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面色不變,心頭卻生出了幾分不悅。
她往旁邊站了站,拉開與皇帝之間的距離,又淡道:“這華清宮一切如常,皇上倒是過於擔憂了。”
皇帝笑笑,道:“是啊,的確是朕過於擔憂了。所謂關心則亂,朕的確是失了分寸,如今竟讓這麼多的御林軍觀了你如此姿態。只不過,朕倒是詫異,你夜裡休息,不卸了臉上的妝容?又或是,這華清宮中的婢女伺候不妥,竟連你的妝都未給你卸去?”
蘇陌被他問得一怔,正思索該如何回答,卻不料皇帝又道:“看來定是婢女伺候不周了,明日,朕重新給你換批貼心的宮奴。既然你無事,朕也放心了,先至別處尋那刺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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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乾脆轉身,背影頎長,染了幾分君臨的大氣。
蘇陌一怔,心生錯愕。然而,那皇帝剛往前走了幾步,卻突然回眸,朝她笑得邪肆,連帶嗓音都染了幾分意味深長的關切:“你身上似有血腥味,明日一早,朕差人領你去泡泡溫泉。”
蘇陌面色陡然一沉,連帶心都似是被人刺了一刀,措手不及而又震驚佩服。
待那皇帝領着御林軍全數離去,蘇陌眉宇緊蹙,心生複雜。那皇帝,明明是洞悉一切,卻未當面拆穿她,更未入殿抓了易光。如此一來,他打的是何主意?
氣勢洶洶的領人來抓刺客,後又連殿宇都不進,莫名的領着御林軍們揚長而去,他此番,可是在給她施壓,給她警告?從而宣示他洞悉一切的本事,讓她心生震撼與畏懼,從而徹底服從?
入得寢殿後,易光突然在她面前跪了下來,嗓音染了幾分愧對與深沉:“屬下無能,竟差點陷主子於險境。”
蘇陌伸手將他扶起,嘆了口氣:“無須自責,這皇宮戒備森嚴,你進來時,難免被人發現。你傷得如何?可上藥了?”
“多想主子關心,屬下已將傷口上了藥。”說着,嗓音一頓,“主子,今夜屬下差人探怡紅樓,卻知那怡紅樓的疏影,並非本人,而是樓中一名護院所扮。另外,怡紅樓內似乎多了許多顏門之人。”
蘇陌沉默片刻:“如此看來,顏無傷與那怡紅樓,當真關聯不淺呢。可有查清真正的疏影在哪兒?”
她倒是未料到,那疏影竟不在怡紅樓,且還讓人假扮他掩人耳目。說來,疏影的身份本就詭異,如今他再憑空消失,倒是令她更是好奇了。
“不知,但屬下會已差人去查,估計很快便會知曉疏影蹤跡。”易光恭敬道,嗓音依舊低沉,略帶無力。說着,待蘇陌滿意的點頭之際,他又道:“主子,武林大會在即,顏門此番聲勢浩大的宣稱要入武林盟主之爭,此事?”
“既然顏門要與武林鬥,我們流月宮若不做出點反應,豈不是有辱‘邪教’之名?”蘇陌嗓音有些悠遠。
“主子之意是?”
“前些日子,我不準備讓流月宮捲入這武林紛爭,但我現在倒是改變主意了,與其讓武林之人鄙視排斥,還不如公開在武林之人面前逞一次威,也好威懾江湖,到時候若用得到江湖之人,他們也不敢不從。”
易光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又道:“屬下這就去
差人安排流月宮參與武林大會一事。”說着,嗓音一頓,又道:“主子隻身在這深宮之中,得萬事小心。聞說那皇帝對主子別有用心,屬下擔心……”
“你放心,那皇帝,威脅不到我。”
易光沉默半晌,終究出聲告退。
次日一早,那皇帝果然將華清宮的宮奴全數換去,且還差人請蘇陌於那僅有帝君纔可入得的碧池泡溫泉。
蘇陌面色不驚,跟隨宮奴前往。途中,那落花小徑上,卻不料與一名華服雍容的女子狹路相逢。
那女子似是比她年長一兩歲,她面施薄粉,額頭繪有一抹大紅朱花,頭上珠釵華麗,乍然一瞧,倒是雍容不可方物。
“麗貴妃娘娘。”蘇陌身邊的宮奴恭敬朝那雍容女子行禮。
蘇陌眸色一深,也未出聲。
那雍容女子挑眉朝她望來,三鳳眼裡盈出幾分鄙夷與毫不掩飾的憎惡:“你便是今日鬧得滿宮風雨的侯府夫人?”
蘇陌淡笑:“娘娘這話倒是過了些,我哪有本事鬧得滿宮風雨。”
“哼,你這話,可是在指本宮說錯了?好大的膽子,即便你是侯府夫人,也斷不可在本宮面前這般放肆!”麗貴妃嗓音挑高了幾分,說着,回眸朝身後的幾名宮女瞥了一眼,冷道:“還不將她拿下,也好教教她既然入了皇宮,便要學些皇宮之中的禮數?”
