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戲臺甄氏

095 戲臺,甄氏

看着眼前一臉冷笑譏誚的竇皇后,敬懿太后並沒有動怒,“哀家是老了,但是哀家還沒有老到老眼昏花心智不明的程度,當年哀家之所以讓你進宮爲後,不僅僅是因爲你的姑母文熙皇后,也不是因爲護國公曆來必出一後,而是因爲,你的心性擔的起皇后之位,爲後者,需要的不僅僅是賢良淑德的女子品質,更需要一顆隱忍且寬宏的心,只有這樣的女子方纔能夠幫皇帝管理好後宮,母儀天下,而這些年來皇后的言行,也證明了哀家並沒有看錯人,皇后,哀家希望,你能一直當好皇帝的賢內助。”

“隱忍?”竇皇后知曉自己不該跟敬懿太后說這般多話,可是,面對眼前之人那一句句義正言辭的話,她無法沉默,“太后覺得如今臣妾還不夠隱忍?!這些年來,臣妾究竟隱忍到了什麼地步,太后娘娘可又知道?臣妾是皇后,是大隋的後宮之主,可是,在外人的眼中,臣妾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太后娘娘不要在說那些太高臣妾的話,臣妾聽了只會是剜心得疼!”

敬懿太后微微蹙起了眉頭。

竇皇后繼續道:“外面謠言滿天,臣妾含冤莫白,可即便是在這時候,臣妾還是要盡皇后的責任,來這裡勸齊貴妃,因爲臣妾是皇后,而皇后需要隱忍,所以,臣妾便活該活的如此的窩囊?!”

“皇后!”敬懿太后厲聲喝了一句。

竇皇后冷笑:“外面所傳之事,臣妾並未做過,臣妾也沒有心思去對付他一個安國公府庶房之子,便是承慶一人,臣妾就已經分身乏術!太后若是信那便信,若是不信,臣妾等着太后娘娘的懲處,至於齊貴妃那裡,太后是齊貴妃的親姑姑,相信她在太后娘娘這裡也不會有事,臣妾更相信,齊貴妃更像皇上親自來接她回昭華宮!”

說罷,低頭行禮,“臣妾告退。”

隨後,轉身挺直着背脊往前走去。

敬懿太后的臉色有些難看,夾雜着慍怒失望以及無可奈何。

靜安嬤嬤見狀上前,“太后,皇后只是……”

“不必說了。”敬懿太后打斷了她的話,聲音有些疲憊,會兒之後,目光一凜,看向隨行的宮女內侍,“方纔之事一個字也不能傳出去!”

衆人紛紛領命。

敬懿太后也沒有散步的心情,扶着靜安嬤嬤的手,緩步回了佛堂。

進了佛堂之後,齊貴妃仍舊是在敲着木魚誦着佛經。

敬懿太后揮手讓衆人退下。

待人退下了之後,方纔開口:“戲也做夠了,回你的昭華宮吧。”

木魚的聲音停了下來。

齊貴妃睜開了眼睛,眼底是一片冰冷譏誚,起身轉身,看着敬懿太后:“看來皇后娘娘的口才真的不錯,不過是一刻鐘罷了,太后娘娘便要來趕我了。”

敬懿太后沒有動怒,只是神色添了一抹淡漠,“皇后或許有罪,而你,也未必無辜,貴妃,適可而止就是了。”

齊貴妃冷笑:“人人皆說太后是我的姑姑,即便明面上如何的護着皇后,但是私底下護着的還是我,可惜啊,世人如何能夠輕易地看清楚太后您的真面目?”

“哀家是你的姑姑,是皇后的婆婆,但是,哀家更是皇帝的母親,是大隋的太后!”敬懿太后沉聲道,“你和皇后如何爭鬥,只要不做的太過,哀家都不會插手,只是齊瑾,有哀家在一日,哀家便不會讓任何人惑亂大隋的江山!”

“呵呵……”齊貴妃嗤笑不已,“不會讓任何人惑亂大隋的江山?太后娘娘,我的好姑姑,別忘了,如今造成如今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您!即便將來有誰真的惑亂了大隋的江山,那這罪惡的源頭,便在你的身上,我的好姑姑!”

