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蘭夙轉身離開，卻不知她在後面的時候，矇頭的頭巾在追趕之中不知何時送了，此時長髮飛揚，他卻沒有看見。
就是在那一瞬間，她的心像被一個羽毛輕輕撓着，心中生出了一定要找到這個人的想法。
只不過，那次初見，蘭夙沒有一點印象。
那三千青絲飄揚，起於初見，卻不知會不會止於最後一面。
“不用束了，麻煩。”
木梳在發間穿過，情思流轉，褪去一身舊衣，換上新紅，眉目含笑，不像是去質問，倒像是赴約。
包子鋪，蘭夙正在指揮着下人們收拾，眉眼間是深深的疲倦。
斜靠着門，閉了眼睛，心中空無一物。
“蘭夙。”
一個女聲傳來，回頭看去，竟是紅顏羅，此時她一身紅衣，青絲如瀑，垂至腰際，眉間一點紅砂，顧盼神飛。
細看時，卻有些憔悴。
“顏羅，你怎麼來了？我這裡已經要拆了，無處招待你。”蘭夙心中似被什麼撩撥起來，卻被他巧妙地掩藏。
紅顏羅眉間有淡淡地神傷，脣角卻又一抹微笑。
“蘭夙，你還記不記得我？”
一聲輕問，似是戀人之間的呢喃。
脣角飛揚，其實這紅顏羅不纏着他，倒十分可愛。
“我自然記得，江湖上的女魔頭，紅顏羅。”
“蘭夙，你記不記得，三年前，你救了一個偷雞腿的小兄弟？”
思及當年，紅顏羅似乎又回到那一天，脣角的笑意濃濃，就算蘭夙不記得也沒關係，這一次只是爲了訴請，不是爲了要找一個結果。
思緒倒轉，蘭夙順着紅顏羅的話仔細思索，終於，他緩緩說道：“原來是你。”
“看來你還記得。”紅顏羅緩緩說道。
還好這不是她一個人的記憶。
“那你知不知道，從三年前初見時我就喜歡你了？”
蘭夙一直以爲她是貪戀他的美色，但是這個世界上的女人哪裡會那麼膚淺，若不是千萬人中那一眼，她怎麼會記得那麼清楚？
“是嗎？”
蘭夙臉上是不可置信的樣子。
原來如此，看來這些年他錯怪了紅顏羅，正因爲他覺得紅顏羅魯莽，所以這些年從來都不肯正眼看她，如果早些知道這個真相，最起碼還能是朋友。
“自然是這樣，現在我只想問問你，你肯不肯接受我？”
剛纔來的時候，慕容煙已經告訴她，自己的時間不多了，要抓緊時間才行。
蘭夙微驚，就算是知道了毀他花的那次不是初見，但他喜歡的已經有人，怎麼能接受她呢？
擡起頭，那女子的臉色卻不由他拒絕。
楚楚可憐，他於心不忍。
紅顏羅耐心地等着，然而卻在蘭夙的猶豫之中知道了答案。
“還是不肯嗎？”
她笑的嘲諷，越笑越悲哀。
“其實我早該知道的，蘭夙，這些年來是我錯了。”
她錯以爲只要付出真心就會有回報，卻沒想到情之一字最是沒有道理可言。
蘭夙看看那女子，忽而覺得自己彷彿不認識她，以往的紅顏羅看到自己吞吞吐吐的樣子，一定會死纏爛打地煩着自己，現在怎麼
客套了？
心中有不祥的預感，蘭夙擔心地問道：“顏羅，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話說出口時，蘭夙自己都震驚了，怎麼在不經意之間對她這麼瞭解？
再擡起頭的時候，紅顏羅自脣間吐出一口心頭血，嫣紅的顏色配着素白的臉，分外地觸目驚心。
在巨大的震驚之中，蘭夙飛身上前，攬住紅顏羅搖搖欲墜的腰身。
“你怎麼了？爲什麼會這樣？”
着急之餘，蘭夙將手放在紅顏羅的腕間，脈象虛弱，已經無力迴天。
怎麼會這樣？明明走的那一天還好好的，看她的狀況，好像是中毒了。
“你怎麼會中毒？告訴我，是誰給你下的毒？”
從不肯近紅顏羅身的蘭夙，此時才發現，他一直以爲的瘋瘋癲癲的女子，居然這麼的瘦。
紅顏羅緩緩搖頭：“蘭夙，慕容姑娘說了，我這毒無藥可醫，你告訴我，你心中到底有沒有我？”
抱着自己的手如此的溫暖，溫暖到她可以感受到自己體溫的流失。
“胡說，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蘭夙大聲說道。
“到現在你還是不肯接受我，罷了，這一生，我活的不差，卻死的遺憾。”
莫名其妙的話被蘭夙聽見，怔在原地。
將這句話反覆咀嚼，她說她活的不差，卻死的遺憾。
在這一瞬間他的心微微疼了。而那一句喜歡，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只能看着那人的眼睛由清澈轉至迷離，而後變得灰暗。
在這一刻，蘭夙覺得是自己害死了紅顏羅。
天地沉寂，下人們停下忙碌，看着眼前的一幕，而不遠處，有輕輕地腳步聲，由遠及近。
