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氣候,不算炎熱,卻也已然褪去了涼意。
然而在終年積雪的衡雪山山腳下的小鎮中,始終毫無溫度。百姓儼然仍是一副初冬裝扮,就連剛入鎮不久,身懷武功的慕容澈與炎一也感到些許寒冷。
二人沒有停留,直接橫穿過小鎮大街,來到衡雪山的山路口。
“王爺,這衡雪山滿地都是機關,想要上去恐怕很難。”炎一皺着眉道。
“再難也要試試!”因爲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那個丫頭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是這座衡雪山。更何況……“在他們找到蓮谷的方向之前,咱們只能姑且一試。”
蓮谷,根據冬雁的說法,是羅家排行第二的懶女羅湘的地盤。是除了羅家其他六個兄弟姐妹、照顧羅湘飲食起居的顏秋、以及其他幾個長輩之外,都不知道的隱秘所在。
連冬雁都表示愛莫能助,因爲她雖然跟照顧羅湘飲食起居的顏秋是好友,但是對於蓮谷的所在,仍是不清楚的。
沒有辦法,他便只好先吩咐屬下徹查蓮谷的所在地。而自己則先來衡雪山,希望能夠找到那個弄得人心煩意亂的小女人。
思及此,他毫不猶豫地翻身下馬,邁出第一步。
倏然,忽然竄出兩個人影,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其中還夾雜着道玩笑聲:“嘿嘿!死老頭,你又輸了!”一位白衣、白髮、白鬚,神情吊兒郎當的老人停頓住身影,揚起眉,得意洋洋地道。
“哼,你也不過是僥倖而已!”另一個人,也是個老人。但雙鬢卻並不如前者那樣雪白,而是淡淡的灰。他身穿灰色長衫,並無留須,此刻陰沉着臉色,滿臉不甘。
白衣老人聞言輕笑,肩膀抖了抖,笑道:“輸了就輸了,幹什麼死不承認呢。你真是年紀越大脾氣越怪,哼,一點都不可愛!”
灰衣老者顯然屬於不善言辭的那一類型,寥寥幾句便給白衣老人堵得說不出話來。輕哼着扭過頭,卻看見沉默不語,若有所思的慕容澈和驚奇地瞠大目的炎一,冷哼道:“死老頭,你有客人來了。”
白衣老者聞言轉過頭,看到慕容澈後,愣了愣,慕容澈只覺自己眼睛一眨,那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再一眨,便見他竟然到了自己身前不出半尺的地方。
“小娃娃,我認識你。你是不是叫慕容澈,憐丫頭的丈夫?”白衣老者嘿嘿笑道。
慕容澈一怔,微微點頭。“晚輩正是慕容澈,敢問前輩是……”
“別前輩晚輩地叫,聽着煩人!你要麼叫我顧老,要麼跟憐丫頭那樣,叫我師公。”顧老擺了擺手,頗帶厭煩地說道。
“是,晚輩遵旨。師公。”
聞言,顧老樂呵呵地笑了。“孫女婿乖,嘿嘿,說吧,你到這裡來做什麼。難道憐丫頭也跟着你過來了,那她人呢?”說着便往慕容澈身後東張西望,想要找尋那抹纖瘦嬌小的身影。“憐丫頭來了沒有?”好久沒吃到憐丫頭做的好菜了,嘖嘖,那滋味……
慕容澈的臉色一凜。“她沒有在山上嗎?”看顧老和另外的灰衣老者的摸樣,理當是從山上下來纔對。可他竟然問羅憐在哪,莫非羅憐沒回衡雪山?
單從他這句話,精明如顧老便知道定是出了什麼事,忙問:“你在找憐丫頭?她不是嫁給你了嗎,難道她沒有跟你在一起,她又被人綁架了?!”
接二連三的一頓炮轟,慕容澈都要被他一大堆的問題給繞混了思緒。
幸而,顧老身後的灰衣老者猛然伸手將顧老的衣襟一拉,扯到身後去。但是灰衣老者的眼神卻更加肅穆,連語氣也是透着危險的氣息。“憐丫頭髮生了什麼事?”
“穆毅,你別拉我!”顧老氣憤道。
“你給我閉嘴!”灰衣老者頭也不回地吼道,犀利的眼神從來沒有離開過慕容澈的身上。“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儘管這種被猛獸般盯上的滋味極其不好受,但是一想到眼前的人是她的親人,他即便有再多的不滿也都化作了一聲無奈的嘆息。“我們之間出了點誤會,她留下休書不知道去了哪裡。”
“休書?!”顧老大受打擊,一旁的穆毅也是副不敢置信的摸樣。“你在開什麼玩笑,你確定你說的是憐丫頭?羅憐,我家可愛膽小的寶貝?”顧老懇切地求證。
慕容澈回以苦笑。“雖然很難令人置信,但這的確是事實。”
“你說誤會,那錯是誰的?”穆毅冷冷地問道。
慕容澈鎮定地與他對視,緩緩道:“是我。”倘若在那一刻他便能給她答案,或許現在她就不會下落不明。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握緊雙拳,穆毅咬牙切齒地問。
即使,他現在很想動手揍扁眼前的小兔崽子,但他還是拼命抑制着憤怒。畢竟他還是來找憐丫頭了,這是否表示,他後悔並且想要挽回了?
“找到她,告訴她一句話。”
“什麼話?”顧老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態,破天荒地露出正經地摸樣問道。末了,還不忘補充:“如果你不想帶她回去,我可是不會讓你見到她的。”他絕對有這個本事!