蘇陌巋然不動,淡眸以對。待麗貴妃身後幾名宮女氣勢洶洶的上前欲抓蘇陌,蘇陌身邊的兩名宮女卻是挺身將蘇陌護在身後。
“娘娘,奴婢等受皇上之命領侯府夫人去碧池沐浴,還望貴妃娘娘莫要爲難。要不然,惹得皇上不高興了,貴妃娘娘也難辭其咎!”擋在蘇陌身前的那名身形高挑的宮女不卑不亢的道。
她這話一出,那麗貴妃卻是面色陡變。
“碧池?”她咬牙切齒的驚呼一聲,面上的嫉妒之色難掩。誰都知曉,那碧池溫泉僅有帝君可享受,三宮六院的嬪妃,卻是連見那池子一眼都是奢望。如今,蘇陌這個勾引帝君的有夫之婦卻有資格入那碧池,這等殊榮,的確是讓她氣紅了眼。
“哼,當真是膽子不小,竟敢狐媚君上,讓皇上允你入碧池沐浴……”麗貴妃嗓音更是尖銳了幾分。
蘇陌耐性缺缺,她朝那麗貴妃望去,出聲打斷道:“狐媚皇上?呵,貴妃可知,我並未相求,是皇上主動讓我去那碧池沐浴的。”說着,嗓音一頓,不置可否的輕笑一聲:“說來,皇上英姿勃發,倒是甚吸引人,只不過,我已是有夫之婦,對皇上倒是不敢有覬覦之心,如今皇上與我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全是皇上一人主意,透徹點說,便是皇上主動獻殷勤,一廂情願呢。”
此番,她倒是未給麗貴妃面子,更未給皇帝面子。
說來,如今皇帝利用她蘇陌,她蘇陌心頭不快,出聲貶低一番他,也不過分。
“你……”麗貴妃氣急,有些說不出話來。
正當這時,一道渾厚中染了幾許邪肆的嗓音由遠及近:“朕倒是不知,朕這滿腔寵溺,竟成了一廂情願!”
那麗貴妃一怔,急忙收住後話,轉眸循聲而望,而後急忙
小跑過去,柔順的依進皇帝的懷中,委委屈屈的道:“皇上,這侯府夫人當真是大逆不道,竟當着臣妾的面詆譭皇上,臣妾與之爭論,她還侮辱臣妾!”
蘇陌輕笑,轉身朝那皇帝望去,不置可否。
皇帝隨手擁着那麗貴妃走至蘇陌面前,朝蘇陌笑道:“既然不悅,又何須出言氣這些閒雜之人!”說着,將懷中的麗貴妃不留情面的推開,待那麗貴妃措手不及摔倒在地時,皇帝一步靠近蘇陌,垂眸在她耳畔曖昧吹了口氣,又道:“既然不高興,朕給你一根鞭子,讓你抽壞她的嘴臉,如何?”
他這話一出,在此之人皆是一震。那麗貴妃震驚且不可置信的望着皇帝,身子也隱隱顫抖起來,不知是畏懼,還是被氣的。
蘇陌垂眸朝那麗貴妃瞥了一眼,淡道:“皇上言重了,皇上的人,我怎敢動。”
皇帝眸色一深:“呵,朕的人?看來,朕昨日那句話,你倒是未聽見耳裡呢。也罷,日後朕便讓你慢慢懂。”說着,伸手自然親暱的攬住蘇陌的肩:“走,朕親自帶你去那碧池。”
蘇陌勾脣一笑,面色深幽,垂眸再度瞥那滿臉慘白和委屈的麗貴妃一眼,而後收回眸光,極爲平靜從容的隨着皇帝一道往前行去。
途中,蘇陌瞧着小徑周圍的景緻,沉聲道:“戲已完,皇上這手,也該放開了。”
皇帝未應聲放開她,反而是將她攬得更緊:“方纔,朕未做戲。”
蘇陌笑了,轉眸朝皇帝望來,打量了幾眼,意味深長的道:“難道皇上對我,當真上心了?”
皇帝眸色一深,突然自然而然的收回落在她身上的手:“蘇陌,別仗着朕對你的特別,便處處與朕作對!有些話,有些事,你當着朕的面時,還是該三思而言行,免得朕一個不小心……傷到你!”
蘇陌面色不變,“三思而言行,呵,果然,伴君如伴虎呢。”
皇帝盯了她一眼,未再言語。
一路無聲,待皇帝將蘇陌送至碧池,他才折身離去。
瞧着皇帝的背影,蘇陌心生複雜,更覺瞧不懂這皇帝了。
在碧池泡過溫泉,池邊有宮奴給她送來一套雪白的紗衣。
蘇陌微微一怔,常日裡,她在皇帝面前皆是一身紅綠花衣,俗氣不堪。如今,宮奴卻給她送了白衣來,倒是詫異。
穿上那雪白紗衣後,蘇陌心生滿意。只覺那紗衣甚爲柔和,質地上乘。如今一經沐浴,她臉上的妝容也全數洗去,精緻傾國的面容展露無遺,惹得在旁伺候的宮奴滿眼驚羨。
待頭髮被宮奴汲了水後,她隨意順了順仍是溼潤的黑髮後,出了碧池。
外面陽光頗好,微風朗動。
她由宮奴領路,一路緩步回華清宮,然而因容貌傾城無方,途中所到之處皆是惹得一片驚歎與難以控制的抽氣聲。
蘇陌對此倒是不置可否,面色平淡。她自然知曉自己的真容有多驚人,也習慣旁人的驚歎。說來,她乃流月宮月傾,名號美動江湖,走到哪兒都不可避免的惹人眼。她對那美名雖不曾在乎,但偏巧那顏無傷與自己並排天下第一美人,倒是令她不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