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話是這麼說的,想什麼來什麼,也可換成另一句老話,說曹操曹操到。
齊傾墨剛想着這些事要讓墨七離得遠一點,免得她難堪不好面對,墨七自己就找上門來了。
她看上去有些不安和尷尬,本是個爽利的女子這副神色看上去就更彆扭了,齊傾墨讓她坐下問問她宣遙國的景緻可好。
她規規矩矩地說都還不錯。
問她在宣遙國住得可還習慣。
她老老實實答反正大家都是熟人,也沒什麼思鄉的感覺。
她有一句答一句,卻支吾着半天也不好意思直奔主題,最後齊傾墨實在見她憋得辛苦,開門見山說道:“你是不是想跟我說平遙王爺的事?”
墨七長呼了一口氣用力點頭。
“你想跟我說什麼?”齊傾墨看她這副樣子實在可愛得很。
墨七故作鎮定的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用明明一臉不自然的表情裝作自然的樣子說道:“其實齊小姐大可不必擔心,蕭將軍肯定會幫宣遙國的。”
她的話讓齊傾墨稍微愣了一下,笑問道:“你怎麼這麼有信心?”
墨七說道:“唉,蕭將軍是一心想太子坐上皇位的,自然不會不幫他,雖然他嘴上說得兇,可是心裡比誰都容易心軟,哪裡經得起太子殿下的軟磨硬泡?更何況他一向對齊小姐很是敬佩,既然齊小姐你是宣遙國的公主,自然不希望你的國家遭此劫難。最重要的是,從戰略角度來講,如果宣遙失守,臨瀾國不作出任何反應,只會是脣寒齒亡甚至養虎爲患的結果。蕭將軍不會想不明白這一點,所以齊小姐你放心吧。”
齊傾墨細細想了想墨七後面的幾句話,覺得很有道理,便贊同的點了點頭。
“按你這樣說的話,蕭將軍一直沒有出兵的原因只怕是在朝中遇到了極大的阻力,而唯一能阻止平遙王爺的人只有皇帝了。”齊傾墨輕笑一聲,臨瀾國那位皇帝的心思還真是難以令人理解。
墨七點頭應道:“是啊,其實我現在比較擔心蕭將軍在朝中會不會遇到了什麼事。”
“顏回他們還在京中,如果有事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來,你也不用太擔心了。”齊傾墨勸說道,她清楚墨七對蕭遙的感情,如今她遠在宣遙,對蕭遙的事更是兩眼一抹黑,不免心焦。
“我纔不擔心他。”墨七小聲嘟囔一句,可臉上明明是一副很急切的樣子,齊傾墨笑着也不揭穿她。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真想到看到你與蕭遙,泠之繼與顏回成親的時刻。到時候我把你們都認作我的妹妹吧,風風光光地嫁人。”齊傾墨笑着說道,其實她很清楚,哪裡有什麼如果,他們成婚也要等到天下大定,到那時候自己是否還尚在人間都不可知。
其實想想,這也是一大遺憾呢。
墨七打開了話匣子,恢復了當初與齊傾墨共在青沂國兩人相依爲命時的灑脫,說道:“你要看顏回和泠之繼成親倒是容易,至於我,蕭將軍從未對我說過將來會娶我的話,齊小姐,我覺得蕭將軍不喜歡我。”
“他若不喜歡你,就不會單獨讓你跟着蕭天離來宣遙了,想來平遙將軍已經嗅到了豐城的一些風向,怕你跟着他有危險才讓你走的,有時候不是一定要嘴上說纔對你是真心真意。”齊傾墨開解着墨七,墨七是個直性子,她看不明白那些個彎彎繞繞,喜歡心直口快,喜歡直來直往,所以蕭遙一日未給她承諾,她便一日不能安心。
閒閒散散的聊天一直聊到傍晚用餐時分,墨七與齊傾墨從來沒什麼主僕之分,同坐在一張桌子吃飯,蕭天離也不顧及有外人在,殷勤地替齊傾墨佈菜,唸叨着什麼菜補身子,什麼菜養顏,一張嘴吃東西都塞不住。
轉眼已是兩個月後,邊關進了痛苦的膠着戰,哪怕宣遙國的將士全力抵抗,可是殷笑聞的兵馬還是在穩步的往前推進着,所過之處,戰火滔天,整個宣遙國都籠罩在戰事的陰霾中,瑾諾經常幾宿幾宿不睡,與大臣們研究着戰略戰術,蕭天離也盡其所能給予意見,所有人都在祈禱着宣遙國可以渡過此劫。
相比起她們,墨七就顯得老練許多,在軍中漫長的日子,她跟着蕭遙出入各種地形,戰場,看各種兵書,推演各種沙盤,換上戎裝,墨七是一個絕對的將帥之才。所以在宣遙國的沙盤上,她發揮出了極強的軍事才幹。
齊傾墨知道這些事她參不參與已經不再重要了,論行兵打仗,瑾諾與蕭天離都比她在行,所以她每日除了與葉凌奚在半夜的時候給他們送一些熱湯做宵夜外,也再幫不上其它什麼忙。說到葉凌奚,莫百衍倒是出了幾個好計策,他雖是刺客出身,可是與蕭遙在軍中混過一段時間,好歹學到了些東西。