“你——”

“至於皇帝的母親,這話更可笑!”齊貴妃嗤笑着繼續道:“太后娘娘恐怕是想不起來,皇上上一回來慈安宮是什麼時候吧?即便是這幾日,皇上派了江海一次有一次的來讓我回昭華宮,卻始終未曾親自駕臨慈安宮,皇上對我萬千寵愛,但是,這萬千寵愛還是抵不上對太后娘娘的厭惡!姑姑,太后娘娘,在你義正言辭地訓斥別人的時候,是不是該問問你自己,又遭了什麼樣的罪孽?!”

“你——”敬懿太后氣的臉色發白渾身顫抖。

齊貴妃冷冷地看着眼前幾乎氣的站不穩的人,大隋朝最尊貴的女人,“本宮是不喜歡那溫氏,但是,她如今還是若兒的未來妻子,是本宮的人,本宮的人即便自己厭惡至極,但也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來碰的!竇氏既然動了這個心思,便必須受到懲罰!”

“你以爲皇帝會因爲外面的謠言而對護國公如何嗎?”敬懿太后厲聲道,“若是繼續鬧下去,護國公必定不會坐以待斃,那時候,必定會引起護國公府和安國公府相互相鬥,這樣於你又有什麼好處?別忘了,皇上如今還未曾立太子!”

齊貴妃冷笑:“太后錯了,本宮從未想過用區區幾句謠言便可以除掉護國公府和竇氏,不過是想借着此次的事情提醒提醒皇上,那些窺視他皇帝位子的人一直以來都未曾歇過心思!這樣一對比,皇上自然會明白,誰方纔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

敬懿太后凝視了她半晌,“你是擔心懷若會懷疑你吧。”

“太后娘娘果真瞭解本宮。”齊貴妃嗤笑道,“既然太后娘娘提起這事,那念在太后娘娘讓本宮在這裡住了這幾日的情分上,本宮便不妨直接告訴太后娘娘,若是若兒沒有起疑,沒有加深對我的誤解,那這件事本宮不會鬧大,可若是因爲這件事讓我和若兒之間的嫌隙更深,那就莫怪本宮不將太后娘娘放在眼裡了!”

敬懿太后眯起了眼睛,沒有回話。

“至於戲……”齊貴妃繼續道,“開頭的人不是本宮,自然,也不能由本宮結束!”

敬懿太后看着她,“哀家這裡不是戲臺!”

“這皇宮從來都只是戲臺,慈安宮自然也不例外!”齊貴妃冷笑道。

敬懿太后面色泛起了沉鬱,盯着她半晌,然後轉身拂袖而去。

大門敞開。

看着敬懿太后怒氣離去的背影,齊貴妃嘴邊冷笑漣漣。

姑姑,這便受不了了?

還早着呢!

一切都還早着呢!

當年我承受的痛苦,這些年我所承受的痛苦,遠遠比你要多百倍!

當年你既然沒有殺我們,那如今,便也必須承擔後果!

沒有人能夠逃得過去!

沒有人——

……

齊貴妃滯留慈安宮佛堂,竇皇后憂心前往相勸,但是最終無功而返。

便在宮裡宮外開始對這件事衍生出許多的揣測之時,一直沉默的敬懿太后發話了,說她最近身子不適,留了齊貴妃在慈安宮侍疾。

敬懿太后此舉讓齊貴妃滯留慈安宮找了一個合理的藉口,衆人心裡都明白,敬懿太后此次仍舊是護了皇后。

自從齊貴妃進宮之後,敬懿太后對待侄女以及皇后竇氏的態度便是很有意思,一方面,她對侄女齊貴妃是很好很看重,連帶着對她喜歡的齊明景也是喜愛,不過,在皇后和齊貴妃有了衝突的時候,敬懿太后幾乎每一次都是站在了皇后一方。

而敬懿太后這個做法,雖然得了一個沒有偏幫孃家侄女的美名,但與此同時,不少好事者便將如今敬懿太后的舉動與先帝早逝的文熙皇后連在一起,各種關於文熙皇后和敬懿太后之間的故事在民間流傳着,正面的版本便是敬懿太后和文熙皇后情同姐妹,所以放纔會如此護着竇皇后,但也有反面版本,那便是當年文熙皇后之死與敬懿太后有關係,敬懿太后擔心文熙皇后鬼魂來找她,所以不敢不護着竇皇后。

然而不管如何,宮中沒有再傳出齊貴妃是因爲外面的謠言而滯留慈安宮。

她之所以仍舊留在慈安宮,是因爲要給敬懿太后侍疾。

雖然此事並未將外面的謠言給押下去,不過卻也是起到了遏制作用。

在整件事中,護國公府採取了不理不睬的處理方法,彷彿所有的事情都與自己沒有關係,而作爲這件事中的受害者,安國公府除了齊貴妃在宮中有所反映之外,其他的人,也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當然,安國公府內的人也並不是真的不在乎這件事。

