肯走,更有沒領到的,想要排通宵。
根據楚月牙的觀察,每天發出的牌數其實是很少的,雲羅閣的大門每天已時纔開,申時便關,也就四個時辰的時間,且每個進去之人,差不多都要花掉半刻鐘的時間(七八分),一個時辰頂滿最多也就二十個人,一天能進去大門僅僅幾十人,且不一定能拿到牌子。
而信陽都的待嫁少女如同一個市的高考考生那麼多,拋開周邊小鎮小村等一大撥,單說這皇城周邊就兩三萬不止,杜辰逸名頭那麼大,自然想要飛上枝頭的多得是,算之十分之一,也有兩三千人是擠破腦袋想要拿個牌子,雲羅閣一天才讓百十人進去,自然是供不應求的。
所以排隊的人不見減少,反而越來越多,隊伍越來越長,熬通宵的勢頭越來越猛烈,跟春運買火車票似地。
不過,這第六日申時一過,便有一箇中年男子走了出來,樣貌和藹,但卻有股氣勢在其中。
這頭,楚月牙熱熱鬧鬧的賣水,聽着那人說了幾句話,大約是前六日對民間的甄選就結束了,第七日是留給有家世有門第的閨秀的。
這番話自然激起了一番民憤,楚月牙也憤,若明日來的是大家閨秀的話,那麼定然不會讓那些千金之軀站在門口受罪了,所以她就不必賣水了,所以她就生生少了十幾兩銀子。
楚月牙眼睛都紅了,比之那些排了幾個通宵尚不得門入的少女不少半分,要知道,她所有的銀子都砸在了那個幫她造謠的人身上,除了剛剛賣水得的兩三兩銀子和家中放的五兩,她就木有錢了。
木有錢,她和嬋娟的生活,該是多麼艱辛吶!
那人宣佈完了之後,便進了雲羅閣,重重的關上了大門,外面的少女門再憤怒也還是漸漸散去,於是楚月牙徹底沒生意了,尋了雲羅閣不遠處的屋檐蹲在地上,『摸』了『摸』懷中待會要付給別人的銀子,搖了搖響叮噹的罐子,頓時愁眉苦臉起來。
那縮在地上的姿勢,皺巴着的小臉,『摸』銀子和搖罐子的動作,別提多淒涼了。
“嘖,就你這點收入,還想賠我馬車頂布?”一個張揚的聲音響起,帶着濃濃的笑意,“可憐成這樣了,怎生還那般牙尖嘴利?”
楚月牙仰着頭望了望說話之人,懶得理他,又低下了頭,看着螞蟻爬來爬去,怎麼這人就陰魂不散了?她不就從天而降了一回嗎,他就惦記上自己了?
“你當真該慶幸,那天我『摸』了你,抵清了馬車頂布的賠償。”韓放也蹲了下來,手中一把摺扇挑起楚月牙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不然,你連一塊布片都賠不起。”
楚月牙斜着眼瞪着韓放,抿緊嘴巴,從鼻孔中重重的呼出幾口氣,發泄憤怒。然後她站了起來,拿起放在手推車上的錦布和『毛』筆,唰的寫下幾個打字,塞到韓放手中。
“阿語,念出來聽聽。”韓放緊緊盯着楚月牙,生怕她溜了似地,把那錦布丟給站在身後的阿語手中。
“呃……賤人與……狗,請勿靠近。”阿語動了動嘴巴,念出來。
楚月牙再瞪了韓放一眼,然後推起了手推車,從他身邊走開,換了處屋檐避陽,等她要等之人,不再往韓放那方向看一眼。
“王爺……”阿語小心翼翼的把錦布遞回去,他家小王爺的目光追着那道走到另一處遠遠避開他們的身影,臉『色』很陰沉,很憤怒,他很擔心他要發火,會波及無辜的。
“挺有趣的是不是?”韓放突然收回了目光,突然就……笑了,雖然笑得極爲勉強難看,拿過錦布,看了看上面的字跡,“嗯,沒想到一手字還不錯,剛勁有力,不似女子的婉約。嗯,果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