終於，那腳步停下來，是一雙素履。
正是慕容煙。
“蘭夙，你真可憐，連死都沒有看清自己的心。”慕容煙輕嘆一聲道。
自驚訝之中擡起頭，蘭夙的眼睛有些迷茫。
“你爲什麼，這麼說，我對紅顏羅沒有感情。”
慕容煙並不理會蘭夙的反駁，而是自顧自的往下說。
“你覺得你不喜歡紅顏羅，但是你問問你自己，現在你是不是覺得心痛無比萬念俱灰？你又沒有覺得，這些年就算你不喜歡她的陪伴卻習以爲常？”
蘭夙怔在原地，抱着紅顏羅的手緊了緊。
這個動作被慕容煙捕捉到，剛纔蘭夙的心理活動已經被她讀到。
“蘭夙，你承認吧，承認起來有那麼難嗎？現在她已經死了，以後你的身邊再也沒有她的陪伴，你覺得歡不歡喜？”
面對這一聲質問，蘭夙發覺自己竟無言以對。
剛纔自己心中所想全都被慕容煙說出來。
各種的片段倒轉，忽而發覺記憶裡都是紅顏羅的臉，難道他真的錯了嗎？再往下想，心卻鈍痛起來。
爲什麼，紅顏羅死了之後，他的心慌得像是曾經遊歷時見到的一塊兒荒地，死寂沉沉？
她笑着的倔強的奸詐的偶爾認真但大多數時候是嬉皮的臉一一浮現，頭痛的似要炸開。
一直以來他以爲他喜歡的人該是清姿出塵的，難道是自己錯了？
“難道我一直喜歡的是紅顏羅？”蘭夙喃喃地問道。
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慕容煙緩緩往回走，這裡已經不在需要她。
果然，這次蘭夙的重點沒有放在慕容煙身上，面前的人恍若新生，而觸手的冰涼卻告訴他，紅顏羅確實已經死了。
有一種情愫，後知後覺，得知時卻再見無期。
一直清雅如仙的蘭夙，抱着懷中的女子，眼淚無聲落下。
紅顏羅說的沒錯，她死的實在遺憾，可是紅顏羅究竟是怎麼中毒的？他不能讓紅顏羅枉死，他要爲紅顏羅報仇。
“你們都停下，給我照看好她，若是有了什麼差池，拿命來償。”
下人們戰戰兢兢地看着剛纔還一臉悠閒此時痛不欲生的臉，立刻猶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而蘭夙將紅顏羅抱起，放在自己從來不肯讓他人靠近的牀上。
“顏兒，你在這裡，等我爲你報仇。”
若是平日的蘭夙，自然懂得，人已經死了再報仇也無用的道理，更何況，紅顏羅臨死之時並沒有痛恨害死她自己的人。
但此時，他心智全無，只覺得要爲紅顏羅報仇，要泄憤。
他不管不顧地走到青陽王府門前，這裡的侍衛一直在，紅顏羅的行蹤他們一定清楚，就算不清楚，也一定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
上前去，揪着一個侍衛的衣領。同時刻，另外的侍衛圍上來，而蘭夙卻面無懼色。
“告訴我，剛纔的那位姑娘是從哪裡來的？”
但那侍衛是東方陌培養出來的，此時怎麼會被一個快要瘋的男子嚇到。
拿着長槍，逼近蘭夙，蘭夙煙波一橫，就要展開攻勢。
“都住手。”
不知何時，暗香到了門口。
王妃回去之後，立刻派人傳召她，在王府門口等着叫包子店的主人。
雖然不喜歡這個人在王府門前開店，眼看着就要打起來，她立刻出聲制止。
“暗香姑娘，這個人擾了王府的清靜，請姑娘不要多事。”
這些侍衛向來只聽東方陌的命令，暗香驚歎之餘，正色道。
“是王妃的吩咐，怎麼？你也要抗命不成？”
跟着慕容煙學的久了，暗香也知道如何震懾下人。
一聽到王妃的名號，那幾個人立刻撒了手。
“這次就先放過你，死瘋子，要是再鬧事，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那侍衛不留情地說了這句話之後，才照顧大家散開。
“蘭夙，我家王妃要見你。”
暗香將慕容煙的話傳給蘭夙。
而蘭夙卻堅定地搖搖頭：“回去告訴你家王妃，蘭夙大事未成，待忙完一切之後，自然會向王妃拜別。”
暗香搖搖頭，這人怎麼這麼奇怪，前些日子開包子店的時候自己也在，這人還與王爺針鋒相對的，怎麼今天這麼鄭重地拒絕了？不是應該很高興地赴約纔對嗎？
不過好在王妃已經事先猜到了這種情況，早就想好了應對的法子。
“王妃說了，你想問的答案，她都知道。”
蘭夙此時恢復了一些理智，紅顏羅臨走的時候，慕容煙好像來過，那時候他只顧着震驚，並沒有注意那時候慕容煙爲什麼在這裡。
難道慕容煙跟顏兒的死有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