雖然出事的人是三房,但是,整件事可以說是衝着安國公府來的。

自從齊貴妃入宮之後,安國公府和護國公府儼然站在了對立面。

雖然多年來一直相安無事,但是,雙方之間的嫌隙也是漸漸加深,如今出了這件事,安國公府若是不作出些反應來,便是向護國公府示弱。

作爲安國公世子,齊兆覺在事情發生之後便準備反擊,不過,還未動手,歸田居里面便傳出了安國公的話,讓所有人不得因此事而生事。

齊兆覺雖然不明白爲何父親要這般做,但還是聽從了父命,只能忍着靜觀事態的發展,後來,大皇子被建明訓斥,於安國公府來說也是出了一口氣,而於三皇子來說,更是一件好事。

他原以爲事態會繼續朝着於安國公府有利的方向發展的,可是沒想到宮裡面便傳出了太后的話,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態度已經是表明了。

齊兆覺憋足了氣,可也不能直接發作出來,對敬懿太后安國公表示不滿,當然,有氣自然還是要發,於是,世子夫人竇氏就成了第一遷怒目標。

當然,齊兆覺也沒有直接提及外面謠言一事,只是在齊明景婚禮準備上雞蛋裡挑骨頭,責罵竇氏不盡心不將安國公府放在眼裡,甚至還隱晦地表達了認爲竇氏對護國公府的行爲也是知情。

面對這樣的指責,竇氏怒了。

“世子爺,妾身嫁到了齊家二十多年,從來都是一心向着齊家,在妾身的心裡,夫家和孃家孰輕孰重,安國公府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其他事情,她可以忍,即便他再如何的無事生非,她也一樣忍,因爲,他是她的丈夫!

可是這件事……

她無法忍下這口氣!

若是在整件事中最難受的人是誰,那便可以說是安國公世子夫人竇氏。

護國公府是她孃家,竇皇后是她妹妹,可安國公府是她夫家,齊貴妃是她小姑,沒有人比她更加的爲難冤枉了。

好在,敬懿太后表明了態度了。

可她的心情還未好多久,便被齊兆覺尋了藉口怒斥了一頓,實在無法再繼續忍氣吞聲。

“這些年來,不管是宮中貴妃和皇后起了衝突還是宮外安國公府和護國公府起了嫌隙,妾身都是站在了安國公府這一邊,棄孃家於不顧,孃家人背離說妾身忘本,妾身無話可說,可是,妾身付出了這般大的代價,得到的便是是世子爺的懷疑猜忌?!”

“你——”齊兆覺似乎沒想到竇氏會給自己擡槓,面色一沉。

竇氏忍住了心中的酸楚,“三房娶親原本和長房無關,即便妾身是安國公府的宗婦,但是,依着規矩最多也不過是從公中拿出一筆銀子而已,即便是太后賜婚,但是也沒有長房給三房準備婚禮的一切的規矩!因爲三弟妹憂心明景的病,也因爲世子爺交代妾身要多費心,妾身便將一切都給攬過來了!可是最終得到的卻不過是別人的質疑和嫌棄,若是婚禮出了差錯,世子爺是不是要說妾身故意的?是在和孃家合謀?!”

“竇氏!”齊兆覺怒喝道。

竇氏忍住了眼中的淚水,“既然世子爺如此不信任妾身,往後婚禮的事情妾身便不會在插手,妾身不想辛苦一場最後還落得一個心懷不軌的名聲!”

說罷了這句話,便甩了帕子出了房間。

齊兆覺氣的滿臉鐵青。

竇氏是真的撒手不管了,在齊兆覺怒氣衝衝地離開了,她便回到了院子內,隨後便讓身邊的婆子將所有的東西都送去給姚氏,說往後的事情都讓姚氏親自去籌備。

隨後,便藉口說病了,閉門謝客,連讓姚氏推辭的機會都不給。

姚氏沒有立即接手,而是讓人去問了丈夫齊兆安。

齊兆安考慮了半晌,最終的結論便是,三房的事情便由三房的辦。

姚氏方纔接手了一切,因爲這樣,她的時間都被佔去了,而前去歸田居的次數也少了起來。

……

敬懿太后傳出了身子有恙,皇族勳貴命婦自然是要進宮探望,即便不一定得到召見,但是,去還是要去。

大皇子妃竇頤在消息傳出的次日便進宮了,還把大皇子嫡長子楊曜給帶上了。

“太后娘娘方纔服了藥,如今已經睡下了,還請大皇子妃先回去吧。”靜安嬤嬤出來見了她。

大皇子妃聞言臉上沒有一絲一毫意外以及不悅,只是認真道:“那臣妾改日再來,還請嬤嬤好生照顧太后娘娘。”

