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日進斗金

127 日進斗金

回京的路上,瓔珞是和王雪瑤一道陪着太夫人坐同一輛馬車的,外頭盛承義帶着人騎馬一路隨護,而那祁陽王爲庶子請了平安符已是自行打馬先一步回京了。

馬車搖搖晃晃行駛在山路上,想着先前心中的疑惑,太夫人便看向坐在一旁的瓔珞隨口問道:“你弟弟是哪年生的?”

瓔珞聞言一怔,實在不明白太夫人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笑了笑道:“我弟弟是天璽元年冬天生的,再十來日便該生辰了,過了生辰虛歲便十二了,我原還想着再多幾日弟弟生辰時下帖子請了瑤姐姐到侯府玩呢。”

太夫人點頭,卻又問道:“你姨娘是生你弟弟時沒的嗎?然後你們姐弟才被帶進了蘇府?”

瓔珞搜尋了下記憶,道:“姨娘生弟弟時難產了,是血崩去的,當時我才四歲多些,記得並不清楚,印象中卻是姨娘過世,父親才帶了我和襁褓中的弟弟回了蘇府的。”

太夫人拍了拍瓔珞的手,道:“我觀你和你弟弟相貌雖都頂頂好,可卻並不貌似,倒是和你們父親也不大像,卻不知容貌都是隨了誰?”

太夫人問的這樣詳細又深入,瓔珞此刻再感受不到不對勁來就傻了,她略凝了下眉,不覺微挺了背脊道:“我的容貌隨了姨娘,聽雲媽媽說我和姨娘足像了七八分,唯臉型隨了我父親,我姨娘是瓜子臉,我卻生了張鵝蛋臉。至於弟弟……他確實不怎麼像姨娘,也和父親不像的。不過我們姨娘幼年時和家人失散了,幾經輾轉被賣進了煙花之地做了清倌人,這世上容貌不隨父母,隨了外祖母,外祖父的也是有的,興許我姨娘長得肖似外祖母,我弟弟卻隨了外祖父也不一定,左右弟弟定然是姨娘親生的啊,姨娘是產子血崩而去的,這是一定的,當時我乳孃雲媽媽也是在的。”

瓔珞言罷見太夫人略蹙了眉,便忍不住問道:“太夫人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太夫人這才笑着道:“不過是覺得你的弟弟相貌和祁陽王有些過於肖似了,心中有點奇怪,這才問問你。”

瓔珞聞言怔愕住了,方纔她見祁陽王便覺得哪裡很眼熟,卻又生生想不起是像了誰,此刻太夫人一提,瓔珞不覺恍然,蘇景華的相貌五官,確實和那祁陽王有個幾分肖似。

這一瞬間,瓔珞不覺便又想起了蘇定文對蘇景華的絕情冷漠來。聽雲媽媽說當年她和蘇景華的生母是極得蘇定文寵愛的,不然也不會罔顧宋氏的意思,瞞着宋氏在外置了外室。

更何況那外室還是個清倌人出身,朝廷不允官員嫖妓,縱然當時他們的生母是蘇定文下頭的小官孝敬的,贖身後也安排了個良民的身份,可若仔細查不難查到其清倌人的身份。

這對一心向上爬,滿心都是仕途的蘇定文來說,可以成爲政敵攻殲他的污點罪證,可蘇定文還是養了外室多年,且還讓外室生養了一雙女子。

尤此可見蘇定文對他們的生母是動過情的,按理說,愛屋及烏,蘇定文對蘇景華該有些疼愛才對,可蘇定文的表現倒好似根本不在意這個兒子。

尤其是在穗州時,蘇定文身邊可就只有蘇景華這麼一個兒子,可他竟是厭棄蘇景華的,從來不曾關心過蘇景華的生活和學業。

這不正常啊,更何況蘇景華確實生的不像母親也不像父親,難道……

瓔珞目光微閃,臉色微變,道:“太夫人,那祁陽王十一二年前可曾去過穗州?”