看着顧老認真的眼神,慕容澈知道他說的不是氣話,更不是空話。“我知道,但那句話,我要見到她之後才親口對她說。”頓了頓,他也補充道:“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把她帶回去的。”
“很好。”顧老、穆毅不約而同地點頭。“那你現在要去哪裡找她,無憂城去過了沒有?”顧老好心地提醒。
搖頭,他自出京城後便一路馬不停蹄地趕往此處,即使途中路過無憂城卻也是匆忙經過,而沒有入城。“依她的性子,休夫之後是不會四處張揚。冬雁告訴我,她不會去找人訴苦,因爲她不想我有事。”
聞言,穆毅哼了幾聲,不以爲然地轉過頭去。但是眼底卻閃過一絲瞭然。
慕容澈苦笑了下,道:“本來還以爲她會來這裡,但現在看來……”他的神色頗有些失落,但一想到那個不知在何處的蓮谷,又思及眼前二人跟羅憐的關係應該匪淺,或許他們……“二位前輩,晚輩斗膽,敢問前輩可知蓮谷在何處?”
“蓮谷?”二人同時一怔。
顧老拍掌笑道:“對啊!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那小妮子最討厭說話,最懶得說話。憐丫頭一定是去她那躲着了!”說着,便對一臉喜色的慕容澈道:“來來來,我這就告訴你蓮谷的方位,以及如何通過那小妮子設置的機關。”
慕容澈連忙附耳過去。
……
自從羅綺和那位絕色美人——齊天傲入住蓮谷後,向來安靜的蓮谷便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本來,蓮谷周邊聊無人煙,蓮谷內又甚少迎來客人,原先除了主人羅湘和其侍女顏秋之外,便再無他人。
然而之後卻先後來了冷逸塵、羅憐、羅綺、齊天傲這四個人,蓮谷頓時熱鬧起來。如今的蓮谷,再不是以往那清幽寧靜的世外桃源,而是好像某處城鎮的菜市場,嘈雜喧鬧!
尤其是羅綺。
這個向來被羅湘歸納爲拒絕來往戶的人物。
其他三人還好說,至少在她冰冷的視線下還能夠保持安靜。但是她,卻是那種臉皮厚到即使她這個主人的眼神已經升級到兇狠地要殺人,但她卻依然可以保持面不改色地繼續誇誇其談,高聲說笑的境界。
她一忍再忍。但是某日午後,羅湘照例在房中午休。房外,冷逸塵、齊天傲正在悠閒對弈,羅憐靜靜地坐在一旁,做着許久不曾做過的女工。某人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自己,便悄悄地站起身,偷偷摸摸地溜進羅湘房中。不知她做了些什麼,總之不多時,房中傳來羅湘的震怒的吼聲:“羅綺!我告訴你,我受夠你了!我管你是不是我妹,我管你出去會不會被人扁,我警告你,給我立刻滾出蓮谷,否則我立馬結果了你!”
之後,在衆人詫異地眼光下,房門打開,一樣東西被用力丟了出來。
齊天傲眼疾手快,一個縱身便接住了被扔出來的羅綺,免了她粉身碎骨的下場。
“三姐,你又做什麼了。”羅憐連忙放下還未完成的繡活,急急趕來,問道。她從小到大不是沒看過二姐動怒,因爲娘,因爲眼前的三姐,小時候已經不知道拔過多少次虎鬚了。但她就是不懂,爲什麼三姐和娘都喜歡只要一沒事就去惹火二姐呢。
“我哪有做什麼呀,只是好心提醒她一下而已。”羅綺扁了扁嘴,委屈地道。
但是明顯,誰都不信她的鬼話。
“那你現在怎麼辦,二姐說到做到,這蓮谷她是絕對不會讓你呆了。”羅憐愁眉苦臉道。
羅綺竟是滿不在乎:“不讓我呆就不讓我呆,大不了我到別處再避一避就是。”說着,她拍了拍羅憐的肩,道:“去收拾東西吧,咱們立刻就走。”
羅憐愣了愣,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地問:“我也要走?”
“不然呢?”羅綺斜眼睨她。“難道你要在這蓮谷躲一輩子不成?該面對的始終都要面對,不就是一個慕容澈嗎,怕他什麼!”
“可是我……”羅憐還想說些什麼。
“沒有可是。”羅綺斬釘截鐵地拒絕,絲毫不給她辯解的機會。“從今天開始你就跟我走,我要好好調教調教你。”
羅憐已經快哭了。“調教我什麼……”
拿眼角瞥了眼苦着臉的小妹,她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調教你的膽子。”
此時,竹屋的門嘩啦一下打開,羅湘頂着一張比平時還要寒冷百倍的俏臉走出來。冰冷刺骨的視線掃遍全場,最終落到羅憐身上,眼神微微轉暖。“憐兒。”
羅憐倏地回頭,求救似地看向二姐,希望她能夠救自己逃離三姐的魔掌。
“瘋女人說的沒錯,以前是我們將你保護地太好,如今,你也該懂事些了。”話落,她看向羅綺,眼神再次恢復冰冷。“點到爲止,不要太過分。否則……”
“我知道我知道!”羅綺忙不迭地點頭承諾。“放心好了,不會讓她受傷的。”畢竟,這也是她的妹妹啊。
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了,羅憐哭喪着臉,沮喪無比。