“奴婢遵命。”靜安嬤嬤回道。

大皇子妃又說了兩句關切的話,隨後便帶着兒子離開了慈安宮,便在慈安宮前不遠的夾道上,遇見了同樣前來探病的三皇子妃甄氏。

楊章和楊衍在朝中不對付,自然,身爲她們的正妃,甄氏和竇頤也不可能親如姐妹,而在朝中,楊章幾乎什麼都遜色於楊衍,只不過在正妃以及子嗣上面,卻是將楊衍給甩了不止一條街。

大皇子妃出身護國公府,作爲皇后世家,大皇子妃的相貌自然是數一數二的,而性情,至少在明面上是賢良淑德精明能幹長袖善舞。

而三皇子妃甄氏出身武安侯府,也算是出身勳貴,只是,卻遠遠不能與護國公府相比,而武安侯府又是京城勳貴當中出了名亂的一家子,若論相貌,甄氏只能說是清秀,甚至一般大臣家中的女兒也有許多長的比她好的,至於性情,雖然她不缺皇家媳婦需要的女德,但卻若是爲軟綿,沒有皇子正妃的氣度。

而在子嗣上,楊章目前有正妃所出的嫡長子楊曜,還有兩個妾室所生的女兒,如今側妃肚子裡也懷了一個,雖然至今爲止只有一個兒子,但是,與楊衍相比,卻是遠遠佔據了上風。

楊衍兩年前娶了正妃甄氏,只是成親兩年卻一直無所出,因爲皇家規矩正妃未曾生育,其他側妃侍妾都不得生育,所以,目前爲止,楊衍膝下猶空。

許是成親兩年一直無所出的緣故,甄氏的眉宇之間總是瀰漫着一絲憂愁之色,而臉色,也顯得有些病態。

兩人在夾道上狹路相逢,自然避無可避。

竇頤見了甄氏並未上前,而是停下了腳步,等待甄氏上前給她見禮,她這般不僅是因爲甄氏的脾性,更是因爲打壓了甄氏便是打了楊衍的臉面,當然,她這般做,也並未違了規矩,因爲,她佔據了長嫂的身份。

甄氏見了竇頤,似乎愣了愣,隨後,方纔上前,見禮:“見過大皇嫂。”

她身上穿着的是皇子妃的朝服,端莊貴氣自然是少不得,但是,很多女人在按品大妝之後都會顯得有些刻板少了靈氣,只是甄氏卻未曾。

即便是穿着皇子妃的朝服,甄氏的身上仍是流動着一絲靈氣。

若說甄氏身上有什麼是可以拿得出手的,那便是她的靈氣,再加上了眉宇之間的那絲淡淡的憂愁之色,讓她更是惹人憐愛。

不過,這些對於一個皇子正妃來說,可以說是不必要的。

皇家媳婦需要的是能夠鎮得住場的氣勢。

比如竇頤這般。

而竇頤,也恰恰是極爲看不起甄氏這幅樣子,在她的心裡,唯有供男人玩弄的妾室方纔會一臉狐媚樣。

不過,看不起是看不起,妯娌之間的客套,她也未曾有所疏忽。

在甄氏見禮之後,竇頤回了一個平輩禮,“三弟妹也來看望太后啊。”

“嗯。”甄氏緩緩回道:“大皇嫂這是見過了太后了?”

竇頤搖頭,“太后娘娘方纔服藥睡下了,三弟妹這會兒去恐怕也是見不着,不如改日再來吧。”

“多謝大皇嫂提醒。”甄氏淡淡道,“不過既然來了,總不好不進去。”

竇頤笑道:“那三弟妹進去吧,我還要帶着曜兒去看看母后。”

甄氏看了一眼竇頤身後奶孃懷中抱着的楊曜,微微一笑:“一段時間沒見,曜兒便這般大了啊。”

“孩子都是長的很快的。”竇頤笑道,“等三弟妹將來有了孩子,便會知道了。”

甄氏並未因爲竇頤這句剜心的話而有絲毫的情緒變化,仍舊是微笑道:“承大皇嫂吉言。”

“好了,我還要去昭陽宮,便不和三弟妹說了。”竇頤笑道,雖然打擊甄氏便是在打楊衍的臉,不過,凡事也是不能太過。

甄氏笑着送了她。

在竇頤一行人走遠了之後,甄氏臉上的笑容方纔漸漸消散。

“這大皇子妃太過分了!”甄氏身後跟着的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恨恨地道。

甄氏轉過視線看着她,蹙眉道:“紅纓,宮裡面隔牆有耳,莫要亂說話。”

這叫紅纓的丫鬟咬了咬牙,“奴婢是心疼娘娘!”