太夫人見瓔珞神情有異便也不再多問,只道:“那祁陽王常年駐守邊關,又手握兵馬,這樣的大將軍是不允許四處走動的,非詔都不能隨意回京的。只怕是沒機會到穗州去,不過世事也無絕對,等回京城了我尋機會問問此事。”

瓔珞聞言點了點頭,那邊王雪瑤卻聽的微詫,面露追憶,道:“我記得五六歲時見過一回祁陽王世子,聽祖母如今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景華弟弟倒好祁陽王世子長得一樣呢,當時祁陽王世子瞧着也就不及弱冠,我還追着世子喊過漂亮哥哥呢。”

太夫人嘆了一聲,道:“祁陽王世子容貌肖了祁陽王六分,肖似祁陽王妃四分,他面若冠玉,清雋俊逸,又風采風流,當年十六歲便中了進士,雖只是二榜末尾,可在功勳之家卻也是難得的很。更何況,他還是嫡長,是要承襲爵位的,原便不必科舉入仕。當年祁陽王世子是頗得聖寵的,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才俊青年,你那弟弟也確實像足了祁陽王世子。不過天妒英才,世子婚後第二年便隨祁陽王去了邊關,誰知道竟是沒能再回來,如今一晃都已過世八九年了。”

瓔珞聞言笑了笑,卻是未再多言,心思有些發沉,道:“祁陽王府可曾走失過小姐?祁陽王的妹妹或者是女兒可曾丟失過?我姨娘從小身上便帶着一塊玉佩,瞧着質地水頭極是不錯,不像是尋常人能佩戴的,若不是那玉佩損壞了上頭佈滿了裂紋,只怕玉佩早便不保了,我想着興許我姨娘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兒,若不然也不會身上自小佩戴那樣的玉佩。”

王雪瑤便急急地問道:“玉佩呢?那玉佩可還在?”

瓔珞不覺面露羞慚之色,神情黯然,道:“玉佩姨娘過世時塞在了弟弟的襁褓裡,弟弟一直貼身帶着,只可惜今年春上時我……我因需要用銀錢,便哄騙了弟弟的玉佩當進了當鋪,因是死當,再去尋的時候那玉佩已經不在了,掌櫃的說是被個商人買走了,只怕是再難尋回來了。”

太夫人道:“京中大戶人家走失小姐的卻也不少,每年上元節都有小姐被拐子抱走的。有些柺子瞧不上小門小戶的女孩,就專門瞄準了大戶人家嬌養的模樣好的姑娘,趁上元節下人看管不利時抱了姑娘輾轉賣到煙花之地去,這樣的孩子價格也高。你那姨娘說不得真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只卻從來不曾聽說過過祁陽王府走丟過女娃的。祁陽王這一輩就只有一位嫡出的姑奶奶,嫁進了正陽侯府,就是如今正陽侯夫人。祁陽王倒是有三個女兒,一嫡二庶,也都好好的嫁了人。祁陽王的幾個兄弟家便不甚清楚了,此事不急,等回京了再說。”

瓔珞便也笑着應了,只道這事兒就靠容貌相似未必就能說明什麼。

祁陽王府蕭家就沒丟失過姑娘,她的姨娘若非蕭家人,蘇景華若是和祁陽王或祁陽王世子有什麼關係的話,那隻能是姨娘揹着蘇定文和人偷情了。

可這怎麼可能呢,那祁陽王和祁陽王世子又不是沒見過女人的窮漢子,祁陽王瞧起來正直豪爽,祁陽王世子聽起來也是四有好青年,身爲郡王府的主子,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犯得着跑去和一個外室婦勾搭還生下孩子嗎?

這古代外室子就夠令人瞧不起了,哪家再弄出個奸生子來那不是自己往自己臉上抹黑嘛!

