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莫名的抗拒

皇上又一次要出巡,這回,父親卻叫上了她。

從最初的訝異,到之後的平靜接受,她只用了片刻時間。然而在宮門與衆人會合時,從看見那個英俊挺拔的身影后,她平靜的心湖便泛起點點波動。

哪怕,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只是一如既往地習慣了躲避,遠離。

這次出巡,皇上果然也帶上了慕容澈,以及羅憐。

彼時,慕容澈與她已盡釋前嫌。看着神色自若地和慕容宇談天說地的羅憐,她忽然有些敬佩,有些羨慕她的簡單真摯。因爲儘管聰慧如她,在面對九五之尊慕容宇時,也絕做不到泰然自若。並非她膽小怕事,反之,她是太纖細敏感,是以比任何人還要注意周圍的變化,從而情不自禁地出現防備之心。

有些黯然地垂首,她在旁沉默不語,反而開始思索這回慕容宇找她同行的目的爲何。

可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變故突生。一羣蒙面人在他們中途休息事突然出現,打傷衆多高手,劫走澈王妃羅憐。而慕容澈則毫不猶豫地留下衆人獨自追去。那一剎那,她分明瞧見他臉上的着急。

然而,面對那些武功高強的蒙面人,僅僅一個他如何能是對手!

她想也不想,轉過頭便朝神色高深莫測的慕容宇道:“皇上,不能讓澈王爺一個人去呀!”

短暫的沉默。

“父皇,兒臣這就去援助四弟!”從旁忽然插入一道堅定的聲音。

依依詫異地擡眸望去,不經意地對上那雙包含着許多她所不懂的感情的深邃眼眸。

慕容宇卻駁回了慕容鷹的提議,平靜地擺了擺手,道:“誰也不用去支援澈兒,大家繼續趕路。炎一,你輕功厲害,帶着這位姑娘到下一個城鎮去找大夫治傷。”最後一句,則是對慕容澈的侍衛炎一和另一名羅憐的侍女冬雁所說。

“皇上!”依依心驚,有些不敢置信。

“朕自有打算。”慕容宇淡淡打斷她。

“可是——”她還想再說,忽然被身邊的父親拉住,父親以眼神示意她不許再說。她的眼神一黯,倔強地抿起朱脣,別過頭。

於是,炎一和冬雁離隊,而他們則繼續路程,按照原本的計劃南下。

一路,她不斷找尋時機想要勸說皇上,陛下卻始終不爲所動,照舊遊山玩水,氣定神閒。昨日,他們已然棄去馬匹,該乘船走水路。

玉臨河上,微風徐徐。她獨自走在空無一人的甲板上,望着四周美麗風景,卻沒有忘記憂愁。滿心仍是擔憂慕容澈現在如何。

“你在想什麼?”低沉好聽的聲音從後邊傳來,她轉過身,見竟是慕容鷹。片刻怔楞後,她福了福身,拜道:“太子殿下。”

慕容鷹走上前,與她並肩而立。“剛纔沒見你吃了多少,要不要我再去叫廚子給你做點吃的,端到你房裡去?”

她怔了怔,忙連連搖頭:“不,不必了。多謝太子殿下的好意,我不餓。”

他便不再多言,只是徑自望着四周,忽然讚道:“真好的景色,是麼。”

田依依擡頭,隨着他的眼神望了一圈,嘆息着回道:“是,很美的景色。”

“可惜卻入不了你的眼。”他忽然轉過身,複雜的黑瞳凝視她秋水般的眸中。慕容鷹勾起了嘴角,微笑,別有深意道:“滿心滿眼都是四弟的你,從來不曾注意身邊的任何事物。”

依依皺眉,只因她實在是很不喜歡眼前這個男人的笑。

不同於慕容澈陽光和煦的微笑,慕容鷹的笑,是冰冷的,無情的。尤其當他漆黑的眼中滿是陰鷙時,這個笑便更加令人打心底發顫!

比生氣的時候還要可怕。她如此想着,同時怔住。

印象中,似乎慕容鷹從來沒有動怒過。他是個成功的儲君,對如何蘊藏心中想法的本事更是在行。無論他有多生氣,卻從不表現出來。可他渾身上下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尤其是那雙銳利的眼眸,總帶着如鷹般的犀利,讓人不寒而慄。

然而,她爲何,會說他如此笑的時候竟比生氣時還要可怕?她分明,沒有見過他生氣。

胡思亂想的時候,她習慣蹙眉。而眼前的慕容鷹的笑又讓她感到俱意,便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他見她如此,立即擰眉,彷彿壓抑着怒氣的聲音道:“我來,還想告訴你一件事。不要再爲四弟擔憂了,他的能耐比你我所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他不會有危險的。”

聽到慕容澈的消息,她忽地擡頭,不自覺地上前一步,急忙問道:“真的嗎,你真的能夠確定嗎?他沒事,他不會有事?你憑什麼確定?”

立刻,她收到慕容鷹不悅的瞪眼,只見他別過頭,語氣極差:“自然確定。這三日來,你也該看到對於這件事,父皇的態度如何。他作爲父親,尚且如此鎮定,若不是對四弟抱有極大信心,他如何做到。”

田依依沉默,想起近日來慕容宇的態度,默默點頭。的確,她因太過掛念慕容澈而失了方寸,竟沒有想到這一點。

多日來壓在心口的大石終於卸下,她露出安心的笑顏。“太子殿下,謝謝您。”

慕容鷹冷眼望着她嬌美的笑顏,眼中掠過一抹怒色。“他就真的這麼重要,真的就那麼出色,讓你除了他之外,再也不肯爲任何人笑?”不自覺地,酸澀地話便從他口中說出。

田依依一怔,望着他忽然陰沉的臉色不知所措。“太子殿下……”

他陰沉着臉,忽然霸道地扯她入懷,緊緊地擁着她,力道大得彷彿要將她揉進身體裡一般。“爲什麼,爲什麼你非喜歡他不可。爲什麼你的眼裡只容得下他。爲什麼,明知他已娶妻,你還要對他念念不忘。難道,我不夠好麼,難道,我就不如他麼!”

事出突然,田依依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怔住了,當意識到自己此時正被慕容鷹抱在懷中,嫣紅染上了白湛的容顏,她又羞又怒。“你、你快放開我,這樣子成何體統!”

“我不放!”堅定無比的語氣,彷彿要證明自己的決心,雙臂又將她摟緊了些。對於她的反抗與掙扎渾然不放在心上。“除非你答應從此以後正視我的存在,正視我的付出,而且從此不再想着他!”

田依依雙頰遍佈紅霞,然而他的話卻讓她又是一怔。心中倏然涌起一股奇特的感覺,來得如此措手不及,讓她驚慌失措。“不行、不行!你快放開我,快放開我!”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從未經歷過,好奇怪,卻又妙不可言。但是潛意識中,她抗拒這種感覺!

所以她拒絕,毫不猶豫地拒絕!決不能讓這種感覺繼續蔓延在心底!

可她毫不猶豫的拒絕,卻讓慕容鷹心中一痛。愣愣地鬆開了手,看着她飛快地,頭也不回地逃離他,銳利的眼中滿是受傷。

他失神地站在原地,望着她離去的背影,一動不動。任憑心中的疼痛逐漸蔓延,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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