與這些人關心的天下大事比起來,柳安之關心的事情就小得多了,他關心的是幾日後就是陰年陰月陰月陰日了,挑到陰時在極陰之地,便極有可能復活鵲應。只是以齊傾墨現在的身體,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那麼強烈的反噬。
跟閻王爺搶東西,總是要付出些地價的。
“你把與之間的守護者之印重新打上吧,這樣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你分擔一些。”柳安之已經跟齊傾墨說了好幾天了,可齊傾墨一直不肯答應。
“我說好多次了,我不會這麼做的,柳安之你不要再勸我了。”齊傾墨無奈地說道,就算是有反噬那也是自己自找的,怎麼能讓別人替自己受罪,這對柳安之未免太不公平太過份了。
“但是那樣你有可能會死的!”柳安之急得聲音都變了。
“早三年晚三年,有什麼區別?”齊傾墨笑着說道,“能讓鵲應活過來,死也值了。”
柳安之讓她氣得說不出話來,胸口一腔積鬱之氣無處可泄,恨恨說道:“你真的自私透頂!”
“這一點你跟蕭天離的說法一樣,他也說我挺自私的。”齊傾墨還是在開玩笑,並沒有將生死放在心上的模樣。
柳安之便甩袖離去,氣得不樂意多看她一眼。
好不容易送走了柳安之,蕭天離又冒了出來:“你真的要這麼做?”
“對啊,你不會也來攔我吧?”齊傾墨好生無奈,這件事他們明明知道攔不住的,怎麼一個兩個都來勸她?
蕭天離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比苦瓜還苦:“我怎麼攔得住你,只是擔心如果真的出了事該怎麼辦?”
拿性命作賭的事也只有齊傾墨做得出來,更何況這場賭局毫無把握可言,鵲應能不能活過來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齊傾墨笑着沒有說話,她想起那個小小瘦瘦的丫頭,明明孱弱的身體卻要擋在自己面前,不讓自己被別人欺負的小丫頭,與她相依爲命,在最苦最難最不堪的處境也不曾離開過自己的小鵲應,因爲自己的愚蠢枉死的鵲應啊,怎麼忍心讓她一直沉睡在冰棺裡?
這世間這麼美,陽光那麼耀眼,花朵的芬芳,糖葫蘆的甜蜜,不論爲了哪一個,她都應該活過來。
這是齊傾墨唯一的執念,死活不肯鬆手的執念,這是在她真正跟這個世界告別前,一定一定要做的事,這是她支撐着這副苟延殘喘的身體至今日的最重要原因。
她的鵲應,她的小鵲應,一定一定要再重新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
還有顧藏鋒呢,爲了那個沉默如山的顧藏鋒,鵲應也該醒過來。
蕭天離清楚她與鵲應之間的感情,那樣生死相依過的人齊傾墨放不下實在理所當然,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試圖阻止她,他只是有些生氣,生氣齊傾墨不想想他的感受,不爲他思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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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傾墨,你走得瀟灑,有沒有想過我的去路?
所以他什麼都沒有說,笑着親了下齊傾墨的臉頰,獨自進了內室和衣而眠躺在牀上,他很累,宣遙國的事沒那麼容易解決,他一個臨瀾國外人,還是個太子爲宣遙國這般勞心傷神,說出去只怕是個天大的笑話吧?但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唯獨想搏齊傾墨一笑而已。
可惜的是,笑未曾見着,贈予的傷心倒是不少。
齊傾墨坐在牀榻邊看着眼圈烏青的蕭天離,沉默的嘆息在她心底一次次迴盪,無奈的笑意浮在她臉上顯得悲傷而寂寥。
“天離啊,你必須快一點習慣我早晚會離開這件事啊,哪怕我此時命大,老天不收我,三年後我依然會走,你總還是要過下去的,早一點開始習慣吧,到時候你就不用太想我了。”
齊傾墨以爲蕭天離已經睡着,卻未發現蕭天離一側悄然握緊的拳頭,她輕聲自語,眼眶淚意氾濫,生離死別近在眼前,她何嘗不痛苦?只是她若也哭哭啼啼,讓這些活着的人怎麼辦?
所以最不該堅強的她,必須要最堅強,這樣她離去之時大家就不會太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