更何況,姨娘雖然是外室婦,可卻是官老爺的外室,住的也是深宅大院,身邊也是僕婦成羣,蘇定文又不是傻子,姨娘怎麼可能在蘇定文的眼皮子底下和他人偷情呢。

那麼多的丫鬟僕人難道都是瞎子聾子嗎,若姨娘真有外心,蘇定文又怎麼可能將他們姐弟帶回府去?怎麼可能容得下蘇景華?早該生出來就溺死了纔對啊。

興許只是人有想象,是她和太夫人多想了罷了。

瓔珞雖這樣想,可到底心中存了事兒,一路上便也沒怎麼說話,等馬車進了京城卻已是傍晚時分。

太夫人果然令車伕將馬車往四通街上新開的藥膳鋪去,瓔珞這才徹底打點起了精神來。

遲璟奕先前已經採納了瓔珞的建議,藥膳樓還沒開起來前便送了兩張醫治失眠的藥膳方子往吏部尚書府上。

遲璟奕和吏部尚書的嫡長子阮啓明乃是知交好友,他自然知道阮啓明的母親,尚書夫人有失眠驚夢的毛病,那兩張藥膳方子進了尚書府,尚書夫人用了些時日竟是失眠好了許多。

本來人已被失眠折磨的皮包骨頭,這些時日倒慢慢長了肉,人也精神了起來。前些時日尚書夫人到威遠侯府參加其嫡長孫的洗三禮時,夫人們問起,她自然是不遺餘力地將這藥膳方子誇大十倍讚揚了一番。

加上振威將軍府太夫人最近也開始出門走動起來,大家早便聽說太夫人樓氏瞧着康健一如往昔是得了幾張藥膳方子。

兩廂一打聽,兩人的藥膳方子還都出自遲家,再一聽遲家要在不久後開個專門做藥膳的酒樓,頓時便都期待關注了起來。

故此藥膳樓的造勢做的是極爲成功的,今日藥膳樓一開張便是賓客盈門,火熱非常,因準備的充分,故此藥膳樓今日非但不顯雜亂,反而是井井有序,熱鬧卻不顯煩亂,客人們被伺候的周到,加之這藥膳分治十幾種常見病,諸人根據自己的情況點了藥膳,嘗過後味道竟比尋常酒樓的飯菜都要美味,不覺藥味反覺味道別致,後味無窮,頓時這藥膳樓便被衆口一詞的讚個不停。

當真是一日間名聲就傳遍了京城,而這會子雖然已經是傍晚十分,藥膳樓前竟然也是車馬如龍,熱鬧非常。

馬車一時間過不去,只得停靠在了遠處,瓔珞和王雪瑤扶着太夫人下了馬車,步行往藥膳樓去。

藥膳樓是遲璟奕選的地方,地段極好,背後依靠着長堤,遲家的生意鋪面自然不小,兩層閣樓建造,簇新發亮的琉璃瓦便是在這等陰沉慘淡的天光下也顯得熠熠生輝。

今日藥膳樓開張,遲璟奕作爲東家自然也是在的,盛承義打前一步進藥膳樓安置,等瓔珞和王雪瑤陪着太夫人到了樓前,就見遲璟奕一襲鮮亮的寶藍色錦袍外披月牙白素面狐狸毛斗篷迎了出來。

目光先在瓔珞身上落定,見她含笑點了下頭,這才衝太夫人見禮。

今日藥膳樓的雅間根本就是供不應求,早便佔滿了,外頭馬車上甚至還有一些客人在等候。下人們一趟趟跑着希望能早點騰出位置來,趕緊迎了自家主子進去。

像這種做酒樓客棧生意的,自然都是有經驗的,不管再繁忙,都是要預留下一兩個雅間房間什麼的以備不時之需的,以免真來了什麼開罪不起的貴客着急忙慌地應付不及。

瓔珞一行自然是不需要等候的,遲璟奕親自將幾人迎了進去,直接便上了二樓進了最東面臨河的芷蘭閣。

雅閣中燒着銀絲炭,不曾染香,進屋便暖意融融的,臨河的窗戶已被伺候的丫鬟推開,自窗口能夠望到蜿蜒而去的拂瀧河。

如今河水尚未結冰,河堤兩岸卻是積雪茫茫,雪樹映水,蒼茫遼遠,望之令人心胸開闊。

雅閣里布置的極爲簡單,大圓桌乃是梨花木打造,上頭雕刻着極爲精美的藥材圖紋,很有幾分特色。而四周也只是擺設四個花盆架,上頭並沒擺設奇花異草,反倒是擺着四盆藥用價值極高的白芍,紫菀,小桑樹和菊花盆景。