“傻丫頭,不過是幾句不疼不癢的話罷了,我還聽不得?”甄氏笑道,“好了,進去吧。”

紅纓臉上仍有不忿,但是卻也無可奈何,“……是。”

因爲有了竇頤的話,甄氏也以爲自己今日是見不到敬懿太后的,只是沒想到敬懿太后卻請了她進去,雖然疑惑,不過,她也沒有說什麼,低着頭,恭恭敬敬地隨着靜安進了寢殿。

敬懿太后的病也不是完全的說謊,身子的確是有些不適。

而原因,自然是鬱結在心。

甄氏進了寢殿之後,便見齊貴妃立在了敬懿太后的牀前,雖然兩人沒有說話,但是,她還是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而敬懿太后也並未休息,而是靠着大靠枕坐在了牀頭。

“三皇子妃來了。”

見了甄氏進來之後,敬懿太后便開口道。

甄氏忙上前行禮:“臣妾甄氏拜見太后娘娘。”

“起來吧。”敬懿太后微笑道。

“謝太后娘娘。”甄氏謝恩之後起身,然後,轉向齊貴妃行禮,“見過母妃。”

齊貴妃擡起頭,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甄氏看了齊貴妃一眼,然後,轉向敬懿太后,恭敬關切地問起了敬懿太后的病情。

“也沒什麼病,只是人老了,不中用罷了。”敬懿太后微笑回道,“難得你有孝心,靜安,賜座。”

靜安嬤嬤當即讓人搬來了一張椅子。

甄氏自然不敢坐,連齊貴妃都不坐,她一個做人兒媳的如何敢坐,所以,再謝恩之後便一個勁地推辭。

敬懿太后笑了笑,“看,都是哀家老了,忘了貴妃還在這裡,貴妃,你可是娶了一個懂事孝順的好媳婦。”

“甄氏是臣妾親自選的兒媳,自然不會比任何人差。”齊貴妃擡頭,微笑道。

甄氏忙說不敢。

“是懂事孝順,不過,便是這般謙虛不好。”敬懿太后笑道:“三皇子妃,你是皇家兒媳,自然是最好的,沒有什麼不敢。”

甄氏瞄了一眼自己的婆婆,然後方纔應道:“多謝太后娘娘誇獎。”

“這說到誇獎,哀家也不過是第二,你的母妃方纔是第一。”敬懿太后繼續道。

甄氏隨即對齊貴妃道:“兒臣多謝母妃。”

“沒什麼好多謝的。”齊貴妃看着她道,“你是好,那就是好。”

“是。”甄氏應道。

敬懿太后看了一眼齊貴妃,緩緩道:“好了,哀家這副老骨頭也沒什麼大礙,未免皇帝擔心,貴妃你便會昭華宮吧。”

“太后娘娘不是說讓臣妾在此侍疾嗎?”齊貴妃問道,聲音不冷不熱。

甄氏低着頭,凝着面容,雖然她不知道緣故,也雖然,兩人表現的不算明顯,但是,兩年來,她還是漸漸發現了,貴妃娘娘和太后並沒有如外人所說的親厚,甚至有時,她甚至可以從貴妃娘娘的言行之中發現了恨意。

貴妃恨太后?

是因爲太后維護皇后一事嗎?