擺架的後頭牆壁上則掛着相對應的畫作,上頭並未提詩詞,而是標註着白芍,紫菀等都有什麼藥用效果。

瞧着極雅緻又處處透着藥膳樓和尋常酒樓的不同來,小二當初遲璟奕招人時便是尋的懂些藥理的少年,又經過特殊教導培訓,各種菜色裡頭都放了什麼藥材,這些藥材都有什麼功效,吃下去有什麼好處,那是如數家珍,張口便來。

遲璟奕送了瓔珞幾個進來便和盛承義一起出去了,只留了瓔珞三人用膳自在。

藥膳樓剛剛開張,瓔珞想着貪多不爛,只拿出了二三十張的藥膳方子,治十來種常見病。這二三十張藥膳方子卻是她思前想後,精挑細選出來的。

包括了甜湯,鹹湯,涼菜,素菜,葷菜,點心,麪食,滷的,熘的燉的燜的,煨的,蒸的煮的,煎炸等,各種口味的。

有方子未必能做的好吃,這些菜都是瓔珞寫好了步驟,火候等細節傳給遲璟奕,庖廚們反覆試做,瓔珞再品嚐指點的,花了大功夫準備,味道自然都不錯。

瓔珞身在定安侯府自然沒法子悄無聲息地做下這些事情,不過好在蘇定文不拘着她和王雪瑤來往,故此自到了京城瓔珞是三不五時地就要往將軍府跑。旁人只當她是巴結太夫人這才走的勤,卻不知瓔珞進了將軍府,自有藥膳樓的廚娘在將軍府中等候着。

其後還是她和遲璟奕定了親事,爲了避嫌,這纔沒再隔三差五地出府。不過先前藥膳菜品的口味早便安排妥當了,故此也沒耽誤什麼事兒。

太夫人和瓔珞,王雪瑤只有三個人,還都不是食量大的,只聽瓔珞的安排,叫了六個菜,並一份湯,兩份糕點便罷。

沒一會兒菜品便擺上了桌,喝的茶是驅寒的薑糖飲,藥膳湯點的是補虛舒骨的地黃田雞湯,並一個強筋骨的什錦鹿茸羹。

糕點是益脾胃的山藥茯苓糕和健脾利溼的芸豆卷,主食乃是益氣養血的參棗米飯。因顧忌到老夫人,故此瓔珞點的六個菜品都是養生保健延壽類的,三葷三素,簡單的很。

菜品的味道不錯,用餐環境也好,瓔珞眼瞧着外頭生意紅火的很,心情自然也大好,想着即將到來的日進斗金的日子,自然是胃口大開,足足比平日多用了一碗米飯。

她和王雪瑤屏退了丫鬟伺候着太夫人,便連太夫人也多用大半碗的飯。用罷膳食,三人又說了一會子話吃了半響的治噎膈飲食難的五汁飲,王雪瑤才笑着衝大丫鬟碧玉道:“去喚了小二來,讓算算今日這一桌席面需得多少銀子,我可要好好看看遲表哥和瓔珞妹妹這生意到底一日能有多少進益。弄個清楚明白了,我也好管瓔珞妹妹要謝禮,若是要得少了,豈不是虧了。”

王雪瑤言罷,碧玉應了聲出去,太夫人便笑着將王雪瑤拉進懷中揉弄着,道:“這藥膳樓可都是珞丫頭和奕哥兒前後張羅的,你做什麼了?倒要討謝禮來了?”

王雪瑤揚眉,笑着道:“祖母且聽我說,這藥膳樓生意好都是得虧了藥膳做的味道好,藥味不重對不對?這藥膳味道好,自然得歸功於瓔珞妹妹將廚娘教的好,瓔珞妹妹教導廚娘那可都是在我們將軍府,每回都是以我的名義來的將軍府,我擔了這個名,替瓔珞妹妹做了擋箭牌,這作用且大了呢,怎麼就不能算是對藥膳樓有功了?怎麼就不能討要這謝禮了?”

太夫人被逗地失笑,瓔珞卻點頭道:“要的,要的,瑤姐姐功不可沒,說什麼也要給謝禮的。”

王雪瑤不由揚起下巴驕矜地笑了起來,很快碧玉便推門而入,笑着道:“遲大東家親自算的賬,咱們這一桌子統共是三十八兩八錢銀的花銷。”

王雪瑤頓時便吃驚得瞪大了眼睛,指着桌上那幾碟子殘羹冷炙呆然道:“就這麼幾個菜品,還都是些尋常的食材,有沒點熊掌燕窩的,不過是些雞啊鵝啊的竟然就要快四十兩銀子?這也太駭人了些吧,不行,不行,瓔珞妹妹送我尋常之物做謝禮我可是不要的,這簡直就是日進千金了!”

饒是太夫人也不由吃了一驚,平常酒樓裡一桌席面擺的滿滿當當的也不過幾十兩銀子,若然是點了那些特別稀奇昂貴的撐死了百來兩銀子。可今日她們幾個不過用了區區幾個菜品,竟然就快四十兩銀子,這也確實是比尋常酒樓價格要高太多了。

太夫人不覺思忖道:“便是京城最好的食味樓價格也沒這個離譜,珞丫頭,你們這個會不會定價太高了些?”

瓔珞卻是一笑,道:“太夫人,我們這藥膳樓賣的就是個獨一無二,這藥膳即便是來吃過了,知道里頭都放了什麼東西,回去後也未必就能做出這個味道來,火文步驟藥材處理……這些但凡有點不對的,藥味可能就會重得多。所以這藥膳樓裡頭的廚娘庖廚都是簽了賣身契的,且還都是死契。故此這價格要的貴點,也不怕客人來一回就不來了,只因除了我們藥膳樓,這菜他到了旁的地兒就沒得吃。這是其一,再一個,藥膳做的就是個精細,我們的食材和藥材本來就用的都是最好的,力求能真正做到食到病緩,常吃除病的效果,這樣自然成本就高了,且這藥材本就不便宜。更一個,這尋常人家也不會來吃藥膳,得了什麼病,自然是拿了銀子往藥鋪子裡去的,也就是富貴人家平日裡不願意吃這個苦藥汁,這纔會想到這藥膳上頭。這藥膳樓做的就是富貴人的生意,這菜品便宜了只怕還不能顯出人家的身份呢。太夫人看,這藥膳樓既能滿足口腹之慾,長久食用又能食到病除,還能幫着養身健體,這價高點是不是也是應該啊?”

太夫人聞言不由笑着點頭,道:“你這丫頭倒是有顆天生精明的生意腦袋,難爲你小小年紀思量的這麼清楚,其實瞧這賓客盈門的熱鬧勁兒也是不用擔心的,倒是我老婆子大驚小怪了。”

瓔珞不覺笑起來,道:“哪裡是太夫人大驚小怪,是太夫人太心疼我,生恐我掙不來銀子受委屈呢。”

王雪瑤拍手道:“這個生意好,這誰若想調理身子,總不能吃個一兩回就算完了,總得長年累月的關顧纔好,這生意還不一本萬利啊。”她說着跳起來拉了瓔珞道,“快說,你得了這日進斗金的聚寶盆,可要送我什麼謝禮?”

瓔珞失笑,想了下道:“這樣吧,我回去親自畫一套頭面草圖拿去琉璃閣給瑤姐姐好生打套頭面,一來做了謝禮,再來也權當給瑤姐姐的定親賀禮,如何?”

王雪瑤頓時紅了臉,拽着瓔珞捶打起來,兩人好一番笑鬧,看地太夫人也笑容不斷。

一行人從藥膳樓出來天色已經黑了,藥膳樓的四周早便掛起了紅燈籠,映出一地暖光來。瓔珞二人攙扶着太夫人登上馬車,見她神色已有些疲倦困頓,便也不陪在身邊攪擾,吩咐了蘇木好生伺候着,兩人便爬上了後頭的馬車。

馬車剛要開動,外頭卻響起了隨墨的聲音,瓔珞不覺豎耳傾聽。

“這會子起了風,一路雖是坐馬車,可一會子免不了受些寒氣,公子讓廚房準備了熱熱的姜棗茶,都盛放在鐵壺裡,直接提進去放在炭爐上便好,兩位姑娘路上喝上一盅暖着些身子,一會子下了馬車也便不覺得冷了。”

接着是盛承義含笑打趣的聲音,道:“還是你們少爺想的周到,只怎麼不見他關心關心爺這騎馬的人,倒巴巴地爲坐馬車的兩位妹妹準備了這姜棗茶呢?改明兒爺可得好好問問他去。”

隨墨便笑着道:“兩位姑娘身嬌體弱,少將軍您這體格又將吃了酒,哪裡用的着這姜棗茶啊。”

王雪瑤聽着外頭動靜,不覺衝瓔珞擠眉弄眼,模樣搞怪,只覺得終於尋常來報仇的機會,撞了撞瓔珞肩頭,道:“遲表哥好體貼呢,瓔珞妹妹都不表示表示?要是妹妹不好意思,我幫你喚了隨墨過來?”