甄氏有這個猜想,但是,一直沒有去證實。

因爲有些事情,她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敬懿太后沒有神色變化,仍舊是淡淡道:“讓你來侍疾便是爲了告訴皇帝,哀家沒事,好讓皇帝安心,否則皇帝恐怕會丟下朝政來慈安宮了。”

齊貴妃心中冷笑,不過也沒有當着甄氏的面反駁敬懿太后的話,“便是皇上朝政繁忙,臣妾方纔要代替皇上好好地照顧太后娘娘。”

“三皇子妃,你勸勸你母妃,否則她還真的會一直不走呢。”敬懿太后轉移了目標,話雖然說的像是在開玩笑,但是,甄氏豈會不明白。

她這一趟進宮除了探病之外,還有兩個任務。

一是試探太后對外面謠言一事的態度,二就是將齊貴妃請回昭華宮。

如今,太后的態度和外面傳得基本沒有出入,而將齊貴妃請回昭華宮……

“母妃也是關心太后,太后這話可能會說的母妃心裡難受。”甄氏也笑道,當做開玩笑一般說出,隨後又對齊貴妃道:“母妃,太后娘娘也是心疼母妃,兒臣看母妃臉色憔悴了一些,也瘦了一些,不如便聽太后娘娘的話,回昭華宮休息吧,否則太后娘娘見了也是心疼,反倒是影響病情。”

齊貴妃眯着眼睨了甄氏一眼。

甄氏連忙低着頭。

齊貴妃沉默半晌,然後轉過視線對敬懿太后道:“既然太后娘娘讓臣妾走,臣妾哪有耐着不走的道理!好,臣妾這邊走!”

“看你這話說的吧,像是哀家趕你似的!”

“哪裡是,姑姑這是關心我。”

“知道就好,去吧去吧,別在這裡鬧騰我了,好好照顧皇帝就是了。”

“是。”

兩人一唱一和的,將戲演的像是真的一般。

甄氏一直低着頭,雖然看不見兩人眼中的冷意,但是,她卻無法從兩人的話中聽出溫情,即便兩人的話都是說的極爲的親切。

齊貴妃終於走出了慈安宮。

明面上,在這件事上面,她是失敗者,可實際上,究竟誰纔是最後的獲利者,卻還未曾揭曉。

齊貴妃弄出如此大的動靜,除了惱恨竇皇后動她的人之人,便是要告訴所有人,她齊瑾對那溫氏沒有任何的惡意,同時也告訴所有人將來若是溫氏出事,最大的嫌疑人該是誰!

回到了昭華宮之後不久,建明帝身邊的近身內侍太監總管江海便來了。

“哎呀貴妃娘娘,你總算是回來了!”江海大大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娘娘你不知道,這些日子皇上有多擔心娘娘。”

齊貴妃將臉別到了一邊,“皇上真的關心本宮?”

“這個自然!”江海正色應道,“娘娘這一出慈安宮,皇上便派奴才前來接娘娘去太極宮伴駕。”

齊貴妃嗤笑一聲,“若是皇上真的關心本宮,早便去慈安宮看本宮了,怎麼會一直沒有露面?甚至連爲本宮討回公道也不曾。”

“娘娘這……娘娘息怒,皇上不是不想去接娘娘,皇上這幾日一直忙着呢……”

“忙到連抽空去一趟都不能?”

“這……這……娘娘,皇上可是爲了娘娘在忙,您便不要再怪皇上了,這幾日皇上一直讓人去查婚船出事的事情,皇上說了,一定要讓刑部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還娘娘一個公道!”江海正色道。

齊貴妃冷哼一聲,“你以爲本宮在慈安宮誦經唸佛便什麼都不知道?若是皇上真的要爲本宮討回公道,便不會一直什麼都不做!本宮看,在皇上的心裡,本宮始終沒有皇后重要!”

“這……娘娘,謠言終歸是謠言,皇上總不能因爲幾句謠言便下旨降罪吧?娘娘您放心,皇上這般疼惜娘娘,若是找到了證據,定然會爲娘娘爲明景少爺討回公道的!”

齊貴妃神色稍霽,埋怨若是沒有便是對建明帝不在乎,可若是多了,便會惹人厭,她清楚分寸在哪裡,“好吧,本宮便信江公公一次,只是本宮今日有些累了,明日再親自去太極宮向皇上謝恩。”

“這……”江海猶豫了半晌,“好吧,奴才這便去回了皇上,貴妃娘娘便好生歇息,明日奴才再來接您。”

“有勞江公公了。”齊貴妃微笑點頭,“茜瀾,送江公公。”

茜瀾領旨,將江海恭敬地送了出去。

齊貴妃隨即斂去了笑容,看向一旁的甄氏,“好了,本宮也累了,你若是沒事,便出宮吧。”

甄氏擡頭看向齊貴妃,“母妃……”

“本宮累了,即便是有事,也改日再說吧。”齊貴妃打斷了她的話,說完,便起身離開了大殿。

甄氏沒有說什麼,行禮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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