她原以爲瓔珞被打趣要羞紅了臉的,哪知道瓔珞面上只掛了笑,卻是瞧不出什麼嬌羞之色來,王雪瑤不覺忿忿了起來。

瓔珞倒不是故意令王雪瑤失望,實在是古代女子動不動就臉紅的這項技能她還沒掌握,愣是嬌羞不起來。卻不想她這表現刺激了王雪瑤,她竟當真猛然推開了車窗,衝外頭喊道:“隨墨,你過來,瓔珞妹妹有話讓你帶給遲表哥呢。”

隨墨聞言面露喜色,忙忙跑了過來,瓔珞瞧着衝自己擠眉弄眼的王雪瑤一陣無語,眼見隨墨站在車外殷切的望過來,只得輕咳了下,道:“告訴你們少爺,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盤賬的事兒都交給管事做便好,有什麼問題明兒再商議也不遲。”

隨墨頓時喜笑顏開,心道自己將未來少奶奶這話帶給了公子,公子一高興不定賞賜自己什麼呢,當下點頭如蒜,應了聲轉身跑了。

王雪瑤不覺捂着嘴巴笑,那邊盛承義卻已將手中裝姜棗茶的壺遞給了妙哥,翻身上馬到了馬車旁,一彈指,指尖流光一閃,便又一物越過洞開的車窗彈在了王雪瑤光潔雪白的額頭上。

王雪瑤哎喲一聲,改而捂了額頭往外瞧去,卻見盛承義目光灼熱望過來,道:“調皮!還不快關上窗戶,仔細着了涼。”

王雪瑤臉上一紅,忙忙縮回了身子,啪地一聲關上了窗戶。

瓔珞見她羞紅了臉,不覺笑倒在了車廂中,手中捻着從車座上撿起的一粒花生米,笑着道:“瑤姐姐,這可是你承義大哥哥丟過來的花生米呢,和旁的花生米多少不一樣,瑤姐姐還不快快打開荷包將它裝起來珍藏着?”

瓔珞的聲音雖不大,可盛承義是習武之人,又騎馬就隨在馬車外,哪裡會聽不見?

王雪瑤頓時漲紅了臉,衝着瓔珞便撲了過去,兩人打鬧成一團。

外頭盛承義卻不覺搖頭笑了起來,心道這蘇五姑娘倒是個有趣的,以前雪瑤妹妹雖則性子也爽朗,可總有些心思沉沉的,這回他回來明顯感覺雪瑤妹妹整個人像掃掉了塵埃,露出了灼灼其華的珠光來。

而太夫人更是硬朗精神了不少,想來這些都和這蘇五姑娘有關係,金嬤嬤說太夫人將蘇五姑娘當孫女一樣疼,盛承義想自己以後便也全當多了個妹子吧。

馬車緩緩往將軍府的方向去,此刻街頭行人已是少了,本就是陰天,這會子又颳起了寒風來,卷蕩地沿街屋頂上的積雪紛紛往下落,當真是冷的刺骨。

馬車中炭盆燒的旺,瓔珞又吃飽喝足,和王雪瑤一通鬧騰更是覺得暖洋洋的,兩人剛靠在一起調息外頭卻驀然響起紛亂的腳步聲和女子略顯尖利的喊叫聲。

“等等!等等!”

外頭盛承義回頭,就見一個女子提着裙子追了上來,他面色微冷,卻是勒了馬,車伕聽到聲音也本能地跟着停了下來。

那女子很快便跑近了,噗通一聲跪在了馬車外一面急促喘息一面磕頭道:“這位大爺,小女認識車中穿秋香色斗篷的姑娘,大爺能否准許小女和姑娘說上兩句話?”

盛承義不覺蹙眉道:“你連車中坐的是什麼人都說不清楚,卻敢攔車請見,這深更半夜還一人在外,莫不是想弄什麼鬼吧?”

車中瓔珞卻是一詫,只因她此刻身上披着的正是秋香色的斗篷,只她聽着外頭女子的說話聲卻是全然陌生的。

但聽那外頭又響起了砰砰的磕頭聲,聲音急急衝着馬車這邊提聲道:“車中的姑娘,小女是雲水繡,雲香山雞冠峰山腳下的雲家村人。小女今夏的時候曾經在雲香山普濟寺不遠的官道上和姑娘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姑娘可還記得小女?”

瓔珞聞言便怔住了,她想起這女子是誰了,竟是當日她被宋氏所尋人販子偷出莊子時那個曾經和她一起被綁了的秀才之女。

本以爲是再無交集之人,卻不想倒在這京城又碰上了。

卻不知這姑娘的出現是當真偶遇,還是有人查出了什麼,挖了個坑給自己跳。

當夜的事情,倘若這雲水繡說出去卻是要大不妙的,當日她也是看這雲水繡目光清澈,不似奸猾不知感恩之人,加之她又發下了毒誓,她才放過了雲水繡,還令馬六兩人將這姑娘送回了家。

難道她識錯了人?若然是偶遇,這世上當真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情嗎?!

瓔珞一時蹙眉,道:“姑娘只怕是認錯了人,我不曾認識一個叫雲水繡的人。更聽不懂姑娘說的話。”

盛承義聞言當下便調轉了馬頭吩咐車伕趕車,那外頭的雲水繡似是愣了下,接着便又急聲道:“姑娘可否再想想,我真和姑娘有過一面之緣,我不曾忘記姑娘的恩情,今日也是走投無路又巧遇姑娘這才貿然尋上姑娘的。”

她說着竟是爬起身來,跌跌撞撞地跟着馬車邊跑邊說,又道:“求姑娘看在一面之緣的份兒上,萬望救我嫂子和剛出世的小外甥一命吧,求求姑娘了!”

那雲水繡的聲音悲慼哀婉,帶着走投無路的絕望,就好似瓔珞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顧一切也要試圖抓住。即便是不曾瞧見人影,也能感受到她的無助焦惶。

倒完全不像是演戲,更有這女子焦急成這樣也不曾說出以當日之事威脅的話來,瓔珞到底略放心了一些,起了憐憫之心,道:“停車,讓她上來說話。”

馬車很快停下,外頭響起雲水繡的道謝聲,她卻不曾靠近車門,只在車窗邊兒前焦急地道:“民女身上凉寒便不進去了,免得寒了姑娘。民女只是想向姑娘借上二十兩銀子救急,民女會寫下借據的,來日一定歸還姑娘。”

瓔珞聞言也不堅持讓她進來,只道:“你方纔說救救你大嫂和小外甥卻是怎麼回事?”

雲水繡的聲音顫抖,似是冷的厲害,瓔珞問罷便回身吩咐跪坐在一旁伺候的妙哥倒杯姜棗茶來。

外頭雲水繡已是哆嗦着道:“我大嫂今兒產子,卻是難產了,好容易生下了小外甥,大嫂眼瞧着情形不大好,我小外甥不知怎的只哭了兩聲便氣息微弱了。民女大哥請穩婆時不小心傷了腿,我這纔出來請大夫,只是那慶和堂的大夫出診竟要張口就是五兩銀子,我這身上統共才二兩碎銀,我正焦急卻見姑娘從酒樓裡頭出來,因是認出了姑娘,便……”

雲水繡說話間聲音低落了些,透出窘迫來。瓔珞聞言便不再多問,只推開車窗將倒好的姜棗茶遞給她,道:“先喝了暖暖身子。”

復又回頭吩咐妙哥道:“你隨着雲姑娘走一趟吧,請了大夫送她回家,瞧着安置好了,再回來覆命。”

妙哥尚未應,外頭雲水繡卻也顧不上熱,仰頭將姜棗茶灌了下去,忙忙跪下給瓔珞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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